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大坝已经废弃多年,石板面早已脱落变得斑驳,石墙间亦是杂草丛生,虽然在植物园旁,但每天来来往往进出景区的游客也鲜少有人注意此处。
夏天来植物园的人很少,这里就更无人问津了。莫云溪轻车熟路的拐了进来,已近傍晚了所以太阳并不大,还伴着微风,吹的人清爽舒适,坐了会索性把包一放当做枕头顺势躺了下来。
天空湛蓝无云,除了耳机里随机播放的歌曲,世界毫无杂音。莫云溪太喜欢这样四下无人的安宁了。
正享受着令人欣喜的孤独,手机却振动了起来,莫云溪一看来电显示,便慵懒的接起来,还没开始说话,那头就传来张漫殊风风火火的声音:
死丫头,你怎么还没来?
莫云溪:这才4点呢。
张漫殊:我们都多久没见了,你就不能早点过来跟我聊聊天嘛。
莫云溪:小姐姐,允许我提醒你一下,上周我们才一起吃过饭。
张漫殊:你没听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更何况都过去一周了。你赶紧过来,梦颖都到啦。
莫云溪:梦颖到了吗?好,我马上过去。
出了植物园路边径直打了辆出租车,坐在车里看窗外,大学时这里的样貌早已荡然无存,原先拥挤破旧的柏油路如今变成了高架桥,路边的三层民宅也全部推翻重建为了高楼大厦,到处川流不息、熙来攘往。每个人看起来都忙忙碌碌,在自己的世界里疲于奔命。
张漫殊每年生日都会请很多朋友一起,也不知她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忙活这些招待人的麻烦事。莫云溪想,也许很多时候,有的人就是这样,只有故意过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才能掩盖掉寂静无人时的孤独。
张漫殊:你可算来了。
莫云溪对着张漫殊干笑一声,直接到了秦梦颖身旁:梦颖,你什么时候到的啊?
张漫殊:哎哟,你这也太偏心了,一来就关心梦颖,都不关心关心我。
秦梦颖:瞧你这生龙活虎的,还用得着云溪关心嘛。
莫云溪:就是,哈哈哈。
张漫殊:莫云溪你今天就不能穿好看点嘛,又是牛仔裤加衬衫。
莫云溪:又不是我过生日,穿那么好看干嘛。
张漫殊:懒得说你!你们聊吧,我去招待下其他人了,哼。
张漫殊说完轻快的走了。
秦梦颖:忙你的去吧。
莫云溪:真佩服漫殊,是怎么做到把7厘米的高跟鞋走出这种帆布鞋的步伐的。
秦梦颖:哈哈,这是天生丽质,我们学不来的。
莫云溪:确实……
张漫殊:云溪,来来来,你坐这里。
莫云溪一脸拒绝的跟张漫殊耳语道:我跟梦颖一起坐就行了,你这些朋友我都不熟。
张漫殊:不熟聊聊就熟了,晚上我们三再夜聊。张漫殊一边说一边朝秦梦颖挤了下眼睛。秦梦颖会意,赶紧坐在了另一边。
秦梦颖:云溪你就坐那吧,刚好上次漫殊说这次给我介绍一个朋友。
莫云溪:好吧。
从大学相识至今,八年了,张漫殊永远都这个样,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心思细腻。她性格活泼开朗,因此交友广泛,这个生日晚餐如往年一样热闹异常。
莫云溪知道,安排她坐这个位置,无非是张漫殊那不安分的脑袋又想给她牵红线了。听旁边这个男生介绍自己叫柳清,让莫云溪想起了还珠格格,嘴巴也跟着心里想的一样笑出来,笑出声才反应过来,只好跟对方道歉,可能是同样的场景也出现过,男生笑笑的说没事。
男生可能跟莫云溪一样,也是应付任务来的,因此两人并未做过多交谈,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礼貌交流,彼此加了微信,听说是张漫殊新男友苏医生的好朋友。
莫云溪看那个苏医生和张漫殊一样,应付这种场合熟练自如,便知和张漫殊性情相投。自己便只顾埋头吃饭。
晚餐后一帮人又去了KTV。这样的环境对于莫云溪来说着实有些吵闹,过了三十岁早已喜欢安静多过喧嚣,呆了会感觉脑袋都要炸了,无奈张漫殊今天生日,只得舍命陪君子。其实一直也搞不懂和漫殊梦颖三个人为什么能成为好朋友,性格完全不同,可能这就是互补吧,就如同苦咖啡要配上甜牛奶才好喝。
张漫殊和一帮人在玩骰子,秦梦颖和准老公杨逸正聊着微信,于是莫云溪点了一首歌唱,很久没有唱过歌了,每次公司聚餐唱歌莫云溪都是听众,现在正好,大家都在各自开心,没人注意到她。
散场已经12点了,三个女生回到张漫殊家,洗簌完躺在床上已是疲惫不堪。
秦梦颖:漫殊,你和这个苏游认识多久了啊?
