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红彤彤的霞光掠过众人的眼睛,仿似朝霞斜射。
李再兴被这束霞光刺得睁不开眼,只见面前闪过一道身影,立知不妙,抽出寒月刃打出一道兵煞。只听叮叮数声,霞光瞬散。
众人睁目,那小子已经失去了踪影,不等军主发令,于十将飞奔出去。
地面现出兵煞的痕迹,深深的土痕笔直地延伸,直到少年站立的位置。那方丢下了几只小黄旗。
“军主,林子没人,那小子又施展法术,跑了!”于十将气急败坏地叫道。
李再兴摩挲着黄旗,马上能感觉到丝帛的柔软以及内里残存的灵气,自言自语,“这是哪家道门的法器?”
他斜睨于十将,惊得对方躬身缩着脑袋,“不用追了,那个道人的实力不弱于我,追上了你也没办法,先为本军护法!”择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将那把寒月刃端放在膝盖处盘坐起来。
于十将喏喏应命,领着众侍卫退到一边,同时松了口气。
这位世子的行事手段比他老于还要狠辣无情,但有半点差池,轻则皮肉之苦,重则掉下脑袋。刚才他还以为又要挨打,幸好是让他护卫。
所以说这个世间,实力才是保命的手段,再大的权位再多的财富再好的关系,没有相应的实力,全是狗屁!
他觉得自己总结出的人生经验完全是智慧哲理,不免得意地往李再兴的那边看去,瞬间收不回眼。
蛇妖的尸身和血水之中飘出无数细丝般的红芒,宛若纺机上飞梭的丝线,环绕在悬空的寒月刃的周围。刀刃已看不见霜白之色,红光遮掩得密密实实。等到血水飘起的红丝减少,寒月刃陡然亮起,像是烙铁燃烧,附在外面的红丝如雪融般地熔化,天空弥漫出血腥之气。
这就是兵煞的淬炼之法。
兵器内藏的金气性属阴寒,进入人体容易损伤经脉,于修行不利。必须用温热的血气淬养和消磨阴寒的金气,当然用有灵气的血气最好。直到煞气温热圆满,才能进入下一阶段淬灵入体。
过了一刻,寒月刃铿地一声清鸣,缓缓落在李再兴的膝盖。红丝完全溶入刀刃,刀身越发透白。霞光照来,眼前一阵亮晃。
“恭喜军主,修为再进!”于都头上前贺道。
“血气没多少灵气,对本军的兵煞没什么用,既是魔道,你们砍下头颅,发送河间去。”李再兴道。
“那是因为军主的修为太高了!这条蛇妖老了,血气不足了,但本事还是挺厉害的!”于都头奉承着,心中只觉可惜,他李再兴要是不来,老于一个人也能收拾,还能借着妖血再涨些修为,如今给了他纯属浪费不说,还不讨他欢心。
另一边下山路上,开玄望见身后没有追兵,方才回应胡晃的说话,“谁说蛇婆是妖了?”
胡晃眼中通红,听到这话,反问:“长着条蛇尾,不是妖吗?道长别来讥讽我,我救了蛇婆婆,我愿意做魔道又怎么了?”
“她不是蛇妖,是南国蛇人族的人。那个部落崇尚蛇灵,不知何时起哪位邪神创出的一门秘法,人与毒蛇融合从而获得蛇灵的力量,严格说不能算是妖!”开玄心里也很诧异,人蛇族不在南边呆着,跑到河北来做什么?
“既然不是妖,是那什么蛇人族,那你为什么不救她?”
“虽然不是妖,但她用此邪法,是魔道无疑。”
“妖妖魔魔的,天底下哪来那么多的妖魔!我爹还有蛇婆婆一生行善积德从未杀过人,是魔道!那些贼兵乱杀无辜却是正道!道长的说法可不可笑?”
“胡小哥,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李家修炼兵煞走入偏锋,以杀戮入道,他日道心必受其害!而蛇婆行的是邪法,初心是错的,最终也会被兽心蒙蔽,丧失良知,到时妖未必能成妖,但魔定是魔,为正道所不能容。”
“呸!你只会说大道理,就算她是魔,也没有那些官贼可怕!依我看,魔未必是魔,妖也未必是妖,但杀人的肯定不是好人,至于你……”胡晃愤然地看向开玄道人,“你这个假道人就是欺软怕硬的懦夫,从心底害怕他们,不想和官府作对!”
开玄点头,“你说的对,贫道现在就是混吃混喝的骗子!”
胡晃一时语塞,开玄唾面自干,无耻至极,他气愤地掏出一个白色瓷瓶,“蛇婆婆让我给你的!她救了你,也救了我!这般好心的举动,还能说是魔道吗?哪个魔道会救人?”
