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想宋翘这话刚说完，皇帝便从门外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皇帝一眼看见了地上的丽妃，吓得整个人踉跄了两步，铁青着脸指向萧锦焯：“你……你……”
“皇上，这一切都只是误会，是丽妃想杀殿下不成，自杀的！”裴诗晚急忙解释道。
“皇上，殿下她从来不杀女人和孩子，这您是知道的呀！”程嬷嬷连忙也道。
可皇帝压根不听劝，指着萧锦焯大骂：“若不是你做了亏心事，丽妃岂会拼了命地要杀你！”
萧锦焯拧着眉凝望着眼前的帝王，愤怒而又偏执，他只相信他所看到的，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却从来没有真正去相信过萧锦焯，哪怕连一丝一毫的了解都没有。
所有与萧锦焯接触过的人都知道，她萧锦焯从不杀手无寸铁的人，何况是像丽妃这样神志不清的人，她更没有下手的必要。
可偏偏皇帝不信，他不信萧锦焯的原则，也不信萧锦焯的为人，更是将从前萧锦焯为东麟所做的一切尽数抹除，他只看见了萧锦焯的错误，只在意他那不可挽回的权威和颜面。
萧锦焯忽然之间笑了笑，眼底满是失望。
“父皇如果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那儿臣任凭您处置！”萧锦焯清楚，不管她说些什么，皇帝都不会信她的，事已至此，她是什么都不想再多说了。
皇帝冷笑了一声：“好啊！你可真是我的好皇儿！”
“传朕旨意，萧锦焯目中无人，不经允许擅自调用军队入城，以至大理寺卿葬身火海，后又行事乖张，致丽妃曲柔死于东宫殿内，废除萧锦焯东宫太子之位，立刻打入天牢！”
萧锦焯苦笑了一下，目光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帝王、她的父皇，原来她的这位父皇当真从未变过，前世可以一道旨意将她定为乱臣贼子，这一世仍旧可以眼也不眨一下地将她废了。
“儿臣遵旨！”萧锦焯应下，很快便有侍卫进来，将萧锦焯押了出去。
“至于太子殿内剩下的人，一律搬去凛晨殿，禁足殿内无诏不得出。”
一日之内，太子萧锦焯被废，东宫被封锁，皇帝下令搜查东宫的每一个角落，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错过。
而原本东宫不曾有过的东西，皆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东宫内，而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东西像是都在向皇帝证明了一点，十二皇子和丽妃的死皆出自萧锦焯之手。
带血的匕首、大理寺卿关于雅琴之死一案的调查结果纷纷被藏在了一个带锁的箱子里，皇帝派人击碎了箱子，从中取出的这些，所有的证据看似逼真，让人无可挑剔。
萧锦焯辨无可辨，而被禁足在凛晨殿的宋翘等人听着殿外传来的消息，日复一日的严重，似乎都在试图将萧锦焯打入一个万劫不复之地。
直到第四日，宋翘听着殿外太监的对话，说当今皇上已然对萧锦焯生出了杀意，即便兵部和户部极力阻碍，甚至连刑部的黎渊也在努力劝阻，却也依旧没能平息皇帝的怒火。
宋翘这才意识到，萧锦焯恐怕在劫难逃。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这样去死！萧锦焯清白一世，怎能这样窝囊地死在狱中！”宋翘面色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和焦虑。
宋翘抚摸着怀里的小狸花，眼中似有怜悯之情：“这猫也是可怜，跟着我还没享受几日，便落到了这样的境地。”
“嬷嬷……”宋翘将小狸花抱到了程嬷嬷的面前，“今晚我要去见锦焯，你帮我照顾好小狸花。”
程嬷嬷束手无策，整日里以泪洗面，慌张地看着宋翘：“这宫殿都封锁的好好的，你要怎么出去？况且殿下他是被关在天牢，你要见他哪那么容易？”
“今日就算得罪了皇上，我要见她一面，若再犹豫，只怕再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想来……锦焯也有许多话要交代给我。”宋翘缓声道。
“可你这样贸然闯出去，是会被治罪的，若是锦焯回来发现你有什么事，我们要怎么跟锦焯交代！”裴诗晚顾虑很多，也希望宋翘能够慎重考虑。
不过宋翘心意已定：“放心吧，我和你们不同，我有武功，燕京也有一些人脉，想要进天牢并非难事。”
……
阴暗潮湿的天牢，萧锦焯靠着墙壁，时不时转头看向隔壁牢房的柳苏宸。
