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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精卫

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以及居高临下的姿态,猫爪脱险的精卫选了一棵三人合抱粗的梧桐树落下来,漠然地看着底下笨拙地旋转跳跃的刚刚变成人的猫。

洪水过境,席卷了整个天地,周遭的一切都被吞噬殆尽,留下满眼断枝颓垣。这棵百年的梧桐,此刻如此茕茕独立。

精卫眼眸有些黯淡,她未曾想到如此情状。

树底下,

幺幺跳累了,索性学着人样儿盘腿坐下,仰头望着光秃秃的梧桐树枝上——遗世独立的“乌鸦”。

‘你怎么变黑了?’她问

树枝轻颤,精卫落到了一枝较矮的枝条上,低头看着幺幺,

‘六月初六,龙王生日,我给他送贺礼......’

‘你能给他送贺礼?你不盼着他早日嗝屁都算不错了!’幺幺一脸鄙夷,

众所周知——精卫原为炎帝幺女,因去海边玩耍不幸溺亡,遂化作神鸟立志填海。与那海底下,龙宫中,玉座上的万年老龙王可谓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她,猫幺幺,十二岁认识的精卫,如今一百二十岁,在她认识精卫这短短的一百年生涯中,老龙王年年过生日,精卫年年“敬献”的不是不周山上的石块,就是大荒山上的桃木棒。这会儿这家伙竟在这大言不惭的说贺礼,她都替她没脸。

想来仙家都是百年过一寿,千年过大寿,这年年惦记着老龙王诞辰的,怕也就是精卫了,真不知老龙王是幸,还是不幸。幺幺摇头。

听闻此言,精卫非但没恼,反而骄傲的挺了挺胸脯。没错,她便是以与龙王交恶为荣,以与龙王交好为耻。为此,幺幺一向觉得她有神经病。

‘那么,请问,这和这场洪水以及你这身黑皮有什么关系?’幺幺瘪嘴。

‘我正要说呢!谁让你打断的!’精卫瞪她一眼。

‘你可知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精卫问,

‘自然知道’

‘这是假的’

‘啊?’

‘没那么夸张,地上一天,天上一个时辰’

三个时辰前(即三天前),

“哎呀!龙君,恭喜恭喜啊!”寿元星君抱着个脸盆大的寿桃走了进来,

“同喜同喜!看来今年星君家的桃树林硕果累累啊!”龙王敖璃快步迎了出来,让一旁鱼仆接过寿桃,携了星君一同进殿。

“时久不见,龙君依旧俊美非常啊,哈哈哈!”殿中太上真人也已飘然而至。浮尘一拂,一盒雕花木盒装的九转回元丹便落在一旁精致的冰晶礼桌上。

“这还不是多亏了老君的灵丹妙药,固本归元,大有脾益啊!”敖璃伸手作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老君入座。

甭看老龙王是一条几万岁的龙,但人家看上去可一点都不老。依旧是二十来岁俊秀小伙子的模样。你看他,一身宝蓝广袖长袍,以银线入绣万水千江;头戴九毓琉璃冠,一步一摇,腰间紫络蓝田玉,一步三晃;举手投足间尽显气宇轩昂,谈笑言语中当显文质彬彬,好一位风神俊朗,风度翩翩的神仙帝王。

敖璃负手走向大殿主位,转身一展广袖刚想霸气十足的说“开宴”,

这时,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凤鸣,悠远鸣长。接着当头砸下无数石头和木棒,直砸的龙宫巍巍直颤。海中精怪抱头,游鱼乱窜,更有一旁赤脚大仙不意踩到滚落的琉璃盏滑了个大跟头。敖璃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精-卫-!”抄起架子上的泠泉剑就闪身冲了出去。全然不顾身后——险险躲过一块巨石的老君挥着浮尘、操碎了心的喊声:“冷静,龙君冷静啊!”

“哈哈哈,敖璃!这可是你姑奶奶攒了一千年的巨石加大棒,送你作这生辰礼了!”海面上一女子踏水而来,但见她素手一翻便是一块丈高巨石——直直砸向海中,激起千层巨浪。

突然一道剑光闪过,海水翻涌,龙王敖璃从海中一跃而出,挥剑直指女子。女子防备不及,展臂向后退去,绕剑一个翻身便有几道羽毛射出直向敖璃面门,被敖璃挥手斩断,女子趁此脚步轻点,几个起落,落在远处一块礁石之上,站定。敖璃脚下海浪翻涌上升,负剑与之对视。

若此时岸上有人见到此番情景,当得一阵惊叹。

风吹浪涌间,女子凤眸皓齿,嘴角噙笑,蓝衣飞扬;男子剑眉星目,负剑而立,蓝衫猎猎。好一派风景如画!

但你要听到他们的对话,恐怕就不会作如此想了。

“敖璃,这么快就来感谢你姑奶奶送的贺礼来了”,

“谢?哼,龙宫正缺个凤毛担子,你既送了来,本君岂有不受的理?”

凤、毛、担、子!精卫脸冷了下来,凤眸微凛,但很快又翘起一抹坏笑,

“看来龙君对我现在送的礼物还不是特别满意,既然如此,便也不吝啬再多送一点。”话毕即双手合十慢慢拉开,天边出现一只鼓鼓的乾坤袋,袋口倏而大张,无数大石巨木倾泻而下,将刚刚恢复平整的海面砸出无数个大窟窿。

敖璃那个气啊!要不是是条海龙,他觉得自己都要喷火了。“找—死—!”上古神力喷涌而出,直取精卫。上古神龙的震怒当真非同小可,饶是精卫修为不凡也难以抵挡,左闪右躲还是在瞬间身受数创。但她精卫是谁?能屈能伸之当世好儿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打不过便跑,这么多年不都这么过来的么。而且她还留了一手,无论她跑到哪里,乾坤袋就跟到哪里,也就是说,巨石坑就砸到哪里。

敖璃是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看着自家龙宫,自家后花园,自家......哎呦他都不忍心看,他的心在滴血啊,都是银子啊。龙王乌黑飘逸的长发间瞬间多了几根银色。

等等!这死鸟飞哪去了?

