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国人果然也有圣枪残片,不过这样也好,”阿列克赛·基里尔·别列科夫微微颔首,“圣物无用,那便一切全凭实力。”
“既然这样,”他摸摸鼻梁,向嘤国人们微微躬身,脸上神情逐渐变得虔诚而又谦卑,“请允许我等献上表演吧:‘领我到髑髅地——救主啊,我怎能不爱你’。”
露西亚人的绝招是戏剧魔法,以扮演特定神明来获得目标力量加持,乃至降灵附身灵媒等一系列操作。这种魔法是由原始萨满宗教的“跳神”、“社戏”、“神舞”等活动发展过来的,萨满信仰过去在西伯利亚地区相当流行。
“戏剧魔法吗?”脸色再次红润,将格拉斯顿伯里圣杯放回封匣中的老魔女莫妮亚·马瑟斯夫人微微一笑,“这可是我老朋友阿莱斯特·克劳利最喜欢的形式。鉴于十字教信仰,我就不推荐《法之书》了。克劳利的《透特之书》也很不错,塔罗牌它不好玩儿吗?”
“嗯?”玩手机的孔佑之竖起耳朵,老太太刚才似乎提到了学园都市的统括理事长。当然现实中确实存在这个人,甚至还是约翰大叔的亲爹。
“劳您费心了马瑟斯夫人,这本书我早就看过了,”高鼻梁的阿列克赛笑着回应,“那这就开始吧,我也想观摩一下黄金黎明的不朽者,莫妮亚·马瑟斯夫人您的仪式魔法究竟有多厉害。”
“那你看仔细了,”老魔女目光一闪,向周围黑袍人指挥道,“构建仪式场,黄金黎明第三圣殿:伊西斯·乌拉尼亚。”
伊西斯是米斯尔神话中象征生命的女神,同时也是巫术之神。她的儿子就是孔佑之的朋友,隼头独眼的荷鲁斯。只是孔佑之不甚明白,为什么鸟翼的伊西斯会跟人形的奥西里斯生下一个鸟头儿子呢?
乌拉尼亚则是希腊神话中与月亮和占星相关的天文女神,是阿波罗手下的缪斯女神之一。古罗马人将这两个仅在职能上稍有相似的女神视为同一神明,于魔法领域就象征了不同体系的兼容与融汇。
“黄金黎明第三圣殿,这可是我老公的心血之作。麦奎恩·马瑟斯,虽说他根本没什么能拿出手的著作,但作为翻译家,通俗版《所罗门的小钥匙》也还是不错的。”
孔佑之看见了一座大熔炉,将不同体系的纷乱术式抽丝剥茧,从中凝练出本源法则来。无视体系与技术,直接做到从法则层面强行调和,将不同表现形式融为一炉,这种成果对于无法亲眼看见形成界的凡人来讲,确实相当难得。
至于那麦奎恩·马瑟斯……孔佑之一拍脑袋,这不是魔禁小说里的人物吗?所以那轻小说究竟怎么回事,孔佑之一直以为它是完全虚构的,没想到居然还有现实世界的neta元素。
于是,十字教的神术与言术,威卡的巫术和元素,仪式和占星,卡巴拉与卢恩符文……多重体系在第三圣殿伊西斯·乌拉尼亚中调和,将地脉灵气显化为四方阵势,上边写有繁复的阵纹,其中用拉丁文和希伯来文铭刻着某些上位存在的名字。
这是种大杂烩形式的术法,但魔力转化效率却异常之高。这个阵势甚至能联结某些上位存在,从他们那里取得力量,乃至召来他们的化身,如此手段在地球神秘领域被称为“降灵”。
“存在于生命树空穴之深渊,将创造和神性的界限隔绝,其形为原初诱惑之古蛇,真名为七冠大红龙撒旦。园中栖居的绝非恶魔,而是给予原人试炼的天使!”
她以地脉灵气作为祭飨,将所有人的魔力一齐灌注进魔法阵中。仪式场升起一条条血液般的圣痕,从脚下翻滚起浪涛般的血气,逐渐凝形为一条头顶腥红光环,脖子上安着七个巨大怪异头颅,每个头上生有十根尖角,还戴着七顶王冠的血色红龙。
“哦吼吼吼,吾乃撒旦!”七首红龙低沉笑着,嗓音仿佛阴雷炸响,“迷茫的凡人哟,你们为什么要召唤吾……嗯!”
它其中一个头颅往边角望去,眼瞳收缩锁定了那里藏身的一人。
“别看我,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孔佑之出声道,他的嗓音在场只有撒旦才能听见,“我就是个看戏的。”
“这不是二十多年前解救主人真身的那个吗,”名为撒旦的红龙(真实种族其实是拜亚基)心里嘀咕着,“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哈斯塔的一具真神级造物,在天国中地位也不算低,因而知道这些。既然这人只是看戏,那就随他看吧。
“居然召唤了撒旦,黄金黎明的降灵魔法确实令人震撼……”高鼻梁的阿列克赛微微吃惊,脸上却露出笑意,“我们选的可是神子戏剧,马瑟斯夫人您这是要考验我吗?”