“对你我二人来说,蛇婆的确是救命恩人,但她的邪法对整个人界是有害的,更别说那条养大的蛇修炼成妖后,会危害更多的人。你说,救下两人与危害人界,功大还是过大?这难道不是魔道吗?”
胡晃气极反笑,“哈哈,蛇婆婆如果想杀人,那么村里欺负过她的人早就被杀死了,还能活到现在?你又在危言耸听!”
他想起蛇婆婆临终遗言,想必她是思念亡夫,进而想念那条作为定情之物的红蛇,伤心痛绝道,“我不该多管闲事,要是不救你,我也不会跑到山上找蛇婆婆,也不会害了她。”
“借用佛家的因果来说,蛇婆修练邪法注定有此果报,总有妖身败露的那天。但你既有胆子护卫她,那为何拼斗犹犹豫豫?修为不成事,行动再不够果断,被对方牵着走,那更没有胜算了。
若说蛇婆的死与谁有关,不错!贫道见死不救是有份,但胡小子你也有份!假如你能帮她分担甚至打退众军,断不会有此结局。”
胡晃脸色苍白,其实他的内心未尝没有同样的感想,只是没有勇气地去想。如今被揭开伤疤,固然血淋淋的痛苦,但也有一丝丝剜去毒疮的畅快感。
要是平时修行勤奋点,或遵照老爹的嘱咐,不去逞能多管闲事,又怎会连累其他人?
开玄自顾地说道:“那门藏影遁法很是不错,但你的灵气不足,再加上遁法非常耗费灵气,拼斗时若不能乘势一举打败对手,拖到后面你的胜算就越低。”
胡晃回想这几日的战斗,沮丧得不想说话。
“那块玉牌呢?”
胡晃闻声惊醒,“你……”才说一字,立刻醒悟对方的用意。
“受你之恩当要回报,再说贫道也想见见教你藏影遁法的高人!”开玄拿起玉牌,双指平拢与那晚卢生的姿态无异,口念几句符咒,手指催出灵气,玉牌里闪出淡黄的光晕。
胡晃期盼欢喜地盯着那里,但见那团光晕渐渐黯淡,仿佛一盏灯芯冰冷的油灯,火光一亮而又熄灭。
开玄神色疑惑,再次念咒施法,结果依旧,“不可能啊!贫道以前游历河北,曾撞见一名书院的监事使用玉牌追灵,不小心地看完他的施法过程,对比了下,刚才没有错处啊?”
“原来你是偷学的!”
“眼睛长在我身上,他自己不小心,我也就不小心地看了。莫非是你这个玉牌坏了?”他沉思了会,“你不是还有一块吗,拿给我试试!”
胡晃半信半疑地递去。
开玄见到玉牌的名字,半开玩笑地道:“穆子冲?你不是觉得我在胡说八道吗,你可以看下其他的魔道是什么样子,就知道我所言不虚!”
“等等,我不是不放心你,如果,如果穆子冲不是魔道呢?”
“哈哈,那贫道就带你去河间府鸣冤!”开玄收起笑容,双指再次点向玉牌,一点珠黄的亮光摇摇晃晃地从玉牌内升起。
胡晃见状既惊喜又担心,原来道长真的会用,但为什么老爹的那块试不出来呢。
玉牌跳出的光点忽闪忽暗,似乎随时都会消失,开玄双指一竖,喝道:“去!”
光点飞冲上天。
晨光清澈灿烂,玉牌的萤光融入光亮难以辨认,开玄眉头一拢,又拿出一件杏黄小旗,喝叱:“疾!”
那面黄旗倏地飞天,在上空兜转了几圈,寻到萤光,跟着飞向玄门山的深处,和那晚的方向一样。
“咱们跟着旗子走!”开玄将玉牌还给胡晃,满意地说道。
胡晃没吱声,见开玄拍向葫芦打出一团黄光罩在身上,想起蛇妖还在寻他,心想这位道长真是贪生怕死之辈,蛇妖还没出来找他呢,倒先躲起来了。
他对开玄不救蛇婆很有怨言,乃至一言一行都被他挑刺般地看待,简直没有一处优点。
杏黄旗飞得很快,胡晃连忙追去。
开玄在身后骂道:“跑那么快是想让贫道送死吗,蛇毒还未去净呢,自己的旗子能不知道飞哪吗?急个什么!”
“谁知道你是什么心思,没准走到一半,又改主意不去了。”胡晃口出讽刺之言,但脚下却慢下,趁机仔细地观察黄旗的朝向,忽然惊疑道:“旗子飞的有点古怪啊!怎么像是去蛇谷?难道穆子冲是蛇妖?”
开玄面色一沉,抬眼一看,还真是蛇谷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