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瞬间,七月觉得自己可能要死在这里,好像真的有一把刀冰冷的游走在她的眼眶周围,不仅如此,还有她的鼻梁、嘴唇和咽喉。
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一点点、一点点缠绕在她的身上,再一点点的缩进。
“我当时,没有得到你,遗憾了很久,谁知道你又回来了。”
Kevin轻飘飘的说着,深处手挑起了下巴,又说:“还好你回来了。”
七月要逃,Kevin双臂用力收紧,满意的欣赏着她惊慌失措的恐惧模样,接着说:“你说,你为什么奥自己单独跑出来,是不是故意等着我,知道我的……收藏品,应该更新了?”
“滚!”七月也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使劲的从Kevin怀中挣脱出来,从包里拿出一把刀。
这是她从酒店拿的水果刀,又到巴黎,内心总是惶惶不安,所以走之前拿了一把刀来防身。
“你不要再纠缠我了!滚!”
Kevin毫不在乎那把握在七月手里颤颤巍巍的刀,阴笑着往前走,逼得七月一步步向后退:“这里可不是你的国家,你要是伤了我,你这辈子就只能在这里的监狱里面呆着了。所以,听话,把刀放下,我怎么忍心让我这么可怜的……”
他还没说完,被一声“七月?”打断。
七月泄了气,手里面的刀啪嗒一声掉到地上,飞快的向陈嘉毅跑去,手紧紧地攥住陈嘉毅的胳膊不放,薄料西装透出温暖的体温和坚硬的肌肉,让七月的心重重的落回到了原处。
陈嘉毅道:“我在旁边刚开完会,林峥刚刚打电话叫我和你一起去吃饭,我刚刚给你打电话,你一直没有接,我就准备下来找你,刚下来就看到你了。”
对面确实有一家咖啡店,七月以前也听说过那家咖啡店存在的时间很久远了,很多人会选择在那里开会,因为那儿环境好,隐蔽性也强,主要是咖啡做得是地地道道的好喝。七月拿出手机来看,果然有三个未接通话,她低下头,不看Kevin,扯一扯陈嘉毅,小声道:“走吧。谢谢你。”
Kevin俯身捡起地上的刀,掂在手里慢慢地转着,像是在打量一个艺术品,然后笑了一声,说:“July,你真的让我失望。”
他将手中的刀扔进垃圾桶,走之前扭头向七月露出一个笑,七月深吸一口气,往陈嘉毅身边靠进了些,陈嘉毅揉了揉七月的头发,皱着眉问道:“他是谁?”
“以前的一个同学。”七月看着陈嘉毅道,不知怎么话就从嘴边漏出来了,“他是一个变态。”
陈嘉毅没什么表情,嗯了一声就领着七月上了一旁的车,杨远从副驾驶跑下来拉开车门,笑嘻嘻的跟七月打招呼。
七月惊:“你认识我?”
杨远道:“老板经常提起你。”
七月吃惊的看陈嘉毅一眼,但陈嘉毅的脸色很难看,他臭着一张脸把七月按进车里。七月敏锐的感觉到陈嘉毅是生气了,可她茫然地不知道为什么,只能坐在车里苦着一张脸冥想,后来直觉告诉他可能和Kevin有关联,小心翼翼的碰一下陈嘉毅的衣角,陈嘉毅侧目,七月道
:“那个人,他跟我没什么关系的。他,他精神有问题。我一般都躲着他。”
“你知道他是一个变态,你也知道他精神有问题。”陈嘉毅冷哼一声,“你还自己一个人在街上瞎逛,就你这刀都拿不稳还想自保,你不被他捅一刀就不错了。你到底有没有点安全意识?你今天要真的被这个人绑了就走你让我们去哪里找你?”
七月被劈头盖脸一顿吵,从认识陈嘉毅到现在,这还是陈嘉毅对她说得第一次重话,平常都是轻言轻语的。七月低着头默默挨训,时不时的偷偷看陈嘉毅一眼。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陈嘉毅最后也骂不下去了,他看着七月鼓着脸的可怜兮兮的样子火气就消了下去,他叹气道:“算了,这次先饶过你。他对你做过什么?”
