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朋友不是用来出卖的
桑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那个缠得像个木乃伊一样的男子居然会是风度翩翩的崔浩。
“怎么会这样？”
“我们回来的路上被一伙盗贼袭击……”一向强悍的拓跋英此时如同娇柔的妻子一般细心的照顾着生活几乎不能自理的崔浩。
皱皱眉头，桑玉人心里隐隐觉得遇袭事件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将桑玉人的表情尽收眼里的崔浩示意拓跋英她们出去，只留下桑玉人一个人在房间里。
他用沙哑的声音小声的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卷入这些，可是现在只有你能办到。”
“什么事？”虽然想和这个时代撇清关系，但心底已经视崔浩如挚友的桑玉人动容的上前俯耳倾听。
“救我的家人。”
桑玉人不说话，微微讶异的看着崔浩。
“这次我去南朝，是皇上派我去商谈两国合作的事情。回来的时候遇袭，英儿以为是盗匪，可我知道那是皇上的近卫骑队……”
“你是说……”
崔浩闭了闭眼睛，说道：“皇上改变主意了，他不想再亲近汉人士族……”深呼一口气，缓缓道：“请把我的家人带往南朝，让他们可以落叶归根……”
“那你呢？”
“有英儿在，皇上会留我一条命。”崔浩露出一丝苦笑，“现在只有拓跋焘的骑兵队可以出城，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会答应……”
桑玉人沉吟一会儿，毅然道：“我也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我还想告诉你的是，你要去的统万城也许在夏国境内，我听说那儿有个地方叫统万镇。”
桑玉人点点头，轻轻握握崔浩缠满绷带的手，说：“你要保重。希望，后会有期。”
“认识你真是有趣的一件事……”崔浩笑笑。也许，这辈子他们都不可能活着再相见了。
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以后，桑玉人向拓跋焘开口。
如崔浩预期般，拓跋焘对桑玉人是有求必应，甚至喜出望外。不管桑玉人要带多少随从，只要她愿意和他并驾齐驱，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他也义无反顾。
……
“我们在这儿露营吧。”玩了一整天，桑玉人不仅没有一点倦意，反而神采奕奕的要在野外过夜，令拓跋焘兴奋不已，急忙命人搭好帐篷。
篝火熊熊燃烧、烤全羊滋滋冒油，这样的美景、美食，当然要有美酒相伴。
桑玉人命随从端出从崔浩府上搬来的上等陈酿招待拓跋焘和他的骑兵队。
美人进酒，拓跋焘喝得心满意足，一众手下也在他的默许之下开怀畅饮。
一群人喝得酩酊大醉。
拓跋焘在桑玉人的掺扶下步履踉跄的回帐蓬休息。倒在皮毛上的他刚开始还拉着桑玉人的手不肯放，一会儿酒意上涌便呼呼大睡。
桑玉人看着他毫无戒备的沉睡的面容，歉意的一笑，轻声道：“不管你在别人眼里如何残暴，至少，对我还不错。”
手缓缓伸到他的脸颊之上，顿了很久，终究没有落下去。
一行人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整装上路，离那个酒气熏天的驻扎地越来越远，桑玉人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
……
一条大河，隔岸而望，对面已经是南朝属地。安排崔浩的家人全部登上渡船，桑玉人最后上船，顺风顺水的朝向目的地前进。
一支箭射中了桑玉人的肩膀，她脑中最后闪过的念头是：“我不会游泳啊！”……四条腿果然跑得快，拓跋焘的骑兵队追上来了。
眼见桑玉人被一箭射落江中，拓跋焘红了眼，一刀劈了那个不长眼的弓箭手。骑马顺流而下，只见浪花滔滔，哪里还有桑玉人半点身影。
“崔浩……”拓跋焘咬牙切齿的握紧拳头……如果不是崔浩，桑玉人就不会犯险带他的家人逃离大魏……他要他陪葬……不，不能让他们在一起。
他要崔浩生不如死！
……
睁开眼睛，看到那破烂的草棚顶子，桑玉人就知道阎罗王根本就不想收她。
眨眨眼睛，一张略带稚气的脸映入眼帘。
“你醒啦。”年轻女子端着不怎么有品质的一个碗站在桑玉人的床前，为她的苏醒而欣欣然笑着。
