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防再次声东击西，余桐留下来保护没有战力的几人，敬岚和珞琅两人去救人。
刚刚打得太过专注，根本就没考虑到，铜骨叟身体剩下的部分没有回到他的身上。
谁都没有料到，在这种时候，他竟然选择回头，去对付庞威和郑渝！
他真的是在用正常思维思考吗？
那种神情，那些行为都不是人该具有的！
如果不是他身体上出了什么问题的话，那就一定是精神上已经变成了怪物。
九域恶榜，似乎就是记录着这样一群，连人格都没有的家伙啊！
何况这个铜骨叟，光是不完全的躯体都拥有那么大的力量，如果说是一个整体，那会是多可怕的人！
越想心里越不安，珞琅好像比敬岚还要情绪激动。
敬岚皱眉看了看他的胸口，之前的暗劲他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抵挡的，完全不得而知。
按照常理，那股暗劲，是足以把他的胸口都崩出一个血窟窿！
可他竟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缓过来，甚至再一次运用阵法，打出四个人的内力。
天品捕卫，名不虚传！
周围渐渐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裂痕，到处都是战斗的痕迹，全是强大力量造成的毁坏。
不料，就在敬岚再转过一个弯，刚刚接近庞威和郑渝所在通道的时候，心里突然涌出了很浓烈的不安，不知道源于什么地方……
但这种不安却只存在了眨眼的时间，甚至连敬岚都怀疑究竟是不是真的出现过，就像一霎电光般转瞬即逝。
从下山的很多次可怕经历之后，他已经对直觉这种东西接近神经质了。
直觉会撒谎，可持续的感知却不会骗人！
敬岚骤然往侧面一偏退开了好几步，珞琅也不得不即刻停下脚步，慌忙避开从侧面突然倒落的重物！
看清从侧面倒下来的东西之后，两人几乎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铜骨叟？！
竟然是整个都在的铜骨叟？！！
他的脸已经被打的稀烂，身体更是零零散散的碎块！！
如果不是那一身破烂的蓑衣，还可以辨认身份的话，根本就看不出这是个人。
他……死了？！
死了？！！！
还是整个脑袋被砸碎致死，这样的蛮力手段，是庞威？！
难道说，那个阵法对于力量的削弱，能做到这种程度……
“郑渝！！！”
没等敬岚想明白，珞琅转身就飞一样跑进了之后的通道，敬岚赶紧追过去。
刚跑了两步就听到珞琅的声音传来：“郑渝！他怎么了？！”
只见珞琅抱着郑渝摇了摇，发现他已经没了意识。
检查身体好像没什么大的伤口，又摸了摸颈部，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庞威站在一旁喘着粗气，相比郑渝，他的模样可以说是狼狈不堪。
从头到脚到处是擦伤，右手上臂的骨头变形了，拳头上是大片的血迹。
只看到他左手扶着墙，上气不接下气大口呼吸，气音都有些颤抖，明显是身体的剧痛所致。
虽然他身形高大，平日看起来铜墙铁壁一般。
但这时候，敬岚在他面前连碰都不敢碰，完全可以想象之前和铜骨叟的战斗到底有多惨烈！
两个横练的修习者，打起来简直就是，普通习武之人不敢靠近丝毫的破坏力！
从这里可以一眼看到铜骨叟倒下来通道石壁，布满成片的裂缝和大团血迹。
铜骨叟很可能就是从这里被最后一拳打飞，嵌进墙里的。
抬了抬手，还是没敢扶他，敬岚只能有些犹豫问道：“你……怎么样？”
庞威咬着牙缓缓把扶着墙的手放了下来，吐了一口嘴里的血：“奶奶的，浑身死穴受创，经脉都封了八九成，又是中毒又是硬功破了，还他妈那么耐打！”
