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直守在手术室外面,焦急地等待着结果。两个小时之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下来!几个医护人员推着昏迷不醒的秦爱芳出来。她的脸色十分苍白,眼睛紧紧地闭着,我们所有人的眼睛都望着她双腿的位置——只见左边好好的,右边的被子却塌了下去,空空荡荡的!程阿姨扑到儿媳妇身边,如今的她已经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她的小孙子程乐怯怯地去扯程阿姨的衣角,眼里含着大颗大颗的眼泪,问道:“奶奶,妈妈睡了吗?她什么能醒过来?”
程阿姨抹了抹眼泪,慈爱地抚摸着孙子的头发,轻声说:“妈妈只是病了,所以才会贪睡。她很快就会醒过来的,乐乐乖,不要吵到妈妈,好吗?”
程乐乖巧懂事地点点头,却始终不肯放开奶奶的衣角。他眼里那与年龄极其不符的机警与防范,让人不由得心疼起来!
等到秦爱芳被推倒了重症监护室里,轻盈终于再也受不了了!她猛然从座位上起身,来到程阿姨身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都是我的错!我会在这里负责照看秦女士的,我会好好照顾她,来弥补我犯下的过错!”
“不,”程阿姨冲着轻盈摇摇头,“姑娘,错不在你。说到底,你也是个无辜又可怜的受害者!”说着,她扭头望着站在一旁的程业,眼神变得凛冽、怨恨,那再不是一个慈母看自己儿子的眼神了!程阿姨那以前时常挂着笑容的口中吐出恶狠狠的话语:“一切都是你做的孽!阿芳如今成了这个样子,都是你造成的!我真恨不得替她打死你,我真后悔生下了你这么个孽种!”
“妈……”程业发出一声痛苦地呼喊。
然而程阿姨根本不去顾及他。透过监护室厚厚的玻璃,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尚未完全脱离生命危险的儿媳妇。半响,程阿姨缓缓地说:“从现在开始,我没有你这个儿子!而乐乐,也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程业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他抱着头蹲在地上,一边抽泣一边控诉:“妈,为什么连你都这么对我啊!为什么连你都不能理解我啊?当初秦家提出那样的要求,你们可曾问过我愿不愿意?他们分明就是趁火打劫,分明就是在强求!”说着,他慢慢抬起头,好像失心疯了一般,程业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就下定决心,先忍辱负重,得到我想要的,然后远走高飞,再也不回那个让我屈辱的地方!秦家那样胁迫过我,我就让他们家也尝尝自以为是的苦头!”
“恶魔!”程阿姨恨恨地说着,“秦家当时是有些强逼你了,但若你真的有出息,不愿意接受阿芳,你为什么不自己想办法赚钱供给自己?你还不是想寻一条捷径,才利用了阿芳!但是这么多年,秦家可曾亏欠你半分,阿芳可曾对不起你?你知道她自己一个人带着乐乐有多难熬?你知道她有多想你?你以为婚姻和感情,都是可以拿来玩弄的游戏吗?”
“我,我……”程业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表情也变得木然起来。他站起身,踉跄着走到玻璃边上,看着里面躺着的脸色苍白如纸的女子。也许,他也曾经对她有一丝好感,她曾经那么美丽、温柔!突然间,程业爆发出一声悔恨的哭喊!他死死地趴在玻璃上,望着妻子,潸然泪下:“阿芳……对不起,对不起!”
但是程阿姨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再看程业一眼!她闭上了眼睛,说道:“我会向秦家去赎罪,无论他们怎么打我、骂我,我都毫无怨言!我会好好照顾阿芳,用我余下的生命去伺候她,直到我死!而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她,就再也不要出现在她们娘俩面前了!”说着,程阿姨看着轻盈,“还有你,姑娘,也请你离开吧!虽然这事错不在你,但我想阿芳也一定不想再见到你!剩下的都是我们的家事了,请你们都回去吧!”
“我……”轻盈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我适时地拦下。我冲她默默地摇摇头,然后搀着她离开这里。这是程阿姨最后的自尊,在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她不想任何人再掺入其中!
我扶着轻盈,一步一步向着外面走去,惠延和季北辰跟在我们后面,也是沉默无语。就在我们马上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姚遥——”
我扭过头,看见苏烈正站在那里。他应该是在得知了这里的消息以后,匆匆地接了程阿姨过来的,所以身上还穿着简单又随意的衣服。苏烈的头发有些凌乱,细碎的刘海遮住了眉眼。他用我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问道:“你,还会回去吗?”
“我……”声音出口,却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嘶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很难发声!本来不是想好了,直接告诉他我已经跟季北辰和好了,马上就要搬走了吗?为什么现在面对他的问题,我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的眼睛莫名其妙地模糊起来,已经看不清面前的人,只是看到一个高挺的身影,伫立在那里等我的答案。突然间,我不想说出那个他已经察觉到的真相,只是握紧了轻盈冰冷的手,解释,“现在轻盈这个样子,我可能要多陪她几天,暂时不回去了。等这件事情过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