海面之上波涛汹涌,雾气朦胧,这船在码头之时看似颇为巨大,但只要一入了这无边大海,便犹如如沧海一粟般渺小。
牧十一他们住的是这艘船上最好的房间,仅次于胖船长的那一间,沐白衣这是第一次出海,还禁受不住这种颠簸摇晃的感觉,从第一天开始便极少出过房门。
牧十一倒是行动如常,直让那胖船长啧啧称赞。
胖船长来往两地已有十多年,航海经验极为丰富,自己也在滨海城拼出了一份颇为丰厚的家产,早些年还娶了一位如花美眷,也算是过上惹人眼热的生活了。
可是他常年漂在海上,这一个来回便是一月有余,有一次海上风浪异常平静,他便提前了数日回家,却在自家床上看到了另一个男人!
念及妻子常年独守空闺,本也是这般春情涌动的年纪,他竟是离奇的没有生气,只是给了些银两将她打发走了。
自此之后,他便再不提娶妻生子,以海为家,与船作伴,只要手中旱烟不断就行。
小六子是胖船长从长崎的人贩子手中带回来的,这小子年纪虽小,做事儿却异常麻利,不多时便成了船长的左膀右臂。
风和日丽,船上闲来无事,小六子便趴在船舷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牧十一练剑,跃跃欲试。
牧十一收了剑,看着他笑问道:“想学剑?”
小六子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讷讷道:“我没有灵根,不能练剑。”
牧十一取出一把木剑,正是他用了十年的那把,丢给小六子,笑道:“谁说没有灵根便不能练剑了?”
“十年前我也没有灵根,还不是练了十年的剑。”
看他脸色变幻,不似说谎,小六子来了些兴趣,说道:“可你在滨海那两剑,可不像是未修行的样子。”
有些眼力,牧十一点头道:“我也是前两年才开始修行的,而且,练剑与修行本就是两码事儿。”
见小六子还是一脸不解,牧十一摇头笑道:“呐,接下来,你看好了。”
牧十一执了木剑,体内银白剑元顺指而下,直入剑身,轻然一挥,那船舷之上便多了一道深达三四寸的剑痕。
用木剑也能做到这种地步?小六子不可置信地摸了摸依旧完好无损的木剑,眼中发光:“你真的没有动用灵力?”
“我有没有用灵力,你心里应该是有答案的。”
小六子点了点头,小脸上泛起一丝激动,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认真道:“师父在上,请受小六一拜!”
啊?我什么时候说要收你为徒了!牧十一愕然无语,将他扶起来,说道:“我自己都还没出师呢,怎么可能收你为徒?”
“那,那我就去拜你师父为师!”小六子眼珠子一转,脱口而出道。
正逢沐白衣出门,牧十一指着她,笑道:“喏,我师父,你去问问她收不收你。”
小六子指指牧十一,又指指沐白衣,小脸上满是惊诧,嘴皮子都打结了:“你,你们……”
沐白衣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缓缓走过来,轻轻替牧十一束好被风吹乱的头发,比划道:“小六子这是怎么了,眼神怎如此奇怪?”
听牧十一说完,沐白衣面色古怪地瞥他一眼,比划道:“要不,你把太极剑法教给他好了。”
未能拜师,小六子有些失落,但听说这剑法若是练到极致,也能斩出那一剑,心生向往,练得愈发专心,不一会儿便有了些模样。
这几日,小六子木剑从不离身,哪怕是睡觉也不曾解下,一得了空就在甲板上自个儿练起来。
啪嗒。
小六子从瞭望台上跳下来,小脸上有些激动,高声喊道:“船长,长崎到了!”
十五天,终究是到了,极目远眺,一座码头映入眼中,诸多船只在此停泊,码头上人影绰绰,一派忙碌之象。
下了船已是暮时,胖船长担心他们人生地不熟的瞎转,极力邀请他们去寒舍小住一晚再作打算。
胖船长在这儿的落脚之处也是一座小小院落,翠竹清潭,像极了青竹阁。
女子身着和服,面容姣好,伏地作礼:“林桑,您回来了。”
胖船长摆了摆手,换了鞋,说道:“合子,这两位是我的贵客,晚饭可要做丰盛一些。”
入了厅堂,沐白衣对东瀛这跪坐的习俗难以接受,便让牧十一从闲云壶里掏出一把小凳来。
胖船长摇头苦笑,却也没有计较,毕竟当年他初到东瀛时,也是一般无二。
华灯初上,长崎作为与唐境来往的港口之城,商业繁茂,居民众多,来往的商旅也时常停留,哪怕是入了夜,这街道之上也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胖船长既邀请了牧十一二人,怎能不尽一尽地主之谊?