“要不是老子底子厚，今天真要被这孙子阴在这里了！”
庞威说着活动了一下脚，踉跄着走了两步。
深吸几口气，把嘴里的血腥吐出来。
随即爽快地冲敬岚咧嘴大声笑了起来，粗犷的声音在通道里响起回声：“放心！我壮着呢！你们回去陪我多喝几坛酒，这伤绝对好的利利落落的！”
敬岚看着他扭曲的手骨，眼皮抖了抖。
心想不愧是醉月阁安保扛把子的，这水平，他也就敢看看……
回头瞥了一眼铜骨叟稀烂的尸体，敬岚打心底里发毛，赶紧转开目光。
看向庞威问道：“他死前有说什么吗？”
庞威单手杵着腰想了想，眉头一横：“说是没说什么，但是这人，是个疯子。”
敬岚一怔：“疯子？”
庞威点头，眼神中流露出厌恶：“他是用命来杀人，除了杀人，没有任何的目的，换句话说，这像变相杀自己，没有正常人杀人的目的是让自己被杀，所以这就是个疯子！”
“而且！”
庞威活动着左手腕，神色已是深恶痛绝：“他根本不是横练好手！那些是他的肉！如果我没猜错，这八成是他自己用古法烧出来的！”
“烧……烧出来？”
敬岚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是说……”
庞威吐了一口唾沫：“你没听错，就是把自己烤成干尸！不是疯子，谁能干出这事儿！”
敬岚眉头缓缓皱起：“可如果他是这样的疯子，又怎么可能在恶榜排第十一，而且，还能找到这里来……而且还把恶榜第一……”
等等……恶榜第一……
铜骨叟，真的可能是战胜了恶榜第一才来这里的吗？！
不...换句话说，恶榜第一真的来了吗？！
完全没有任何的迹象，敬岚甚至都没感觉到，在遇到铜骨叟之前，外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如果没来，自然是最好……
可如果来了，那恐怕就是他们的计划最糟糕的疏忽了。
谁能想到铜骨叟，会是这么个不通人性的狂徒。
黄雀和蝉先撞见了，螳螂也许就变成了盘旋的鹰鹫……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很危险了！
庞威和秦笑渊都重伤，郑渝情况不明。
珞琅虽然看起来问题不大，可情况绝对称不上好，也绝不可能再用一次阵法！
说到底现在状态勉强算好的只有他和余桐，真要再出现什么，除非他动用虚离才有一线生机。
然而……
敬岚手握了握天梵，沉默帮着珞琅抬起郑渝。
放到珞琅肩上后才搀着庞威左臂，四人一并回到了通道的中央。
见到几人这副样子，余桐几乎就明白了大概。
上前绕着庞威打量了一圈，才咋着嘴道：“大块头！牛逼啊！从到醉月阁，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这幅惨状啊。”
庞威呸了一声，大笑道：“那是你来的晚，要和黄毛丫头一块儿，你谁的狼狈模样见不着？”
余桐极不正经地摆了摆手：“别！早来两年我得错过这人世间多少美景？虽然你们也不赖就是了……”
看那说着话就伸手过来的余桐，敬岚一巴掌把他手拍到一边：“去你的不赖！”
余桐一挑眉，笑意莫名道：“怎么？你小子这就忘了刚刚在通道……”
“闭嘴！！”
“好吧，那我们回醉月阁慢慢聊……”
“滚！！！”
在几人目光齐齐注视下，敬岚几乎是全程咆哮着把余桐的话给结了。
见珞琅目光有些惊悚盯着敬岚，庞威习以为常“呸”了一声：“黄毛丫头说得在理，凡是新人，都躲不了被祸害个一年半载的。”
“以后你们会知道，恶不恶心的，打一顿就结了。”
语罢，也不管余桐顿时黑了的脸，庞威目光转向了步羽阳：“你怎么样？可别栽在这破地方。”
闻言，敬岚目光立刻转向了步羽阳。
发现他盘坐在角落里，点了左胸的几个穴位，正在闭目调息。