柳苏宸感觉到她的目光，也会下意识地回头望她，眼底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萧锦焯挑了挑眉：“这种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想不到会和太子殿下一起坐在这天牢里，感觉很特别。”
萧锦焯垂了垂眸子，眼底的笑意夹杂了几分苦涩：“你为什么要帮我？”
柳苏宸眼神迷离了几分，却又很快变得敞然：“因为你比他们都重要。”
萧锦焯愣了愣，看着柳苏宸的眼神变得温柔：“哪怕是死，也不后悔吗？”
“不后悔。”柳苏宸想也没想，便应道。
“早知道是这样，我就该早些将你送出宫的。”萧锦焯轻轻吐了口气，眼底掠过一抹无奈。
“我从不怕死，为了那些……所值得的人，我死一万次都不嫌多。”柳苏宸认真地注视着萧锦焯，眼底似有浓烈情绪在蔓延。
萧锦焯抿了抿唇，凝望着柳苏宸，一时间相望无言，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柔情看似不经意地飘浮，实则内里波涛汹涌。
已经过了子时，萧锦焯透过又高又小的漏风窗户，看了一眼窗外随风而动的柳树枝，月色很是明亮，斑驳的树荫投射在黑漆漆的牢房地面上。
“今晚的月色一定很美。”萧锦焯轻轻叹息了一声，可惜她看不见了。
刚说完这话，走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虽然轻，但在静悄悄的牢房中却仍旧显得很是突兀。
脚步声在萧锦焯的牢房门前停了下来，萧锦焯眯着眼睛细看了半晌，才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宋翘！你怎么来这了？程嬷嬷他们一切还好吗？”萧锦焯立刻关心道。
宋翘蹲了下来，眼神带着关切：“我来看看你，不放心你。”
“你是怎么进来的？天牢的防守很严格！”萧锦焯道。
宋翘轻笑了一声，骄傲地抬了抬下颔：“你也不看看，我是谁？论眼线和人脉本姑娘怕过谁？”
说完宋翘伸手拍了拍心口，萧锦焯被宋翘的模样逗笑了，缓声道：“照顾好太子妃和程嬷嬷，我可能……”
可能要命不久矣了，后面的话萧锦焯没有说出口。
不过宋翘却也能猜到，她笑了笑，对萧锦焯道：“事已至此，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柳苏宸愣了一下：“什么事？”
有什么事非得到天牢来说？
“其实，师父他老人家……”
萧锦焯微微蹙起了眉：“师父怎么了？”
“其实师父他老人家三年前就逝世了！”宋翘一脸认真地看着萧锦焯，眼中似有无奈。
“你说什么？师父他……”萧锦焯一时间无法接受，因为一直以来宋翘告诉她师父在外游历，早已不问世事。
萧锦焯便信了，现如今宋翘突然告诉了她这样一个事实，萧锦焯只觉得心头一阵空落落的难受。
“师父三年前就已经走了，但他没让我告诉你。”宋翘很不想告诉萧锦焯这样的事实，但她怕现在不说，以后也没有机会说了。
“师父他……终究是不愿意原谅我吗？”萧锦焯沉沉吐了口气，当年她为了张家离开恩师，当时的千机阁阁主也就是她的师父对她交代过，一入宫门此后与千机阁再无瓜葛。
所以，这么多年来，只有宋翘在暗中偷偷和萧锦焯保持着联系，而师父自始至终没有给过她一封信件。
萧锦焯想着，就算与师父没有联系，通过宋翘得知一些关于师父的消息，那也是不错的。
可现如今宋翘突然告诉她，师父走了，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便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宋翘的心里终究还是有些难过。
原来……师父到死都不愿意原谅她吗？
“师父他向来脾气倔强，又爱面子，当年他的确怨恨你离开，可后来的确也后悔了，虽说一直以来不曾当面向我问过你的消息，却也旁敲侧击了一些，他知道你过得好，走的时候心里也十分放心了。”
宋翘轻轻吐了口气，说道：“师父走后，千机阁的情报网便交到了我的手中，由我和吉乐一起打理。”
萧锦焯望着难得这般认真的宋翘，心中隐隐察觉出不对劲：“宋翘，你今晚突然冒险前来，与我说这些，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萧锦焯大约也是多少猜到了一些，可能是皇帝对她有了杀心，宫中有消息流出来的，宋翘这才迫不及待地跑出来看她。
萧锦焯定定地望着宋翘，心中已然有了心理准备，语气缓和道：“程嬷嬷他们一切都还好吧？”
“他们都好，整个凛晨殿除了小福子小禄子，其他的下人几乎都被调走了，哦对了，还有小狸花，对我们不离不弃，这些日子似乎又长大了一些，你日后若是出去了，记得要对它好一点！”宋翘笑着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