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古屋,居合道剑馆。
谢云流与李重茂时不时便出门游历,北海道的鳟鱼肥了,去尝一尝,京都的樱花落了,去看一眼,辽东的枫叶红了,去摘一片,总而言之,这一年之中留在剑道馆的时间绝不超过一个月。
寻常时间里剑道馆一应事物皆由洛风打理,这般说来,洛风倒更像是这一道之主了。
道主回山,这对于山上的弟子们来说可是天大的事儿,尽倾巢而出,分列山道两侧,一路恭迎。
“小五,小六见过师祖!”
小院之前,姐弟俩得了消息早已在院门前等候,见着谢云流便盈盈拜倒。
见师尊不解,洛风忙将来龙去脉尽数道来,谢云流扶起姐弟俩,说道:“那你们便在这儿好好修行,保证再不会有人欺负你们。”
“那筱原若是幡然醒悟还好,若是不然,我便去拆了他的九州局!”
一方小镜,便如寻常铜镜一般无二,看不出半点儿奇特之处,谁又能想到这摆放在大厅案台上平平无奇的小镜便是天道院赐下的音镜?
音镜也是空间法则的产物,可让两地连通,与对方隔空交谈,而六域帝君手中还有更为精妙的影镜,一旦连接,便如对面而坐。
六域辽阔,若要横穿至少也要大半年,信息流通的快慢便至关重要,是以天机阁花了许多年才制出了音镜与影镜,以便各大势力之间互通有无。
谢云流身负唐境第一之名,逍遥十二,更兼着天道院执事,才得天星城分下这一只音镜。
谢云流周身雷光隐现,浩然灵力源源注入音镜,不过片刻,那音镜变得流光溢彩,玄奥四散。
“只能维持半个时辰,长话短说。”谢云流嘱咐一声便离开了。
音镜之上雾气蒙蒙,等了小一会儿才响起一道声音:“唐境,谢执事,您要找谁?”
想不到这个世界,竟也有这种东西,还真是方便了许多,早知如此,自己该早些来找老谢的。
那酒儿也能少受些罪了吧,
牧十一心思微转,说道:“劳烦帮我找一下天星城龙七。”
唐境谢云流不是百来岁了么?这怎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那边似迟疑了一会儿,良久才道:“龙七师兄正在天星城,请稍等片刻。”
不多时,音镜泛起荧光,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子声音传出:“阁下是谁?我不记得在木域有旧。”
这人便是酒儿口中的龙七么?也不知是何模样,这声音倒是挺雄浑的,牧十一不敢耽搁,直言道:“酒儿在我这儿。”
轰!
音镜光芒大震,那声音已带着冷意,暴怒无比:“你将她怎么样了!”
性子急脾气还大!牧十一默然无语,说道:“你且先听我说完再发怒,可好?”
“好,你快说,酒儿如今怎么样了?”
牧十一想了想,缓缓说道:“她被人困在我纯阳宫山下,听酒儿说那人碎星境界,甚至已入无矩。”
“还有,她曾说困住她的阵法名唤锁龙,你若要来,还请做些准备,我对这阵法一道一窍不通。”
沉默许久,龙七那边才传出声音,隐有感激:“敢问阁下名讳,为何要如此相帮?”
在龙七看来,音镜只掌握在极少数人手中,对方能从谢云流那儿得到这次机会,想必也是费了大心思的,此番情意,日后定是要当面答谢的。
可龙七想错了,从谢云流这儿得用音镜,还真不费什么事儿!
念及落星渊的酒儿,牧十一神色萧索,叹道:“酒儿于我有大恩,我也不过是尽些绵薄之力罢了,她还需你来救。”
“我叫牧十一,你若到了唐境,便来纯阳宫寻我。”
“好,日后你便与酒儿一般,叫我一声七哥便可,我这边还需准备点儿东西,一个月必到唐境!”
天星城,音影阁。
一个青年男子身着墨色劲衫,紫色长发隐透张狂,周身寒霜四溢,气息狂乱肆意,手中音镜轻轻放下,一步踏出楼阁,凌空而去,疾风卷落一桌书籍。
唐境,等着吧!敢动我家小公主,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城中街道上,天道院学员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三两成群谈笑风生,但一看到自空中掠过的那道紫影,无不脸色微变,停驻不前。
“儒道社的大门还没修好呢,这又是哪个想不开的惹了七公子?”
“七公子是从音影阁出来的,莫不是家里出了事儿?”
“这可不好说,也许过两天,咱们就知道那个倒霉蛋是谁了。”
龙七在天星城中极为有名,只不过大多都是恶名罢了,除了那寥寥数人,天星城中谁不是对这七公子又惧又怕?