若说东瀛最出名的,那便当属艺伎表演了,若是来了却不去看一看,那岂不是人生一憾?
长崎街上的艺伎馆可比酒楼多了去了,随处可见身形窈窕的艺伎戴着面具站在门口招徕客人。
行到一处,那家艺伎馆门前的和服女子一见到胖船长,急忙奔了过来,盈盈行礼,笑道:“林桑,您可回来了,馆里来了几位新人,可有兴趣一观?”
得,胖船长还是这儿的常客,看来在长崎停留的时间可是没少来过。
那和服女子见他们还带着一个如此倾国倾城的女子,面露难色,出言道:“林桑,这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胖船长哪儿能不知她心思,摸出一大锭银子,丢了过去:“包间,保证不会打扰到其他人。”
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和服女子笑了笑,不再说话,引着几人上楼。
还别说,这里的格局与唐境那些琴馆倒是有些像,二楼包间里摆放着许多清新植株,案桌上时令瓜果,各色零嘴,从栏杆处望下去,楼下的小小看台一览无余。
沐白衣本就是女子,不感兴趣是理所当然的,可牧十一看了这么久,却也是不见波澜,这倒是让胖船长有些惊奇了:“牧兄弟觉得不好看?”
不是不好看,是早就看过了啊!偏又不能明说,牧十一摇头不语。
沐白衣以为是因为她在这儿,才让他不自在了,比划道:“你放开了看,我不生气!”
这又是哪一出?牧十一拉起她的手,附耳笑道:“十个她们加起来都不及师父一人好看,有什么可看的。”
贫嘴!被他一打岔,沐白衣倒也不计较这些了。
琴声叮咚。
方才在门口见过的和服女子走上台来,盈盈行礼笑道:“前几日馆里来了几位新人,调教许久才有成效,若是能博各位一笑,还望各位日后常来。”
顿时,整座艺伎馆里谈论不断,夹杂着吵闹,声音嘈杂,离得远了些听不仔细。
“老哥儿,楼下这帮人在吵些什么呢?”
胖船长看他一眼,苦涩一笑,说道:“他们所说的新人,就是咱们说的清倌人,这下你知道了吧?”
清倌人是青楼里的说法,想不到这艺伎馆还私底下还做这些皮肉生意,果然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灯光晃动,三个小姑娘身着和服走了上来,脸蛋青涩,身形曼妙,一上台便引来楼下阵阵喝彩之声。
牧十一目光毒辣,一眼便瞧见了那三个小姑娘脖颈间若隐若现的青痕,眉头一挑,这还真是调教许久啊!
小六子目光扫过楼下,嘴里的糖果啪嗒落地,眼底瞬间泛起水花,紧紧盯着台上的那三道身影,牙都要咬碎了。
“姐姐!”小六子泪流满面,再也忍不住心中悲愤,冲着楼下大喝一声。
琴音骤断,台上中间那俏丽少女抬起头来,只看了一眼,泪水便犹如泉涌。
牧十一眉头一皱,揽过他的肩问道:“小六子,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亲姐姐!”小六子抹了把泪,哽咽道:“我们是被人贩子从滨海卖到这儿的,之后我与姐姐便被分了开来。”
原来如此,小六子是幸运的,被胖船长从人贩子手里救了下来,而他的姐姐却不然,辗转许久终究还是落到了这艺伎馆中,如今还要被人当做商品,任人摆布。
“牧大哥,你救救姐姐,我求你了,救救她!”
小六子噗通一声跪倒,脑袋不断砸在地板上,砰砰作响。
沐白衣心有不忍,正要有所动作,却见牧十一摇头,便停了下来。
牧十一拉起小六子,看着他认真道:“我是不会救你姐姐的。”
小六子泪止住了,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讷讷道:“为什么,为什么连你都不救她!”
啪!
牧十一狠狠一巴掌打在小六子脸颊上,红印立现,肃然道:“我教你练剑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让你舞着好玩的!”
见小六子抹去泪痕,情绪渐稳,牧十一上前拉起他,笑着说道:“曾有一位老前辈问我,剑是什么?”
小六子抬头看他,问道:“你怎么说的?”
“剑是手足,斩不平,守所爱!”牧十一低头盯着他眼睛,笑道:“你明白了么?”
斩不平,守所爱。
小六子喃喃念了两遍,脸上一发狠,从身后拔出木剑,猛然点头道:“牧大哥,我懂了!姐姐,我自己去救!”
这小子,挺上道的,要不要真的收他为徒呢?
牧十一拍了拍他的脑袋,墨眉出鞘,大笑道:“你去救你姐姐,我帮你压阵!”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