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澳门待久了,社会内瓤中许许多多奇特而又蕴涵深刻的东西,就如同冰糖葫芦似的,一连串向你涌来,让你运思不断,专注体悟。就拿笔者现在每天花销的澳门币来说,细究之,竟令人兴趣大增!
怎么也想不到,澳门币在只相当于香港面积2%、只及香港人口7%的澳门狭小市面上发行流通至今,已经整整一百一十一年的历史了!而当1905年9月澳门币正式发行之初,澳门的面积还仅有十七平方公里,人口才十万人左右,远不如今天澳门的土地、人口规模。如此弹丸之地、稀少人口,干吗放着中国银元不用,非要劳民伤财、大动干戈去发行澳门货币呢?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冲动,促使葡萄牙占领者这么去做呢?
答案就漂浮在那段令华夏子孙心酸的历史长河之中。早在公元1553年的明朝,葡萄牙殖民主义者依靠其领先世界的舰船威力,不断东征西伐扩充自己的地盘,并很快占领了其觊觎已久的中国桥头堡——澳门。这之后一段很长的时间里,澳门这个小小的渔村,开始喧腾起来。殖民者、冒险家、商人、妓女、赌徒纷纷涌来这里,各种交易逐渐红火,流通的货币五花八门。早期流通的货币为墨西哥鹰洋,其后,多种货币同时流通,但以中国银锭、银元为主,也有银毫和银钱,其次是外国银元。
葡萄牙占领者老谋深算,他们从行贿明朝官吏登上澳门岛的第一天起,就谋划着永久占领澳门。正是在这一战略企图的指引下,他们很快意识到发行货币是体现主权的象征。从废除中国货币入手,他们欲全面操控澳门经济。于是,1901年开始,葡萄牙政府着手改变中国银元在澳门流通的局面。1905年9月4日,葡萄牙政府授权其国家银行——大西洋银行在澳门发行澳门元钞票。1906年1月27日,大西洋银行发行的一元、五元两种面额的澳门元钞票正式流通,从此揭开了澳门货币流通的历史。历史再清晰不过地向后人显示,澳门币——又称为“葡币”——的发行,从一开始就窝藏着葡萄牙占领者吞噬我莲花宝岛澳门的狼子野心。这段沉重的货币发行背景,包括澳门人在内的所有中国人是不应该忘记的。
虽然,当初澳门币的发行目的,更多体现了葡萄牙占领者的主观意志。但作为澳门经济的杠杆,澳门元经过近百年“摸爬滚打”的演变,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即维持澳门元与港元挂钩并间接与美元挂钩的固定汇率制,又为维护、提高澳门元的信用地位和可兑换而保有充分的储备基础。所以,毋庸讳言,澳门元在维护澳门经济金融稳定发展中,客观上还是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然而,先天不足的澳门元自始至终没能独占澳门的货币流通市场。澳门元发行初期,澳门居民仍习惯使用银元,对澳门钞票并不接受,甚至到银号以“贴水”形式兑回银元。澳门元只能在日常交易中充当少量流通的支付货币。到了抗日战争时期,澳门作为中立区,十分幸运地免遭侵略战争的蹂躏,独享一片和平沃土。正因为此,立刻涌来各方战争难民,尤其是大批香港商贾来澳门经商定居,港元也随之大举流入澳门。抗战结束后,港元和澳门元在澳门同时流通的格局就基本形成了。从那时起到现在,随着澳港两地经济关系的日趋紧密,加之港澳两地经济总量间的差距太大,作为体现等价值的澳门元背后的经济规模实在太微小,与香港经济实力根本不可比,澳门元在市场上流通量亦无法与港元抗衡,故而使得港元在澳门的流通地位越来越巩固。
到澳门回归前的1998年底,港元在澳门M1和M2货币供应量中的比重分别是48.1%和52.8%,比澳门元的42%和29.9%还高,使澳门元在流通领域和货币供应上都处于弱势。但是,澳门元作为一种地区性货币,在上述情况下,近十多年来却仍能确保其流通使用的地位和维持币值的稳定,并在历次金融和货币风险中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实属奇迹。
也许正因为此,澳门基本法重新审视并确立了回归后澳门元为澳门特区法定货币的地位。但考虑到历史的成因与现状,回归后的澳门,并没有全部收回过去长期由外资银行垄断发钞权,而是和葡萄牙政府共同商定,自1995年10月16日起的十五年内,由中国银行澳门分行与澳门大西洋银行共同发钞,各自发钞的额度均为50%。中国银行发行的澳门币新纸币总面值为24.875亿元。合约期满后,可根据《中葡联合声明》的精神修约、续约或签订新合约。目前,作为澳门法定货币的澳门币,其纸钞面值有五元、十元、五十元、一百元、五百元和一千元六种;辅币分为一毫、二毫、五毫、一元、二元、五元共六种。中国人民和中国政府的气量真是大得无可比拟。
抚摸着由中国银行发行的澳门纸币,像触摸着一段近在眼前的却被人们极易忽视的历史,有一种血缘般的情感使我理解它,亲近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