“你是？”桑玉人吃力的撑着身体坐起来，看看房子四面透风的样子，绝对的贫下雇农。
“我叫阿琴。你受了伤在江边躺着，四哥和我把你救回来的。”阿琴拿着她那个破碗送到桑玉人嘴边，“先把药喝了吧。这是四哥求赵大爷赐的，可好了。”
看起来很不卫生的破碗装着看起来很不干净的药水，可盛情难却，伤口也实在痛得厉害，桑玉人闭着眼睛把药咕嘟吞下。
阿琴，江边打鱼为生的一个庶民家的女儿，爹娘都在一次瘟疫中去世，现在的她靠捕鱼捞虾和帮人浆补衣服为生。她口中的四哥名叫杜四，和阿琴彼此爱慕着，可惜却没有办法成亲，因为杜四家里是这个镇子最大地主赵崎大爷家的依附户，子孙相袭，不能迁徙、改业，没有婚配的自由。
桑玉人就在这个江边的小屋里住了下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喝药、吃饭，偶尔帮阿琴清理捕回来的小鱼小虾……不知道惜惜和小悠当初是怎么在古代生活下去的？
……
“桑姑娘，今天赵大爷家摆了酒，厨房的余妈给了我些碎肉，晚上让阿琴给你炒了吃吧。”杜四因为一出生母亲就去世了，家里贫穷，能够活下来已经算是奇迹。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长得很是瘦小，一脸的憨厚。
“还是煮汤吧。”桑玉人知道在这个时代，肉是多么珍贵的食物。这里的人们不像她那些嚷着要减肥、努力吃素的同代们那么对肉不屑一顾。
“桑姑娘，你真是个好人。”阿琴的赞叹让桑玉人感到惭愧。明明是他们救了自己，让自己白吃白住，还把珍贵的肉让给自己一个人吃，自己只是不好意思独食而已，却被说成是好人一个……这两个家伙，真不是一般的善良啊。
……
这天风不大，桑玉人倚在破落的木门前望着不远处的江水发呆，一行人匆匆而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那个憨厚瘦小的杜四。
“桑姑娘，桑姑娘！”杜四一脸的喜悦，挥动着双手奔跑过来。他身后跟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几个人。
为首的那个略为富态的中年男子接过随从递上的手帕，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恭恭敬敬的冲桑玉人施礼，“小人赵崎见过桑姑娘。”桑玉人看他们神态如此谦卑，顿时明白，拓跋焘应该在这附近了。
坐上赵崎精心准备的豪华马车，由阿琴和杜四陪着，桑玉人“风光无限”的出发前往赵崎的府邸。
接到赵崎报信的拓跋焘刚刚抵达赵府，还没来得及喝一口仆人奉上的好茶，就看到他日思夜想的桑玉人珊珊然走进大厅。
“玉人！”他激动的上前一把将桑玉人拥入怀中，喃喃低语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原本我是这么打算的。”桑玉人轻轻推开他，问：“崔浩怎么样了？”
拓跋焘的一腔柔情顿时化为愤怒，咆哮道：“为什么是他？值得吗？”
“我虽然不是男子大丈夫，却也知道什么时候该为朋友两肋插刀。”桑玉人淡淡然道：“崔浩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
望进桑玉人毫无杂念的清澈眼神里，拓跋焘渐渐冷静下来，轻声说：“跟我回去看他吧。”
桑玉人略为思量，点头答应。
“杜四和阿琴救了我，我要他们成亲。”
不明所以的拓跋焘以询问的眼神看向赵崎，赵崎立刻上前小心翼翼的回话：“是。小人马上为他们准备婚事。”
“多谢桑姑娘！”杜四和阿琴扑通跪下，向桑玉人磕头致谢。桑玉人笑着扶起他俩，郑重嘱咐：“你们一定要幸福。”
拓跋焘见桑玉人粉面含笑，顿时心情大好，开口道：“赐他们良田五十亩，耕牛两头。”
杜四和阿琴像做梦一般的获得了人生自由和自己的小家庭……桑姑娘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仙女啊！
……
“崔浩！崔浩！崔浩……”拓跋英看着牢房里乱草堆上躺着的浑身血迹斑斑的崔浩，心如刀绞，冲身后的狱卒大声吼道：“开门，我要进去！”
狱卒一脸为难，小声说：“公主，皇上有令谁也不能……”
拓跋英啪的一巴掌打在狱卒脸上，喝道：“打开！”
“公主，饶了小的吧。”狱卒扑通跪在地上，哀求道：“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两岁幼子……”
