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宋翘那张扬美艳的眉宇在这一刻终究是垂下了，没有了往日的跋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和师父一直等着你，等着你回来，你却偏要走上一条不归路，这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我若就此罢休，必然影响到你和师父的安全，你们两个是我在这世上仅剩不多的亲人，我绝不要再让你们为了我冒险！”萧锦焯斩钉截铁地说道。
“说得好！说的真好啊，萧锦焯！”宋翘点点头，眼底盛满失望，“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萧锦焯当真没再废话，转身便出了门去。
离开了芳绯馆，萧锦焯便返回了东宫。
不料，她前脚踏进东宫大门，后脚皇帝的诏书便来了，随同诏书一起来的还有一堆贵重的赏赐，原本空荡荡的太子殿瞬间就变得富有起来。
萧锦焯的军功发酵至今皇帝才算给出一个圆满答案，这也实在是耐人寻味。
虽如此，但这并不影响杨喜等人前来巴结赔笑脸的决心。
“殿下，奴才知道赏赐的东西太多，恐怕不好放，这不特地带来了几个小太监，帮着搬一搬。”
这要是换成以前，杨喜才不会花费这种心思赔小恩小惠。
萧锦焯倒是没领情：“不必，本宫自会找人收拾。”
杨喜尴尬地笑了笑，对着后面人挥了挥手，让他们先下去，然后他又自己悄悄上前了两步，在萧锦焯耳边小声道：“皇上近来总是念着您，说是没人陪他下棋。”
杨喜这人传话总能传到点子上，这个情萧锦焯想不承都不行。
“多谢公公，本宫知道了。”萧锦焯应了一声，转头对着程嬷嬷示意了一番。
程嬷嬷得了命令，随手从一堆赏赐取了一堆金樽：“有劳公公了。”
杨喜笑的嘴巴合不拢，他不动声色地将金樽塞进了袖子里，然后转身离开了。
一群人走后，程嬷嬷这才转身看向萧锦焯：“殿下，皇上这意思，您算是恢复荣宠了？”
“还不一定。”萧锦焯淡淡道了一句，默了半晌，又道，“本宫还有事，出去一会儿。”
“都这么晚了，殿下出门记得带上小福子小禄子！”程嬷嬷对着萧锦焯的背影不放心地交代了一句。
“小福子小禄子！”萧锦焯立刻唤了一声，呆在远处的小福子小禄子立刻从边上跑了出来。
“来啦！殿下！”小禄子边跑边喊道，“殿下等等我们！”
萧锦焯去的是乾清殿，她到的时候，皇帝正在忙着自己和自己下棋。
萧锦焯的出现让皇帝有些惊讶：“太子怎么来了？”
“儿臣来看看父皇。”萧锦焯道。
“你来的正好，与朕来一盘。”皇帝亲自收拾了棋子，急着要和萧锦焯对峙。
萧锦焯来就是陪天子下棋，自是有了心理准备，这一下，便是一个时辰。
“朕听说，你近来出宫出的很勤快！”皇帝落下一白子，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萧锦焯紧接着落下一黑子，口中道：“儿臣贪玩，让父皇担心了。”
皇帝立刻摆了摆手：“此事朕早就知道了，你是真的嫡子，的确是到了适婚的年龄，朕会和皇后商量，为你择一个良家子。”
“父皇，儿臣年纪还小，不急于立妃。”萧锦焯急忙道，她的身份敏/感，立妃不等于暴/露了自己？
“此事事关皇家，你又是嫡子，不是你想不想这么简单，此事你不必担心了，交给朕和皇后商定。”皇帝一句话封死了萧锦焯的后话。
萧锦焯离开乾清殿的时候，已经是亥时，宫殿内灯光流彩，一旦出了宫门便是四面冷冰冰的宫墙，微弱的宫灯闪烁着不太明显的光亮。
小福子和小禄子看出来太子爷心情不好，谁也没吭声，静静地跟随在主子后面。
萧锦焯一路走过去，待到宫墙拐角的地方，她忽闻一道轻微的脚步声。
萧锦焯来不及多想，反射性先是挥出去一拳。
这一拳被对方稳稳地接住了，乐生缓声道：“殿下别急，是奴才。”
这声音在黑暗中分辨度也极高，萧锦焯收回了拳头，后退了两步，微弱的宫灯从后面射/了过来，照在乐生那轮廓清晰的下巴上。
这时，小福子和小禄子方才后知后觉地跟了上来，一看是乐生，这才放下心来。
“你大半夜跑这来干什么？”小禄子没好气道，“还敢偷袭太子殿下，看你是胆子肥了！”
乐生笑了笑，没说话，反倒是不动声色地望着萧锦焯。
萧锦焯沉默了一下，随即转头对小福子小禄子道：“你俩先回去吧。”
