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禄子将膳食原样端出去，小福子瞧了一眼，无言地摇了摇头：“这眼瞧着就要子时了，看来皇上今夜是不打算睡了。”
小禄子眼神也有些暗沉：“这皇后娘娘生死未卜，哪能睡得着？”
“皇上从来都是最重情谊，此番娘娘又是当着他的面被人劫走，皇上自责难受也是理所当然，只希望乐生能够不负所托，将娘娘平安带回来吧！”
萧锦焯等了一夜，小福子和小禄子便也跟着候了一夜。
柳苏宸一夜未归，花小诺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次日一早，萧锦焯照常穿上朝服，去了朝堂。
卫春和的案子闹大了，朝堂之上也开始议论纷纷。
萧锦焯命大理寺连夜彻查血鹰府的案子，这不出两日，便审出了无数个惊天大案，其中最为冤屈的便是柳辙一案，几乎是震惊朝野。
“这个血鹰府居然和夏家勾结害死柳辙大人，如今这柳大人全族被抄，岂是这个卫春和一条命就能赔得起的？”刑部尚书黎渊气愤不已，当场便要求萧锦焯取消血鹰府这个机构。
兵部尚书莫楠也随即赞同。
燕国公张覆城知晓兵部尚书乃是萧锦焯的人，自是站萧锦焯这一边，亦是赞同取消血鹰府，严惩涉事之人。
但是以老晋王为首的宗室老臣们却不太愿意。
老晋王：“这卫春和固然犯下了大错，那也是因为管理不当导致，血鹰府这个机构从祖辈便流传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等不介意冒犯祖辈惯例。”
宗室老臣们多少与皇室有些干系，私底下定然没少与血鹰府打交道，就拿夏家打比方，若非有萧云煌这个皇子做依仗，血鹰府定是不带搭理。
说白了，血鹰府早已经不是天子的血鹰府，而是宗室的血鹰府。
朝堂争论了一个上午，萧锦焯倒是没有明确表达意思，废除或是不废除，还是要等所有案子水落石出，酌情定论。
朝臣们不是看不出，皇帝这是明明白白地拖延时间，也不知道在等些什么。
至于等什么，恐怕只有萧锦焯自己知道。
退朝之后，老晋王拉着儿子萧子焓上了同一辆马车，脸上有些殷尘。
萧子焓也是一脸懵：“父亲怎么了？”
“你怎么想的？血鹰府的案子这么大，你怎么也不跟我提前商量商量就直接呈给圣上了？”老晋王在先帝在位的时候整天装傻充愣，这会儿倒是突然精明了起来。
显然这份精明不是一天两天练就出来的。
倒是萧子焓当初跟在萧云煌后面，只学会了吃喝玩乐，这朝堂上的计谋竟是一样没学成。
“这……这案卷我也没看懂，是裴茗孝整理出来的。”
老晋王被气的不轻，指着萧子焓：“你想气死我？”
“不是……我怎么知道这些案子会这么重要？”萧子焓有些不解。
“你知道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个血鹰府的案子也有你爹一份？你居然看都不看就给呈上去了，你害死我？”老晋王怒目瞪着萧子焓，气的直抖。
“不会吧！我还以为父亲你……你干干净净呢！”萧子焓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混账！这朝堂之上谁会干干净净？你去问问你那坐在高位上的堂兄，他手上干净吗？”老晋王显然有些被气糊涂了，连萧锦焯都敢攀扯。
萧子焓听着后背冷汗都出来了：“父亲！您小声点，小心皇上听见……”
“有什么好怕的！我背后是整个宗室，他岂敢动我？”老晋王仰仰脖子，看上去十分骄傲。
“父亲，那这个案子……”萧子焓还是比较关心这个案子会不会给他家带来灭顶之灾。
“但愿萧锦焯不会往深处查，毕竟牵扯广，若是正要抓，那恐怕半个宗室都得被抓进去，他不敢！”老晋王盘算的很好。
这么一说，也算是给萧子焓吃了一颗定心丸。
“你这蠢货！原本这事完全就可以遮掩过去！你居然全然交给裴茗孝去做！那裴茗孝是谁？那是京城新贵，皇后那边的势力，与燕国公乃是一丘之貉，你信他？你怎么不把命交给他？”老晋王质问。
萧子焓一个劲儿地缩脖子：“儿子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乱来！”
“本王好不容易替你争取来了这大理寺的权力，不是给你花天酒地的！”
萧子焓点头如捣蒜，连连应下。
结果当天下午，柳苏宸和雁关军三位将军便在瑶州附近抓到了逃跑的卫春和，并解救下了皇后。
皇后被送回宫中的时候，萧锦焯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裴诗晚眼角含泪，看向萧锦焯的眼神带着几分柔弱与胆怯：“皇上！都是臣妾没用，让您为难了！”
“是朕没有保护好你，怎么能算是你的错？”萧锦焯拍了拍裴诗晚的肩膀，安慰。
皇后被卫春和绑走的消息是在被解救回来之后才放出去的。
“你们是怎么找到皇后的？对了乐生呢？”萧锦焯这才意识到柳苏宸没有跟着他们一切过来。