“你……”虽然生性倔强，但心地不坏的拓跋英实在不忍看狱卒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恨恨的冲出监牢策马进宫。
“父皇。”一路冲撞来到魏国皇帝的书房，不顾几个大臣正在奏请议事，冲他们大喝道：“给我滚出去！”
“英儿……”魏国的皇帝拓跋嗣布满沧桑纹理的脸严肃得让人害怕。
他沉声喝止拓跋英的无礼行为，“你太放肆了！”
“父皇，我……”
“回你府里去。”
“我不要。除非你放了崔浩。”从拓跋英的口中说出崔浩的名字，令在场的几个大臣相互对望一眼。
他们早就看这个汉人士族不顺眼，奈何他父辈是前朝旧臣，颇得先帝宠爱，他自己是当今太子殿下儿时玩伴，再被皇上指婚公主，地位无可憾动。此次崔浩棋差一招，居然想说服皇上向南朝示好，惹来皇上的猜忌，他们几个人才得以联合一击，让皇上知道汉人不可相信。如今公主前来哭闹，皇上不会因此心软而放了崔浩，让他再登龙门吧？
“皇上，崔浩一心联合南人，壮大汉人声势，于我朝是个大大的威胁。”冒着被拓跋英怀恨在心的危险，几个大臣决心将崔浩置于死地。
“皇上，崔浩私放柔然部的俘虏，别有居心。”
“皇上，崔浩声称要改相济法，让有牛户无偿为无牛户耕田；无牛户都是汉人，这分明是让我们的族人辛苦劳动，而汉人却坐享其成。”
“皇上……”
“你们！”拓跋英气得眼睛快要喷火，怒视着他们，恨不得把这几个老家伙全都扒皮拆骨……平时就看崔浩不顺眼，现在更是落井下石！
“英儿，国事容不得你胡搅蛮缠。来人，送公主回府。”拓跋嗣原本就对先帝亲近汉人士族的行为颇有微词，如今崔浩身怀二心，自然留他不得。
“父皇……”拓跋英被两个侍卫架着拖出门口，她又急又气，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累了吗？”
“喝水吗？”
“要不要歇会儿？”
“你喜欢？来人，全部买下。”
“睡会儿吧，一直赶路，你的脸都肿了，让我心疼。”
……
拓跋焘一路上的体贴温柔，让桑玉人有瞬间心动，但立刻被理智压了下去……她只是一个旁观者，没有理由、也不该在这个时代寻找感情的归宿。
一路的风尘让桑玉人倍感疲倦，在摇晃着的马车里也睡得香甜，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她曾经住过的房间，那个殷勤的拓跋焘正坐在床前痴痴望着她的睡颜。
桑玉人的脸微微发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打鼾了？或者磨牙？或者……这个男人，真是讨厌，为什么在别人睡觉的时候也要盯着看？
“醒了？饿不饿？我让人煮了粥……”体贴温柔原本不是拓跋焘的强项，但在桑玉人的面前，他却能应用自如，并且相当的熟练……那些为了说甜言蜜语而买书学习的呆子，一定是不曾陷入深深爱恋的人。
“我想看崔浩。”桑玉人心里虽然有小小的甜蜜，但立刻被她的理智压了下去，她回来的目的是为了救崔浩，而不是爱上拓跋焘。
“真的要看他？”
“你说让我回来看他的。”
“我只是……来人，侍候桑姑娘梳洗。”拓跋焘站起身，轻声道：“我在外面等你。”
“谢谢。”桑玉人点点头，心里暗想，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
“为什么又回来？”看到桑玉人俏生生的立在牢门前，崔浩露出一丝苦笑，“大可不必为了我而如此。”
“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桑玉人笑笑，“值得我为你做任何事。”
一旁的拓跋焘听到桑玉人的话，眉头微皱。崔浩看向他，笑道：“殿下在吃醋吗？”
“没有。”低沉的嗓音，显示出他刻意的压抑。
“能让我和崔浩单独谈话吗？”桑玉人看向拓跋焘，他紧锁眉头没有任何表示。
桑玉人放柔声音道：“就一小会儿，也不可以吗？”
难得的低姿态，立刻打动拓跋焘，他闷声不吭的转身就走，随从们也走得一干二净。
等到众人离去，桑玉人走进牢房与崔浩面对面席地而坐。她率性的举止让崔浩眼中流露出赞许，说道：“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你从哪里来？”
桑玉人沉吟一会儿，决定对她这个古人朋友据实以告：“我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我来自未来。”
“未来？”崔浩饱读诗书，对这个名词却很陌生。