而老头怔怔看着敬岚几人，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
“啊，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就没人管管我吗？！功臣要疼死了……”
瑚鸦从地上摇摇晃晃跑过来，跳着用小细腿踹了敬岚一脚。
敬岚转头，见秦笑渊从地上爬了起来，抱着自己歪扭着的脚盯着看。
心中暗道只听瑚鸦说得那些话，鬼才相信你伤得这么重。
吐槽归吐槽，敬岚还是赶紧走上前去：“你的脚怎么样？还有哪儿伤着...你干什么？！”
还不待敬岚说完话，秦笑渊接下来的行为就让他目瞪口呆。
她竟然握住自己的脚，一把掰了回来！
掰了回来？！！
就算她是个靠谱的医者，就算她真要复位，也不能这么乱搞吧？！
“啊啊啊啊啊啊！！！”
瑚鸦扑着翅膀一通惨叫声中，秦笑渊脸色发青，整个人死死缩成了一团躺在地上。
敬岚刚蹲下身，就被她一把掐住了手臂，指甲立刻掐了进去。
疼得敬岚脸色都变了：“哎哎哎！！你掐我干什么……不是，我的胳膊也是肉长的啊！！”
嘴上一边说着，但看她疼成这样，敬岚又只能强行摁住自己的手，不让自己跳起来。
余桐远处看着，已经捂着肚子都要笑抽过去了。
掐了好一会儿，秦笑渊才颤抖着手放松下来。
敬岚看到她帽下嘴唇都有些发白，满脸冷汗。
好不容易被放开，敬岚迅速把手抽了回来，咧着嘴吸凉气，摸了摸发现都深深凹进去了五个印子！
瞥见看到敬岚这惨样，秦笑渊翻了个身就背对着他，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明显是在幸灾乐祸。
气得敬岚一把就把她翻了过来：“疯了啊？铜骨叟上身？”
秦笑渊呼了口气，擦去脸上冷汗，便摁着敬岚的膝盖缓缓坐了起来。
好像全无担心，只随便盯着脚瞧了一阵。
拉了拉有些往后掉的布兜帽，瑚鸦就自顾自开口道：“老人家，我可都搭上一只脚了，你再怎么说发工资也自觉点儿吧。”
听到这场交换的始作俑者发话，老头才猛然回过神来。
沉默着笑了一声，继而红着眼大笑起来。
一边拍着额头，一边手下意识在腰间摸索着，寻找他的烟斗。
想起那烟斗已经深深沉在海底，忽而像个颓丧无助的老人一样瘫坐在地。
许久，才将思绪拉回了当下，自言自语般叹道：“你们这群娃娃，这群小娃娃……不停给老爷子我上课啊……也罢！要什么？力所能及的，老爷子我拼上命都办去！”
望着眼前在情绪中有些语无伦次的老人，敬岚几人心中多是些慨然。
只有珞琅，像是根本没把这些话往心里去。
一直不停回头看背上的郑渝，看起来非常紧张他的状况。
然而不待几人回话，步羽阳却突然睁开了眼，声音微沉：“先离开这里再说。”
敬岚和他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果然他也有一样的担心，那群神经大条的家伙根本就不靠谱！
谁料这么想着，刚起身衣袍却突然被一把拽住。
敬岚只好低头看去，只见秦笑渊笑得非常纯良，瑚鸦开口：“你还要我一个人跳回去吗？”
“还是说……”
秦笑渊看了看剩下的唯一安好的余桐，迅速拽住了敬岚的裤子。
瑚鸦接着道：“嗯我知道你不会把我交给那种变态的。”
敬岚眉头抽了抽，赶紧一把把裤子提住，虽然背她也没什么问题，就是看着她那张自然而然的脸，特别有种想给她摁去泥里的冲动。
心里想着这种欠揍的家伙就应该拿去浸猪笼，只好无奈拉着她的手臂扶起来。
小心翼翼没碰到她的脚，才把她背到了背上：“走吧，先离开这里。”
无论恶榜第一来或不来，阵法已经不能再用，这个地方也没有了意义。
何况他们大多负伤，必须尽快处理，剩下状态还不错的，无论进退都必须要相互照应才行。
出通道的路上，敬岚应要求带着步羽阳和余桐去看了铜骨叟的尸体。