远处龙牙岩上闪过一抹蓝色。

敖璃:靠!!!

赶忙追了过去。

精卫端着手对着这片深紫色的海域凝视了好一会。这片海和其他地方的海水明显不同,她以前怎么从未发现?而且,这个颜色...,难道...有毒!

慌忙后退一步远离,转身想飞出去,却迎头撞上一股强大的气场。敖璃!精卫心下不妙,回头看了一眼暗紫的海水,硬着头皮就向中间飞去。只是还没飞出几步,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海底伸出将她紧紧拖住。身后传来龙王的怒吼:“死鸟!快站住,此乃无尽渊!不要命了!”

“你丫的不早说!”吼完这一句,精卫顿觉全身气力被抽空,直直坠入深渊。

‘无尽渊是什么?’幺幺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无尽渊,又称轮回无尽渊。无论是神,魔,还是妖,一旦落入,轻则修为尽丧,重则魂飞魄散’,精卫幽幽的叹了口气。

‘那为何有轮回二字?’

‘因入渊者,能得见前世今生’,所以即便再如何凶险,古往今来,依旧无数痴种投身其中,弄得神形俱灭。

精卫默默摇头,却见树下小人儿神色呆滞,心中警铃大作——‘你在想什么?!疯魔了不成?那是要命的!’

幺幺被这一嗓子震得脑壳一紧,赶紧撇清,‘没没没,我没想什么。只是在想为什么是神、魔、妖,那人呢?’她的确心动了,如果能知道前世今生的话,她想知道自己为什么是“九命”。

精卫看她一眼,将信将疑,道:‘人还需要无尽渊吗?随便来条河都能入轮回了’。

这该死的,生为神的傲慢!

幺幺无奈,却还想扳回一城,‘所以你这是入了轮回,转生乌鸦?’她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精卫小眼睛一瞪,‘闭嘴!听我说完!’

幺幺:......

两个时辰前(即两天前),

就在精卫即将失去意识堕入无尽深渊之时,龙王及时赶到,神力化形龙爪将其紧紧抓住用力向上一拉,把还处在懵逼状态的精卫甩在了岸上。

敖璃默默将轻颤的左手隐于袖间,无尽渊果然厉害,不过稍有触碰,便硬生生吸去他百年功力。眯眼危险的看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精卫,就是这混蛋害他损失百年修为外加修缮龙宫百万金银,挥袖就是一抔千年寒冰化去的海水把她泼醒,直把精卫泼得一个鲤鱼打挺就要站起来哆嗦。

敖璃:先收点利息。

然而他还没得意多久,紧随而来得乾坤袋就又开始作妖。此次的目标不是别处,正是与无尽渊相邻不远处的四海汇流圣地——入域。

“轰隆隆”的响声砸在敖璃的耳膜里,震得他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然而人敖璃这几万年也不是白活的,他很快便镇静了下来。

乾坤袋及其认主他收不了,于是便将泠泉剑掷向空中,由空中直插入域海面,将方圆百里之内海面全部冻结,确保再不受巨石侵扰。随后便闪身直奔入域海底,临走恶狠狠地向精卫丢下了句:“收了你的神通,死鸟!”

精卫此时也明白闯下大祸,赶紧收了乾坤袋,也不再管敖璃的态度问题,着急忙慌地也飞向了入域海底。

入域海底冰寒刺骨,暗流涌动。精卫先前先是与敖璃打斗受伤,后又差点跌入无尽渊,修为损失大半,此时的入域海底对她而言可不是什么好去处,说是龙潭虎穴亦不为过。

待精卫赶到四海宫时,见到的就是一条黑色巨龙紧紧盘住四海泉眼——“归一爵”。

敖璃好不容易稳定住归一爵,没让它倾翻,刚喘一口气就看到他此时此刻,不对,是此生,最不想看见的人——精卫。造化弄龙啊!敖璃心里苦啊!

鼻中喷吐两道凶悍白气,敖璃怒问:“你来这干什么?!”

精卫自知理亏,心虚的说:“来...帮你...”

“帮我!”他没听错吧,这货不添乱他就谢天谢地了,敖璃非常直接的拒绝了精卫的好意,“不需要!”

“也不看看你现在这样子,还剩多少气力,能出这入域不?”敖璃斜睨着精卫,口气无比嘲讽。

没错,精卫现在无比狼狈,发丝凌乱,脸色苍白,一身原本轻灵的蓝衣此刻沾满了血污泥污。

但精卫是一个有着无比自尊心和责任心的人/鸟,她道:“阿爹从小就教导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的错误自己担。这四海归一爵虽是你龙宫之物,但既是我弄倾的,又岂能让你独力支撑。我犯的错,我自己担,自己改。”

无视敖璃对着她的吹胡子瞪眼,精卫展翅——化作一只蓝羽彩凤飞向归一爵翘起的一脚紧紧抓住,用尽毕生气力向下拖拽。不想竟被她拽动,趁此时机,敖璃即刻腾空,四爪重重压向归一爵四角,用整个龙身的重量将其稳稳定住在四海宫地面。

危机解除,

敖璃重重地呼了口气,化身人形提溜着黑不溜秋的精卫就出了入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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