七月不吭声,她看一眼陈嘉毅又望一眼杨远,杨远装腔作势的咳了一声,把八卦的目光收回去,把前后坐的挡板放下来,后座就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陈嘉毅撩了下眼皮,道:“隔音的,没事,你说。”
七月手指摩挲这坐垫,陈嘉毅望向她的目光温柔沉稳,她这次没有选择把想倾诉的欲望默默咽回去,她想变得勇敢一点,坦诚一点。
她从前看到一篇文章说恋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她既然鼓起了勇气想要去和陈嘉毅尝试,那就不应该隐瞒他。
七月讲了一个很简单的故事。
她在Sofia走之后,就不再住到学校,Kevin的家族在当地颇有名望,她无论住到哪里都会被Kevin找到,然后Kevin就会制造各种各样的偶遇。花店的主人,也就是Kevin的祖母发现了异常之后还训斥过Kevin,并且这个虔诚的基督教老太太还跟七月道了歉,Kevin收敛了很多,可是变故就发生在一次聚会上。
半年前,他们期末考完试,Kevin提议要在他的家里面办一个聚会,她被同学生拉硬拽的拽过去。
Kevin的家是一座古堡样子的别墅,应该是祖辈们流传下来的。带有些哥特风格的建筑,可她在Kevin的地盘上只能感觉到冷和无措。好在同学们也不为难她,不强迫她喝酒,她甚至还怕Kevin在果汁里面下药,所以喝得少之又少。
期间她起身想去洗手间,有人指了洗手间的位置,她觉得距离不远也出不了什么意外,就摸索着过去。但是那个方向很黑,她不知道开关在哪里,忽然间有一股力量将她拽到了一间屋子里去。
那个屋子里是浓郁的福尔马林味,她忍着恶心,听见身后传来清脆的落锁声,下一刻,灯开了。
她看到眼前的情景都惊呆了,入眼的是一排一排的展列柜,展列柜上整整齐齐的放着透明的玻璃瓶子,瓶子里面泡着的是……
是各种器官!
还有一瓶,放在展示柜中间那个空着的,最大的瓶子旁边,里面装着的是红棕色的头发。
恐惧把她的感官放到最大,她甚至都能够感受到空气的缓慢流动。身后Kevin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你看,这些都是我的藏品。你……以后也要在这里面,开心吗?”
这个人……就是一个变态,太可怕了。
七月手脚发软,她看着Kevin渐渐逼近,慌张的要夺门而出,可中途被绊了一跤,跌坐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Kevin湛蓝色的眼睛里面发出狠光,修长的手指拿着泛着银光的手术刀,贴在她的眼角上,缓缓道:“你说,我应该从哪里下手?”
“神经病!”七月喊,她用力推开Kevin,Kevin也不反抗,看着七月打开门就往外跑。七月还能清楚地听见手术刀咣当掉在地上的声音。
从那之后,她再也不去那家花店买花,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门,小心翼翼的避开着与Kevin任何的接触的机会。她努力修着学分,终于能够提前毕业,走的前一天她到了那家花店,买了一束花送给老太太。
老太太红着眼睛跟她为她的孙子道歉,还跟七月鞠了一躬,道:“Kevin只是想吓吓你,他还是个孩子心性,没有恶意。对不起,是我们没有教导好他。”
七月不知道他们说的恶意是什么程度的,也不知道到底多大才可以不被称作为孩子。可对于七月来说,那屋子里面装进罐子里的红头发和这种不知名的器官、那把银色的手术刀和Kevin不加掩饰的邪恶,已经打破了她对这座城市最美好的滤镜。可能因为是自己的孙子,所以无论做多少恶事,在这个善良的老太太面前,都只是一个孩子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做出来的没有任何恶意的玩笑。
不可笑吗?、
七月说着便一寸寸的心寒,她曾经以为这位善良的、慈祥的老太太,会给她应该有的公正。这个人是她到了国外第一个像她表达善意的人。当初她第一次离开祖国,孤身来到异国,表面淡定,内心惶恐,是这个老人,在她经过花店门口的时候叫住了她,送了她一束满天星。
她还记得那时老人对她说的话:“你是中国人吗?你真的很好看,花给你,愿主祝你未来一切好运。”
陈嘉毅默默地听完,他把七月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七月的背,道:“现在没事了。我像你保证,他再也不会来找你麻烦。”
七月不知道在异国他乡,陈嘉毅怎么保证Kevin不会来找她麻烦,但是她没有来的心安,她靠在陈嘉毅温暖宽阔的胸膛中,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全心全意的相信着。
她乖乖的靠在陈嘉毅怀里,被陈嘉毅搂着,偷偷地抿嘴笑,心里面有一个又一个甜蜜的小气泡升腾上来,她甚至都想好了以后要跟陈嘉毅去哪里玩,去做什么,她做着一切小姑娘们初坠爱河后都会做的粉红色的梦。
但是,她错过了陈嘉毅眼中复杂阴冷的情绪。
那绝对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另一个陈嘉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