三位将军闻言面色一僵，面露难色。
萧锦焯意识到不对劲，随即紧张了起来：“怎么回事？别吞吞吐吐！”
皇后裴诗晚这才抽泣道：“乐生为了救我，被卫春和卸了一根指头。”
“什么！他人呢？”萧锦焯脸色立刻紧张了起来，心里着急，只想立刻见到那人。
“在太医院，华太医正在帮他诊治！”齐枫立刻回答道，只是言辞之间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不快。
萧锦焯闻声立刻转身：“摆驾太医院！”
望着萧锦焯离开的背影，蓝新炎轻叹了口气，拍了拍齐枫的肩膀：“老齐啊，你得看开！”
齐枫面色有些阴沉，闷声不吭。
“看开什么？”穆琨向来状况之外，却又喜欢强行加入聊天。
于是齐枫和蓝新炎自觉地后退了两步，选择装死。
穆琨是个直性子，许多事情看不明白，齐枫和蓝新炎也不会特意告诉他什么，毕竟穆琨这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一不留神就容易被人套话了去。
保险起见，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
……
萧锦焯出现在太医院的时候，屋里正传来柳苏宸的一声惨叫，叫的萧锦焯整颗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皇上！太医在给乐公公诊治，暂时不让外人进去！”一旁的药童礼貌地说道。
萧锦焯便站在门口，听着屋内时时沉闷的痛苦沉吟，萧锦焯无奈地闭了闭眼，强行忍着心底的担忧，一直等到华太医疲倦地走了出来。
“华太医！乐生怎么样？”兴许是长时间紧张加担忧的缘故，她的嗓音显得有些沙哑和沉闷。
华太医从药童手中接过帕子，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道：“乐生的指头是保不住了，但好歹止了血，暂时不会有生命之忧。”
“指头……废了吗？”萧锦焯自己都没意识到，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听起来艰难且颤抖。
华太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老臣已经尽力了，他来的太迟了，若是早一点兴许还有法子。”
萧锦焯抿了抿唇，点了点头，侧开身子让华太医下去，然后抬步走进了屋里。
屋里的柳苏宸侧身坐在椅子上，血肉模糊的手臂搁在一旁的桌案上，一张魅惑妖冶的面容此刻瞧着很是苍白，多了几分病态。
萧锦焯快步走到柳苏宸的跟前，手抚摸着他苍白的脸颊，眼底满是心疼：“让你受苦了！”
柳苏宸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来，似是安慰：“说什么傻话！为你我做什么都值得！”
萧锦焯眉头轻轻蹙着，静静注视着他的断指，眼底似有一抹泪光在酝酿。
柳苏宸瞧着萧锦焯这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一时间反倒有些心疼起她来，一台手臂将人揽进了怀中，薄唇在萧锦焯的额上印下一枚淡淡的吻。
“我知道，你之所以这么着急对卫春和下手，是想早些替柳家伸冤，好还我一个清白之身。我又岂能辜负了你？”
萧锦焯眸子动了动，柔弱之中多了几分感动：“你……都知道？”
“别人不知道你，难道我还不知道你吗？”柳苏宸微微笑着，手指穿过她长长的墨发，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眼中满是宠溺。
萧锦焯站起身眸光又落在了柳苏宸左边的断指上，缓声问：“疼吗？”
柳苏宸将那断指伸到眼前观望了片刻，看似不在意道：“好在只是个小拇指，不会影响我抱你。”
萧锦焯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柳苏宸在有意无意地调侃他，立刻板起脸来：“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
柳苏宸笑眯着眼睛，静静端详着萧锦焯：“能看到你为我担心的样子，断指也值得了。”
“说什么傻话！”萧锦焯伸手狠狠点了一下柳苏宸的脑门。
柳苏宸伸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认真地注视着萧锦焯：“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不要为我落泪！”他认真地看着她，眼底还带着浅浅的笑意，神情语气看上去却十分认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