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三言两语,说得也颇投机,马远道就近找了家小酒馆,要了两大碗酒,当街就要跟冷鸿干一杯。冷鸿也不客气,跟他就在尘土飞扬的道上咕嘟嘟一口喝完。
还没等马远道摸口袋,冷鸿便拿出五两银子给了酒馆老板,老板找回他四两多碎银还有铜钱,冷鸿把这些零钱都扫给马远道:马兄,拿去吃碗面,你刚才的钱都给了我了。
马远道也就把零钱抓进了了口袋,笑道:你眼睛尖,瞧见我钱包空啦。其实不怕,我柿子就快熟了,卖给行商,也能赚个十五二十两的,够我过冬了。若是再没有钱,我就去找小贱人,她明码实价,不会亏待我。要说这城里风水利女不利男,会赚钱的就数她吴必杀,再就是坐忘赌坊的文红柳,这两个……
冷鸿截断他的话头:马兄,天色不早,咱们就此道别吧。
马远道目光敏锐心思敏捷,惊问:冷兄弟,你不会是看上那个姓文的……小……小姑娘了吧?我叫了吴必杀这么多声,你可没拦着我。我告诉你她是十三公子的人,早年两人流落到草原上,过了命的交情你能比?这小……文小姐不是好相与的,你别犯傻。
冷鸿心中酸苦,面子上却还硬撑:我能犯什么傻,井水不犯河水,马兄你扯得太远了,咱们就此别过。
马远道对着他的背影喊:记得来我家喝柿子酒!白无忌也来哟!
冷鸿远远回头答道:知道啦。马远道这方再要了一大碗劣等酒,又咕噜噜地喝了下去。
吴必杀在景明宫里正在午睡,闲人免进,马远道却长驱直入,一直走到后面精舍她的小睡房里,一进去见几上有几个水晶盘子,里
面是葡萄干和肉脯,他抓起来统统嚼着吃了。吴必杀早起身披了件长衣,见他吃完,冷冷地问:要不要再来个三斤五斤的?
马远道咂咂嘴:还有吗?吴必杀呸他一口,眼中却满是笑意,嘴里还是不留情:你这白痴又跑来干什么,一千两花得那么快?
马远道从怀中掏出两个瓷瓶:双雪丹,一颗半,那个叫冷鸿的身上有料,我看他那样子满不在乎,就像有几千几万颗似的。
吴必杀眼睛发亮:几千几万颗?这还了得!我们不动手,毒门也要找上他。还不如……
马远道拍了拍口袋:我收了他的钱,他买了自己的命,这个人我不杀。
口袋里哗哗作响,正是冷鸿给他的那把零钱。
吴必杀撇撇嘴角:你这白痴多少年了都没长进,一时片刻就要跟人家斩鸡头烧黄纸结拜了,说是江湖义气,我看这江湖有什么义气可讲。
马远道扭身向外,看着远处:要说结拜,我也只跟你,和她,我们三个结拜过,虽然你们骗了我,可我心里还是把你们当兄弟……姐妹。
吴必杀恶狠狠地说:谁跟你们兄弟姐妹,明梅这个人我一定要找到,杀了她!你么,要念结拜之情,就两不相帮,要是不念,我就连你一起杀。
马远道不语,端起案上的玛瑙碗,把里面剩的半碗红酒喝了。嘴里嘟哝着:凶巴巴地,想吓唬谁。
文红柳径直去了赌坊找秋意姑娘,眼见她画了个落泪妆,风情万种地盘在一个大肚子恩客怀里,听他在那里哭诉自己身世,又是家宅不和种种烦心事。秋意总在恰当时分加个一言半语,引得他更有谈兴。周遭妈妈姑娘一大帮,看着这份学不来的本领,只有眼热的份儿。末了到底客人把话说尽了,满足万分,掏出两张百两银票给妈妈,又把手上一个蓝宝戒指给秋意戴在手指上,那戒指粗大,秋意只得拿细手指紧紧勾住,一般千恩万谢地送客人去了。
回头看见文红柳,秋意错愕了下,忙躬身施礼:见过文姑娘。
文红柳点点头坐下,小丫头早捧过一杯茶来。秋意抓了松子来剥:常记得文姑娘爱吃这个。
文红柳不接话头:那个姓杜的学生怎样了,还在东门那边混么?
秋意叹了口气:说了多少次,让他死心,就是不听。
文红柳端详着秋意:我做主给你脱了籍,随他去了吧?赌坊依旧给你陪送一份嫁妆。
秋意冷冷地一笑:我不会嫁他,更不会跟他走,赌坊才是我的家。现在我做红姑娘,将来我就做妈妈,文小姐肯照顾我,就四六拆帐,算你高看我一眼。
文红柳默然,半晌道:那何必等到将来,你现在就是这里的妈妈了,这边的事归你管。不用四六,我们五五对半分,凭你的人缘本事,我也不少挣。
秋意大惊之后是狂喜,很快按捺了情绪,敛衣下拜:谢文小姐成全。
文红柳嗯了一声。能成全人,不知谁来成全自己,再说这人世间,就不知道何所谓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