“这么晚了，还是奴才两个跟着吧。”小福子道，毕竟就算现在回去，还是逃不过程嬷嬷那关。
“啊对，省的到时候程嬷嬷还得让咱俩出来找您。”小禄子说的就更直接了。
萧锦焯没再废话，便任由那两人跟着了。
小福子和小禄子也算是比较自觉，并不跟的很紧，只是远远地尾随。
“殿下的这两个小跟班，果然是尽职尽责。”乐生笑道。
“找本宫有事？”萧锦焯负手走到乐生身旁。
“听说就在方才，殿下领了赏赐？”乐生笑呵呵道。
萧锦焯：“所以？”
“没所以。”
萧锦焯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乐生：“当真？”
“赏赐什么的就算了，乐生想请殿下帮忙。”乐生淡淡道。
萧锦焯垂着眸子，半晌，出声道：“得看是什么忙。”
乐生：“殿下可知晓血鹰府？”
萧锦焯当然知道，即便外人不知道，作为皇家内部成员，岂会不知血鹰府的存在，那是东麟朝廷隐藏的军事组织，负责刺探、勘察以及暗杀。
“说下去。”萧锦焯心中的确好奇，以乐生的地位，绝对不该知道血鹰府的存在。
“我想杀血鹰府的首领，卫公公。”
萧锦焯这次是真的惊了一下，这个乐生，他也真是什么都敢提。
“恕本宫无能为力。”萧锦焯撂下一句话，便兀自朝前走去。
“殿下难道就从来没好奇过？我是谁？”乐生快步跟上了萧锦焯的步伐。
萧锦焯脚下微微停了一下，这个……她的确好奇过，原本是打算让宋翘查一查这个人，不过很不巧，宋翘刚跟她吵过一架，于是这事儿就搁浅了。
所以，乐生问她这话的时候，萧锦焯其实是有点尴尬的。
“殿下如果想知道，不会不知道。”乐生轻轻笑了笑，眼底似乎夹杂了几分苦涩，“殿下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不怕我将那些秘密和盘托出？”
“那你会吗？”萧锦焯转眸，静静注视着乐生的眸子。
良久，乐生忽然笑了起来，黑夜中的眸子仿佛闪烁着一丝不属于他的失色：“知道我为什么叫乐生吗？”
萧锦焯微微动容，想要说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正在萧锦焯发愣的时候，乐生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整个人脚下一跃，两人便轻松上了宫墙之上。
下头的小福子和小禄子望着月光下宫墙上快速穿梭的两道人影，瞬间傻眼。
这要怎么跟？
惠昭宫的屋顶，乐生从角落里将藏着的两坛酒取了出来，扔给了萧锦焯一坛。
萧锦焯虽然不常喝酒，但从军那些日子，到底练了点酒量。
“乐生乐生，乐极生悲的乐生。”乐生说话的时候，狠狠闷了一大口酒，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住那一刻的心酸与不甘。
萧锦焯将酒壶抓在手上，没有立即去喝，只是淡淡道：“看得出来，你曾经的日子过得很富贵。”
乐生笑眯眯地望着天上星空：“何止是富贵，根本就是醉生梦死。”
说着话的乐生虽然是笑着，却又与他的名字极为符合，乐极生悲，笑着笑着也就哭了。
萧锦焯仿佛能理解，她时刻看见乐生时都能看见一张带着笑容的面具。
乐生收回目光，低着头和萧锦焯看似寻常地碰了下酒壶。
“我知道以太子今时今日的地位，想要动卫春和绝非易事。我也说了，我会尽我所能地去帮你。”
“那条路，殿下终归要走，我可以做殿下手中的那把刀、那盏灯，只要殿下需要，乐生就会为你做任何事情。乐生只有一个要求，我要卫春和的命。”乐生转眸，一双深邃漂亮的眸子已经看不出多余的悲伤，有的只是坚定和决然。
萧锦焯仰首饮下一口酒，沉默半晌，方才道：“容我想想。”
“殿下最好是能好好想想，乐生等着殿下的回话。”
一场无声的对话在这微醺的深夜之中结束，萧锦焯回到东宫的时候，小福子和小禄子正在被程嬷嬷训话。
程嬷嬷闻声连忙走上前，嗅了嗅鼻子，皱眉道：“殿下喝酒了？”
“无妨！”萧锦焯摆了摆手，步子有些虚晃，“本宫有些累了。”
程嬷嬷看向小福子小禄子的眼神，这下更加愤怒：“还不快去弄醒酒汤，没看见殿下醉了？”
小福子和小禄子点点头，一溜烟儿跑开了。
小禄子：“这乐生，究竟什么来头？尽用美色酒色勾/引咱们殿下。”
小福子摇摇头，没有接话，似乎猜到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