“是这样的,”老太太和蔼地微微颔首,“毕竟我们双方都没有对错,矛盾点只在于不同的立场。这场争斗本来就没有多少意义,不如将胜负交给这位撒旦阁下来评判吧。”
“吾来评判?明白了。”大红龙“吼吼”笑着,“两千年前的那位确实坚定不移,吾佩服他。然而由你来扮演他,你能如他一样毫无动摇吗?”
“我不知道,但可以试试,”阿列克赛耸耸肩,“说实话,我从没想过能与撒旦阁下您见面。我当然完全了解您的伟大,但我更相信我的信仰绝不会动摇。”
“吾很期待,你开始吧。”巨龙笑着,望向遥远天宇那璀璨的闪光,心中默默想道:“这些家伙全都转性了吗,怎么突然跑出来拯救世界?不会对吾主的计划产生什么影响吧……”
露西亚人都忙活着,他们是舞台上最忠实的演员。他们扮演群众,扮演使徒,扮演士兵,扮演祭司与行刑官。仪式场内还掺杂了红龙撒旦的神力,各各他髑髅地的幻象显得愈发真实。
而作为主角,阿列克赛扮演的当然是神子。
他背负沉重的十字架爬上山,又被钉在十字架上。手脚都被长钉贯穿,鲜血流淌过的坟墓尽皆裂开,显出其中森森尸骨。
他头顶钉着写有“INBI”四个希腊字母的木牌,其含义为“世界之王,拿撒勒人叶苏”。痛苦并不明显,但那不断失血造成的冰冷感与眩晕感,无时不刻消磨着他的意志。
天空突然昏暗无比,仿佛世界的至暗时刻。冰冷鳞片的古蛇缠绕上他的身体,在他的耳边低语:“吾增强了你的感受,比当年那人还要清晰十倍。不过这很危险,毕竟即便是幻觉,只要大脑真以为自己死了,就算吾也救不活你。”
撒旦可以说假话,因为他对真话和假话没有明确认知与定义,这是当年哈斯塔无聊时给它做的设定。
神不能伤害凡人,撒旦只是在骗他玩儿。但阿列克赛并不知道自己不可能死,他所承受的死亡恐惧绝对是真实的。
“人活着,不靠别的,而是神口里的一切话,”阿列克赛强忍恐惧,目光依然清澈,“撒旦,你退去吧。”
“吼吼吼吼……”古蛇离去,天又亮了。
阿列克赛死了,然后又复活。舞台剧就此结束,依照戏剧魔法的效果,受加持人得到了“天上地下所有的权柄”。
这是下级神层面的神力。一部分由神子象征得来,另一部分则是哈斯塔直接赐予的,奖励敢于完成这一可怕仪式,在灵魂中刻下与神子相同伤痕的勇者。
“你赢了,”红龙撒旦对阿列克赛说,“你让吾看到了不错的东西,这样很好。”
说罢,它便散去了化身,带走了嘤国人们献祭的所有灵气。
“你们赢了,人带走吧,”马瑟斯夫人的脸色再次惨白,苦笑着说,“只可惜你是正教徒,否则简直足以在伊塔利封圣了。”
“那可就有些无聊了,”高鼻梁耸耸肩,拾起脚下的锡杖挂在腰间,一手一个扛起两大坨麻袋,“马瑟斯夫人,格拉斯主教,我们这些雇佣兵就此告辞,你们不用送了……”
“嘤国佬就是不行啊,关键时候还得靠我们髮国救场。”
戏谑的嗓音突然响起,一个精神矍铄的红衣老爷子领着群白袍教士从正门进来。这老爷子显然是红衣主教,是伊塔利公教会最顶级的大佬之一。
“髮国人也来了?”阿列克赛微微皱眉,看向格拉斯的眼光有几分不善。
“别啊,你那眼神什么意思?”光头格拉斯有些急了,连忙向他解释,“我向上帝发誓,我们跟这群髮国猪不是一伙的!”
“髮国猪?”红衣老头歪脸看着他,“格拉斯小子,你是活腻了吧?你老子都不敢这么讲我!”
“啊,抱歉抱歉,我这只是口误,托朗枢机阁下还请饶恕我。”格拉斯揉着光头谢罪。他虽确实讨厌这些髮国猪,但眼前来人的身份实在要比他高上一层,连辈分都高两代。
毕竟这老家伙,是伊塔利公教会髮国教区的枢机主教,现任公教会总司库元老,让·路易·托朗,今年都八十岁了。
他的身份与嘤国国教坎特伯雷总主教相当,只有那平日里笑眯眯的约翰·亚历山大·克劳利才能跟这老家伙平等对话,否则就会出现非常严重的外交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