那个稀碎的状态加上混杂的腥臭味，就连余桐都没有什么心思多停留一分。
通道外的雨还在下，几人只能冒雨快步跑回了老头的住宅。
屋中还放着未收的碗筷，灯火微暖。
把伤员都安置在门口，珞琅留下保护。
敬岚和余桐把整个宅子都检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这才全员入内。
庞威伤的很重，步羽阳的伤口有些感染的迹象，好在处理及时。
而郑渝伤得最轻，只是暂时失去了意识。
在向秦笑渊确定了好几遍，乃至被瑚鸦的大爷腔骂了之后，珞琅才放心下来。
秦笑渊将他们的伤都做了处理后，由敬岚、余桐和珞琅分别送回各自房间。
庞威自己就回了房间，压根不要谁跟着。
敬岚不放心，还被一句话轰了回来：“老子又不是残废，管那个断腿的去！”
有小知照看着，秦笑渊自己又是医者，倒的确轮不着别人操心。
敬岚把她送回房间，就将注意力转回了当下境况。
心里始终有些不安，脑海中仿佛还有铜骨叟狰狞的脸和尸体碎块在转。
屋外的暴雨更大了，一点都没有要停的迹象。
雷声闪电不停，嘈杂的声音把敬岚的耳朵都遮蔽起来了，让人觉得很烦躁。
敬岚想，他会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出大事。
想来想去，还是挨个房间走了一遍。
在窗棱和门框上都融入了念力，一旦有什么问题，至少能有所感应。
刚走到老头门口，却听到里头传来了庞威的声音：“老人家，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礼不礼谢不谢的，只想求教一个问题。”
敬岚愣了愣，刚刚非要自己一个人走，原来是私下来找老人家。
“你不会是想问……异族吧？”
老头的声音响起，说出的词语让敬岚又是一愣，只听庞威道：“正是！”
老头声调没有任何变化，好像一点儿都不奇怪：“绝异天宫的本职正是绝异，如果知道了异族的行迹，你们便是会尽快前往诛杀，对吗？”
庞威没有说话，沉默持续了一阵，老头叹了一口气：“愚者啊，愚者所带领的愚者…”
“即便你如此希望，我也没法为你指明方向，那个地方，我根本不清楚怎么去到的，更不知道怎么回来…”
老头接着说道：“但你救了我的命，我可以把我所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
庞威语气中多了一分惊喜：“多谢老人家。”
老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他们就是传说中，海神的子嗣，但模样丑陋，像有四肢的鱼，以深海植物为食，和海渊里的珊瑚共生。”
“特殊在于，它们体型和人一般大小，会根据所面对的东西，发生外形的变化，甚至模仿语言进行交流。”
“远海遭遇墨斗鱼时，就是他们把我们救了回去，相处起来，是一群非常友善的……人。”
庞威似乎被老头这话一噎，一句话都没有再问，默默开门走了出来。
看见站在门外手贴着门框的敬岚，愣了愣，空气一时有些凝固。
敬岚没问，他也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沉默了好一阵，最终，庞威也只是单手拍了拍敬岚的肩膀。
随即摸着右臂的木板绷带，朝自己房间去了。
敬岚有些不太明白他的神色，也不知道刚刚拍着他肩膀时，又沉着什么样的思绪。
总觉得，和以往的豪爽大气不同，像多了一根绳索，把他五花大绑了一样……
皱眉看着电闪雷鸣中的滂沱大雨，敬岚把念力融入门框，朝下一个房间默默走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