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濛濛,雨水啪嗒啪嗒地从叶尖滴落,沿着树皮的沟壑淌下,无声地浸湿树根。
胡晃的意识也在这细无声的水气中复苏,脑袋昏昏沉沉,想睁开眼但内心倦怠,似陷入黑暗的泥沼生不起半点力气。
渐渐地,说话的声音传入脑海,密密的细雨声也一并在耳边清晰起来。
有人感叹道:“雨小了!天也太怪了,早上还晴着呢!”
另一人的声线木然,“山里就这样,一会晴一会雨,老天爷再不下,地快干得冒烟了!”
“你还操心什么地啊!留在圣教不比你种田得好!”起先的那人揶揄道,同伴没有接话小声地叹了口气。
起先的那人忽然动静变大,像是站起身,“不好,旗主受伤了!你盯着这小子!我去看看!”沉重的脚步声走远。
“他一时半会醒不了,我也去看看夏旗主!”同伴解释着也跟了过去。
周围只剩单调的雨声。
胡晃的脑子回荡着“旗主”、“圣教”的字眼,陌生而又奇怪,猛然间他想起与王铁匠的对话,恼怒的情绪充斥胸怀,睁开眼,“该死的魔教,抢了我的东西!”
眼前是好大一片的树荫,茂盛的枝叶如张伞盖替他遮住天空的细雨,但脑袋因枕着树根被淋下的雨水濡湿。
那两个看守他的人还没回来,听声音像是雷胖子和李老实。
他晕乎乎地想起身,却发现双手双脚被绳索捆住,动弹不了。
远处传来清脆的声音,石小旗焦急道:“旗主,是谁伤的你?”
胡晃从树木之间的缝隙看去,几个魔教围着那名方面大耳的中年人。原来这个夏坤就是他们口中说的夏旗主,只见他身上湿漉漉地沾满了泥水,捂住右臂,指头缝里还在流着一股股红艳的鲜血。
“那小子呢?”夏旗主一回来就问道。
“还没醒!”雷胖子道。
胡晃彻底清醒过来,心想得赶紧逃出去,见绳索打不开,急着用牙齿去咬绳头。
那方李老实急切切地问道:“教主怎么没回来?”
夏旗主没有回答,踉踉跄跄地走到树下,喘息未定就沉声道:“雷胖子,你去前头等候教主,见机行事,如有其他情况立刻来报!”
“属下遵命!”雷胖子迈入雨中。
“李老实,看好那小子,等他醒了带他见我!”
“我这就去弄醒他!”李老实提起柴刀,气势汹汹往回走。
“青青,万一情势不对,李家的追兵到了,你和雷胖子须断后掩护我们!”
石小旗应命,扶着夏旗主靠树坐下休息,边为他包扎伤口。
胡晃解开了手上的绳索,一摸灵石还在,放下心来。
这些人应是看见自己年岁小,又被他们控制住了,粗心大意地没搜查他,这让胡晃看到生机。他听见李老实的声音靠近,连忙去解腿上的绳索。
李老实离着老远就喊,“小贼快起来!”走近一看,树下没了人影。
他瞠目结舌,刚要叫喊,一道冷风从后袭来,还没转过身,胡晃一拳打到他的胁下。突来的冲击力让他缩起身子,提起柴刀奋力地向前乱砍,这时一记重击砸到他的脑袋。
他佝偻着身子,手撑着树,扭头看向胡晃,眼珠的光彩黯淡,骂了句,“贼道人!”说完,扑腾倒下。
胡晃握着灵石,见着这位面相苦大仇深的农夫,想起形象相近的胡老爹,心头的怒火散去,“别叫我贼道人,我不是贼!我也不想打人!”
他拾起李老实的柴刀,老爹的玉牌还在夏旗主的手上,得拿回来。
夏旗主还在和石小旗说话,只见他面有愧意,道:“青青,让你一人殿后,你不会怪夏叔叔无情吧?”
石小旗道:“既是圣教中人,生死早已置之身外,旗主下令,青青只知遵令绝无怨言!”
夏旗主赞许地点着头,“你爹是我的老兄弟,当日他为圣教战死,我向他发誓要将你抚养成人,这些年我也一直视你为亲生闺女看待,不让你涉身危地。
但今日事出突然,又关系到教主的大事,你们三人中只有你得了神力,没有追兵则罢,如有追兵,也只有你才能拖住他们。夏叔叔确实对不住你和你爹!”
石小旗道:“夏叔叔不用说了,我石青青无论于公于私,都为圣教万死不辞!”
夏旗主叹道,“为了圣教,不消说你,就连我夏坤这条命送了又如何?可惜我的神力不够,不能帮助教主夺回天机。”
“怪我等侦察不力,没发现灵石提前熔化,罪该万死!”石青青面色惭愧。
“呵呵,教主没怪你们,还说多亏你探明了灵石的消息,才会起意降临分身。虽然错失灵石,但意外地发现龙息之珠。那是对他老人家的修为大有助益的宝贝。教主说了,你们几人有大功,等回到圣坛,定会请示神明,赐下新的神力!”夏旗主笑道。
胡晃大惊失色,他们的教主来了,难怪王铁匠翻脸不认人,定是重投魔教了。亏得自己迷了心窍,还指望对方念在熟识的份上把东西还给自己,听夏旗主这么一说,魔教拿了龙珠是不打算还了。
石青青的脸上浮现喜色,但意识到当前的处境,笑容瞬收,“教主他老人家还在营内?”
“嗯,你们押着那小子走后不久,外营的神侍傀儡就被人砍断了。教主感应到神侍的生机消失,就对我说李家的血煞厉害了不少。我们连忙赶去外营,路上撞见李再兴率兵回营。
那厮阴险地很,早就发现我和教主藏在路边,却不作声地派兵围住我们。若是只有我夏坤一人,指不定性命就折在那里。”
石青青笑道:“夏叔叔就会吓唬人,以你的御土神力,那些寻常甲兵也近不了身啊!”
“你这丫头少来哄我,李家那厮精熟魔煞之法,不是寻常之人。那些披挂铁甲的兵士倒是好应付,刚近身就被教主一拳一个击飞出去。
半寸厚的护心硬钢甲片,肉拳就能打裂,就在藏在甲片后的士兵身受此力,少说也飞出五六尺之远,神力简直超绝!说来惭愧,我在后面连出手的机会也没有。”
石青青道:“看来教主的神力大涨,前些年我也见过分身降临,那时可没有这么骇人的拳法。”
“你别忘了,此次教主用的是谁的肉身?那王大顶原本就是五金旗的悍将,肉身强横蛮力十足,又得到教主的神力灌入,有此拳法也是合理。”夏旗主说着,不无惋惜地道:“教主他老人家终日守护圣坛,寸步难移,空有一身神术无法传道天下。
幸好神明赐下这门分身降临之术,可以借用殉神者的肉身,降临人界一日。遗憾的是,因为殉神者的体质,神术的施展也会受到限制。教主真实的实力完全发挥不出来!”
胡晃听到此刻,恍然大悟,王铁匠成了殉神者,龙珠要是还在他的手里,那就难办了。
“可惜我的神力不够,不然我愿意当殉神者,让教主向世人展示全部神迹!”石青青的眼中放出亮光,带着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