柳扶风晨间到书院上了两课,这难得几分空闲,便偷偷跑到后山钓鱼来了。
靠着躺椅,品着小酒,若是能钓上几条红鲤,那晚饭可就有着落了,岂不美哉?
砰!
一道紫影落地,本快上钩的鱼儿被惊得一溜烟儿没了影,柳扶风丢了鱼竿,大怒道:“臭小子,你今天若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我非要揍你一顿不可!”
龙七抬头,看着柳扶风道:“有酒儿的下落了。”
“快说说,在哪儿?”柳扶风之前便曾推演过此事,却一丝头绪也没有,急忙问道。
“木域,唐境!”
难怪!有那人的气运掩盖,难怪自己怎么推演也未有所得。
柳扶风恍然大悟,看着龙七说道:“你来此,可是要我帮忙?”
龙七点头,直言道:“有人用锁龙阵将酒儿困住了,我是来向院长求解阵之法的。”
世间万物,各有机缘,柳扶风本以为如今的锁龙阵已经失传,想不到竟还有人会。
“喏,这是观书楼的钥匙,最顶层,自己去寻,若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
龙七接过钥匙,摇头道:“有了解阵之法,我自己可以解决!”
越平静便越是可怕,这小子是动了真怒啊。
“哟,这不是咱们威风八面的七公子嘛,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
观书楼前,一位俊逸青年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笑吟吟地伸手拦住了龙七。
邹杰,天道院中最顶尖的那一层其中之一,自入书院起便与龙七势同水火,针锋相对,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个女子争风吃醋罢了。
邹杰对那女子一见倾心,而那女子却对龙七仰慕不已,虽然龙七不甚在意此事,可邹杰可不是这般想的,处处与龙七作对,偏生又有几分实力,连龙七也不敢说稳胜过他。
“让开。”龙七此刻忧心酒儿之事,哪里有心思与他纠缠,脸色平静,心中却已有怒意。
邹杰怡然不惧,在自己脸上拍了拍,调笑道:“我偏不让,有本事来打我啊!”
见龙七许久未有动作,邹杰更是张狂,大笑出声,引得来往的书院学员纷纷侧目。
七公子这是怎的了?平日里若是受如此挑拨,只怕早就大打出手了吧?
龙七眸中有火,直直盯着邹杰,音如寒冰:“我今天没工夫陪你闹,我再说一遍,让开!”
邹杰罔若未闻,好死不活地挡在那儿,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轰!
龙七墨色劲衫之上紫炎升腾,紫色长发无风狂舞,身形一晃,凌空而上,化作一条紫色真龙,龙目冰冷,也不顾脚底那人眼中的不可置信,凌厉一爪拍下!
“他娘的!七公子开真身了,都还愣着干嘛,快跑啊!”
一个机灵的学员但见紫龙,拔腿便跑,唯恐七公子一怒之下殃及池鱼,片刻间,观书楼前所有学员作鸟兽散,只敢站得远远的看着。
噗。
邹杰撞碎观书楼前的巨大石柱,被砸进青色石壁中,口中鲜血狂涌而出,眼中哪儿还有之前的调笑,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惮。
肋骨断了七根,五脏六腑翻腾得如浆糊一般,这伤势只怕没有个半月是别想痊愈了!
今日这龙七一反常态,出手即是死招,也不知抽了什么风!早知如此,今日就不该来撩拨他!
龙七于观书楼门口停住,也不去看那凄惨模样,冷冷道:“今后,少来惹我!”
说罢,径自入了观书楼。
不过半个时辰,此事传遍了书院,便连柳扶风都知道了,倒也没有计较,随他去了。
书院中,一座雅致别院之中,一名少女正伏在案桌上作画,行云流水间,一条紫龙跃然纸上,栩栩如生,她起身看了一眼,似颇为满意,眸中笑意流转。
“小姐小姐,就在方才,七公子与那邹杰在观书楼前又打了一架!”
少女闻言,秀眉微皱,忙问道:“七公子可有受伤?”
自家小姐喜欢七公子这事儿,在书院之中人尽皆知,只不过,您这心思也太明显了吧!
小侍女白了自家小姐一眼,无奈道:“七公子一出手便现了真身,将那邹杰打得吐血不起,哪儿有受什么伤。”
少女看了一眼画上的紫龙,轻笑道:“那就好。”
我看您是没救了,小侍女默然无语,又说道:“七公子好像要出天星,奴婢回来之前听闻他去了逐云阁。”
他要远行?少女俏脸一急,起身便往外跑去。
“哎,小姐等等我,你的外衣还没穿上呢!”
待到逐云阁的时候,那道墨衫紫发的身影已乘着黑风鹰破空而去,片刻间便已不见踪影。
少女站在原地,抬头望天,泫然欲泣。
在他心中,我便真的一点儿也不重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