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欢黎和哲语刚到梧合酒肆,珍宝阁派人送来几把琴。
北欢黎问:“你买这么多琴干什么?”
“我是琴师呀,琴师收藏各种各样的琴,不奇怪吧?”
“你会弹?”
“那是当然,我可是琴师,最厉害的琴师!”
哲语看见南老爷留下的两个家仆还在酒肆里忙前忙后,拉着北欢黎的手腕去了后院的房间里。
“你带我去干嘛?”北欢黎甩掉他的手,弹掉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
“你看!”哲语打开自己的房间门。哲语虽然也住后院中,但北欢黎没有过来看过。
这间房很小,也没有摆什么物品,可如今已经摆了不少乐器,分不清笛箫的北欢黎也不认识是些什么乐器。
“这是编钟?这么小?我只在书上见过。”桌案上摆着一套小小的编钟。
“这个是我让人打造的,真正的编钟可不是我这间房能放的。”哲语骄傲地仰起头。
“我能敲敲吗?”
“当然能。”
北欢黎用手敲了几个,哲语从一旁取出一个小锤子一样的东西,说:“用这个敲。”
北欢黎接过小锤子,敲击编钟,声音很清脆,她眼中带光地看着哲语,说:“响了。”
哲语笑道:“等我以后发达了,带你去见识见识真正的编钟。”
“你见过吗?”
“那是当然,我还敲过呢!”
“是不是很好听?”
“还行吧!不过我主修八音中的丝,主要是瑶琴,像编钟这种属金,我也很少接触。”
“你这不还有箫嘛?”北欢黎拿着一根笛说。
“你那是笛……箫在那……”哲语指了一旁的箫。
北欢黎拿着两根带洞的竹棍研究半天,问:“怎么看?”
“笛子和箫,吹响的地方就不同。再者看这个?——还有二者的形状。”哲语指出这些区别,“分清了吗?”
“大概能吧!”
“你想学吗?”哲语指着一屋子的乐器,“我可以教你。”
“不用了吧!”
“没事,要不我教你琵琶,‘犹抱琵琶半遮面’,适合你。”
“我不,听闻宫里有种酷刑就叫弹琵琶,这种酷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是算了。”
“这我倒没有听说过,我只听过‘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这么好听的乐声,怎么会和酷刑扯上关系?”
“反正我不学琵琶。”
“那你想学什么?。”哲语指着满屋子的琴问。
“为什么要学?”北欢黎反问。
“这样,我教你琴,你教我酿酒。如何?”哲语把珍宝阁送来的一个布袋展开。“这是胡笳。”
北欢黎一看,是一根像笛子一样的东西,像又不是笛子,倒像一个细小的喇叭。
“胡笳?”北欢黎没有了解过音乐方面的知识,也只能认识一些常见的乐器
“这是西域的胡笳。”
北欢黎接过胡笳仔细观摩,胡笳拿在手里像一根棍子,北欢黎没忍住,用胡笳敲打哲语的胳膊。
“你干嘛?”
北欢黎笑道:“挺顺手的。”
“俗人!”哲语呵斥道,“你当听说书呢?拿着琴当武器。”
北欢黎把胡笳扔给哲语,他小心地接着:“就你是雅士。”
“八音中的每一样都是乐师的命根子,你不懂。”
北欢黎看见过哲语怀中总有几张帕子,她此前还不懂一个男儿身上怎么会揣着女子的东西。直到她看见哲语一日擦五回琴,才知道这帕子是用来擦琴的。
“那琴坏了,再换一个呗。”
“胡闹,这琴随主而生,琴若没了,这琴师可有得受了。”哲语抚摸着桌上的一架琴,这琴的侧面有一个小脚印,想必是哲语出生时的脚拓,“这琴可是我的命,头可破、血可流,这琴都不能有一丝丝损伤。”
北欢黎指着桌上其他两琴问:“这琴弦怎么还有多有少呢?”
“五弦琴、六弦琴、七弦琴的区别,他们不是一种琴,像我这琴是七弦的,又叫瑶琴。”
“真是稀奇,人只有五指,这弦还多于五指。”
哲语听见这个问题,满意地笑了:“锦瑟无端五十弦,这七根弦算什么?”
眼前仿佛出现了几年前的一幕:一小女孩也觉得人有五指怎么能弦七弦,找了个利器断了两根弦——五指配五弦,绝配!
“五十根弦!这也……”
“不不不,只是诗句这么写,他只有二十五根弦。”哲语解释道。
“二十五根弦也不少了。”北欢黎数数只有十根手指的双手,两双手都不够呀!
“你不是经常看书吗?怎么连这些都不知道?”
“我看《北山酒经》、《九酿酒法》、《齐民要术》、《梦溪笔谈》、《王祯农书》……”北欢黎说,“上面都没有关于八音。”
“你没学四书五经吗?”哲语问。
“看那个干什么?”北欢黎反问。
徽朝时想要入朝为官,就两条路:有钱人买官,读书人考科举。科举考八股文,内容正是四书五经,所以很多大家子弟在私塾里学的都是四书五经。哲语本就是乐祖世家的人,专攻五经中的《乐经》,只是最早的《乐经》早被秦朝的始皇帝烧毁,如今的《乐经》不过是前人留下的资料整理而成。
难道北家没送北欢黎去私塾吗?
“你去私塾时,先生没有教你吗?”哲语问。
北欢黎笑道:“你们学四书五经是因为科举,我又不能参加。私塾里教女弟子的都是《女诫》、《烈女传》、《女论语》……和男子不一样。”
哲语没有姐姐妹妹,以为女子在私塾里学的和男子一样:“还有成祖的徐皇后编写的《内训》?”他曾经听说过这本书。
“《内训》和《女史箴》那几本书,是想入宫的女子会单独教,我也就在私塾学了点《女论语》,私塾姑姑教得犯困,我就没去了。”北欢黎说道。
“你就回家自学《齐民要术》了?”
“我也就看了酿造的篇章,没看整本。”
“你就那么喜欢酿酒?”
“学《女论语》学着头疼,酿酒只要记得流程,闭着眼都能做。那我为什么要选一个让我头疼的呢?”
“说的是这个理。”哲语赞成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