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时,长辈在一桌,北倾源和同辈们一桌,北宁和哲语二人把北欢黎夹在中间左边夹一块肉,右边夹一块菜,左边夹一块瓜,右边盛一碗汤。
北瑜爵也没顾他们,自顾自地吃着;北五少爷北康年纪尚小,虽然能自己吃饭,但手太短夹不到桌上的菜,一个侍女在一旁伺候着;北倾源看着哲语和北宁一左一右的夹菜,心里很不是滋味,随便吃了几口,说身体不舒服先走了。
“你你你,别用你那吃了的筷子给我阿姐夹菜了。”北宁说道。
“我用着另一双筷子吃的!”哲语说道,“你别用你吃了的筷子给你阿姐夹菜。”
“我,我和我阿姐从一个肚子里出来,身上的血都是一样的,我用我吃了的筷子给阿姐夹菜,阿姐不会介意的!”北宁说着,夹了一块肉咬了一小块再夹到北欢黎碗里,“阿姐,吃!”
“恶心!”北欢黎嫌弃地说,但为了给弟弟面子,咬了那块肉没被咬过的那边。
“你看!我就知道我阿姐心疼我的!”北宁骄傲地说着。
“哼!”哲语不再理他,只当一个小毛孩在那叫嚷嚷。
饭毕,长辈们都去厅中坐着聊天,小辈们和家仆侍女在院中放鞭炮。
南家家仆阿奇慢慢挪到哲语身边,说:“少爷,阿奇总算见到你了。”
“你要见我干嘛?”哲语正在放鞭炮,无心理阿奇。
阿奇说:“少爷,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再不回来,我又被老爷夫人送到铃玉坊去。”
哲语停下手中的动作,问:“他们为什么要送你去铃玉坊?”
阿奇委屈地说:“老爷说,你没在
家里,我不用服侍人,把我卖去铃玉坊,还能给夫人买一串珍珠项链。”
哲语哈哈大笑,说:“放心好了,我爹和娘亲不会送你去铃玉坊的,他们也只是说说而已。把你送去铃玉坊,爹还得让老鸨照顾你,他才不会送你去呢!”
北欢黎见哲语和南家家仆交流甚欢,走过去问他们在聊什么。
阿奇鞠躬说:“大小姐,我是南家家仆,老爷说哲语公子的琴术堪比伯牙,我来请教一二。若哲语公子不嫌弃,收了小的吧!”
“收……收了你?收你干嘛?”哲语不知所措,这是哪门子的事情?
阿奇越发委屈:“我本在南家服侍大少爷,大小姐你也知道,我家大少爷总没个人影,也不知道去哪鬼……”
“我收!我收!”哲语见阿奇越说越偏,立刻打断,“阿黎,我收了,让他待在梧和酒肆,工钱我出,让他在我房里打地铺就行。”
北欢黎说:“你俩决定就好。”
阿奇万分感谢地看着北欢黎说:“谢谢大小姐。”
终于逃离南府,不用被老爷卖去铃玉坊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奇兴冲冲地跑去和南家老爷夫人说此事,南夫人点点头,叮嘱照顾好哲语。
南家的人素来自由、不拘小节,主仆之间打趣也是常见之事,若放到其他家族里,仆人怕是一句话都不敢说,怎么还会自己想去服侍谁就服侍谁。
“你认识那人?”北欢黎问哲语。
“我以前在庐州待过,可能见过几面。”哲语心想:我是不会告诉你,那是被我爹娘一同送去青楼的患难兄弟!
“你过年不回家,你阿爹阿娘不会想你吗?”北欢黎问。
“我是个游子,常年在外,又是个闲散自在的散人,去哪都一样。”哲语说,“而且我行冠礼后,就有十年的时间失去自由,现在不多出去走走,怎么能奈住那十年的寂寞?”
“那十年,你要做什么?”北欢黎问。
哲语苦笑道:“家族的规矩。”
“哦哦?那你还有多久行冠礼?”
“等到了春天,我就十八岁了。”
北欢黎数着手指,说:“那我到时候让你热热闹闹地庆祝,让整个汝阳城的父老乡亲都给你庆祝,等你在那十年想起汝阳城时,绝对不会寂寞。”
“谢谢。”哲语笑道,起身要走,“我去拿一下我的琴。”
“哎,等等!”北欢黎叫住,哲语停住脚步看着她,“我记得你不是家中落道,走投无路吗?”
北欢黎记性真好,哲语嘴角抽抽,他都忘了这档子事了:“我这是,这是为了有个安身之处嘛。你要知道,这人为了有个安身之处,这话听听就好。”说完开腿溜了。
“你个大骗子!!!”北欢黎心想:我眼瞎!太瞎了!
后厨已经将饺子煮好端上桌来,大声唤道外面放鞭炮的人快回来吃。哲语将琴摆好,擦拭干净,开始奏曲。
今年过节真热闹!北欢黎想年年过年都能有这么热闹。
不,是每天!
北康吃了两个饺子就犯困,趴在桌上睡着了,被家仆背回房间。众人三三两两地都累了,不过仍然还是在守夜,哲语不知疲倦地在那奏着琴,才让大家放松一点。
北欢黎过去问:“你已经弹一柱香了,不累吗?”
哲语边弹边说:“一柱香而已,不算什么。书圣王逸少曾练书法,将池水染黑。我是琴师,不过是奏琴而已。”
哲语的琴弦特别容易断,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曾经把琴弦调松,可是如此音律便变了;若是指法变轻,出来的声音也达不成那个效果。南老爷曾让他别练摇琴,练笛萧一类的竹乐。他不肯,从他抓周之时,这瑶琴便一直陪着他,让他现在换乐,不是要他的命吗?虽然他每种乐器都会一点,他瑶琴就是他的命。
“还是酿酒好,没你们那么复杂。只用熟记用物和操作便好,也会为了酿更好的酒浪费很多材料。”北欢黎说,“我能看看你的手吗?”
哲语压住琴,伸出双手给北欢黎看,上面都是伤口,指中的纹路已经看不清了。
“很疼吧?”北欢黎问。
哲语笑道:“那肯定疼,十指都是血泡,就算是山上最凶猛的老虎,让它练琴,那它也得求饶。”
北欢黎本在心疼哲语,听哲语这一比喻,噗嗤一声笑了,说道:“等你以后抓只老虎,咱们看看他是如何求饶。”
“好。”哲语浅笑道,继续抚琴。
北老爷和北大夫人见北欢黎和哲语在那笑谈,只觉得是两个朋友相谈。南老爷南夫人每每相视,都别有意味地笑道,那是北家人读不懂的表情:我南家的少奶奶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