“嗯。从你们的以后的以后的以后的时间里来到你们的现在。”像绕口令一般的解释居然让崔浩露出一副完全明了的表情，“原来如此。难怪你与众不同。我能认识你，真是三生有幸。能告诉我一些你那个时代的生活吗？”
桑玉人在向崔浩讲述自己现代生活的同时，还将自己的救人计划一并公布，崔浩自然强烈反对，桑玉人表明自己的坚决时顺带说服崔浩这个计划的可靠和无危险……只要不被发现。
……
一向活蹦乱跳的静安公主生病了。她极度思念崔浩，茶饭不思、汤药不食，疼爱她的拓跋焘一进言，大魏皇帝同意了在严密的押解下让崔浩从牢中出来，到公主房间探望公主。
一炷香的时间后，浑身血迹斑斑、蓬头垢面的崔浩在桑玉人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从公主房间出来，桑玉人对守候的侍卫道：“你们后面跟着，我送他回牢房。”碍于桑玉人的身份，侍卫们当然不会有任何异议，桑玉人和崔浩小步的走出大门，迎面撞上赶过来的拓跋焘。
对于自己儿时的玩伴，拓跋焘再熟悉不过，这个姿态，分明是自己熟悉的另一个人。
拓跋焘低声喝道：“拓跋英，你好大的胆子。”
装扮成崔浩的拓跋英被大哥的一喝吓得身体微微颤动。桑玉人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镇定。
“这是我的主意。”已经被发现，只能听天由命了。
拓跋焘看着桑玉人一脸的坚定，心里百转千回，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嫁给我，我放他走。”
桑玉人淡然的看向拓跋焘的眼睛，问：“这是条件？”
“对。”
“真正的朋友，绝对不会让我为他做出牺牲。”
“你不愿意？”
“放他走，我留下来。”桑玉人微微一笑，朋友不要她做出牺牲，她也不要朋友白白牺牲。
“你确定？”拓跋焘为她的爽快而迟疑。
你又不是王小丫……桑玉人心里嘀咕着，斩钉截铁的点头。
拓跋焘侧身让开，对桑玉人说：“但愿你不会后悔。”
“后悔的时候再说吧。”桑玉人扶着已经完全听愣的拓跋英，笑道：“崔浩，我们走吧。”
……
深夜里的小树林，幸亏有天上明月当空，让桑玉人和崔浩能够看清楚对方面容的告别。看着收拾好包袱要跟崔浩一起浪迹天涯的拓跋英，桑玉人不得不感叹爱情真伟大，让拓跋英可以放弃荣华富贵和这里的亲人……换作是她，她应该做不到吧。
“保重。”
“你也是。”
“你真的要留在他身边？”
“你知道我的身份，这只是权宜之计。”
“谢谢。”
“不客气。”
两个人微笑着拥抱了一下，一向个性倔强又爱吃醋的拓跋英居然也上前和桑玉人拥抱了一次，轻声说：“桑玉人，你永远是崔浩的朋友。”
“祝你们幸福。”看两匹马并驾齐驱，渐行渐远，桑玉人的眼睛似乎进了沙子，有些刺痛。
一旁的树影中走出站立已久的拓跋焘。他久久的看向崔浩和拓跋英离去的方向……他的朋友，他的妹妹，都将从他的生活中抹去了。
“回去吧。”他向桑玉人伸出手，桑玉人凝视良久，终于把自己的手交到了他的手中，两个人手牵着手返回与离去的人相反方向的皇宫。
拓跋焘向大魏皇帝禀报了要娶桑玉人为妻的喜讯。拓跋嗣对这个汉人女子不以为然，儿子一时喜欢的，就满足他的愿望，随他去折腾，反正他们又不像汉人那么看重什么长房嫡孙的身份。
站在山顶，看向茫茫四野，桑玉人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悲凉，沧海桑田，这些都会成为历史。
“你不高兴吗？”拓跋焘看着她凝重的表情，心里忐忑不安。
“如果……”
“你后悔了？”
“不是。”桑玉人深吸一口气，说道：“不知道我这个要求是不是过分。”
“你说。”
“我想去夏国。”
“夏国？为什么？”
“我要去统万镇。”
“统万镇？”拓跋焘不明所以，“你去哪里做什么？”
“我要去见证一件事情。”桑玉人看向拓跋焘，“希望你可以在我嫁给你以前带我去。”
“你愿意成亲？”拓跋焘喜出望外，他原本以为桑玉人后悔了，借口想离开。
桑玉人淡淡一笑，看向远方，也许看过统万城以后，她就能联络上康博士回到她的试验室了，愿意与否根本不重要。
“你要见证什么事情？我马上让人去办。”见桑玉人轻笑不语，拓跋焘生怕她又有了其他什么古怪的想法，急忙的要她提出要求。
“只要你能帮我找到统万城，我看过它之后就会嫁给你。”
“好。”拓跋焘雷厉风行，立刻着手办理。
两天后，装备完整的近卫骑兵队护着拓跋焘和桑玉人，开始他们的远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