张漫殊:两个多月啦。怎么样?我们家苏医生不错吧。
莫云溪和秦梦颖相视一笑。
张漫殊自从离婚后就不停的更换男友,有时候莫云溪都还没有跟对方混个脸熟张漫殊就分手了。
莫云溪:不错不错,你喜欢就好。
秦梦颖:漫殊,你怎么认识的这个苏医生啊?
张漫殊:说来话长。
莫云溪:那你快点说。
张漫殊和苏游是年中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的,张漫殊漂亮又闪光,苏游风趣又幽默,两个人相谈甚欢。聚会的第二天,苏游就又约了张漫殊见面。
那天两人约在西餐厅,就跟商量好了似的,苏游穿着一身白色休闲装,张漫殊穿着一条白色露肩长裙。
主菜还没上,苏游便开口道:
张小姐,你还没有男朋友吧?
张漫殊一向都是主动型,没想到这次对方比自己还主动,不觉心悦,调侃的说道:男朋友没有,前夫倒是有一个。
苏游一脸云淡风轻的说道:这个我听说了,我问的是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张漫殊明显有点惊到,完全没料到苏游对于自己有前夫这件事情好像丝毫不在意,正不知如何回答时就听苏游又说道:没有的话,你觉得我怎么样?
张漫殊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咱们这才第二次见,有点草率了吧。
苏游莞尔:有时候时间并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觉得感觉对了就应该抓住机会,你说是吗?
张漫殊沉思了一会,爽快的伸出手答道:
你好,男朋友。
莫云溪和秦梦颖听完嘴巴张的能够塞下一颗鸡蛋,惊呼道:
这也可以!
张漫殊笑道:为啥不可以?
秦梦颖:偶像剧啊你们。
张漫殊:过奖过奖,哈哈。对了,小溪溪,那个柳清怎么样啊,是不是又帅又稳重?
莫云溪:帅不帅我不知道,名字倒是挺逗的。
秦梦颖:柳清?哈哈,漫殊,你是要把云溪变成金锁啊。
张漫殊:去去去,别闹,我认真的呢。云溪,你也老大不小了,该食食人间烟火了。
莫云溪:哎呀,我说总闻见什么味呢。梦颖,你也闻闻,是漫殊身上的。
张漫殊还没反应过来莫云溪是在开自己玩笑,果真认真了闻了下自己:什么味呀?酒味啊?
秦梦颖:烟火味。哈哈哈……呛死我了
莫云溪:哈哈哈……
这时的张漫殊才明白过来,旋即假装正色道:我这哪是烟火味啊,我这是仙女味……
大学时候的三个人总是熄灯了还要叽叽喳喳聊很久,经常等到早上闹钟一遍遍响的时候三个人都起不来,决定一起逃课。现在没有熄灯时间,没有宿管阿姨查房,三个女孩闹过一阵后却都不说话了,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
张漫殊:这样睡在一起真好,你们都在我身边,让我感觉回到了从前。
莫云溪:从前我们才不会这么安静。
张漫殊:那还不是因为你总煲电话粥。
张漫殊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就后悔了,很多早已愈合的伤口,一旦去触碰,仍会觉得刺痒难耐。一阵沉默后,莫云溪问道:
如果回到从前,你们会改变当时的一些选择吗?
秦梦颖:我想不会吧。
张漫殊:为什么不会?
秦梦颖:当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们都会以为那只是平淡无奇的一天,所以我想我们还是会和那时一般做同样的选择,过同样的生活。
暗黄色的灯光下,三个女孩都陷入了沉思。
没多久,莫云溪就听到了身边两位女孩入睡后的平稳呼吸,而自己却是难以入眠,怕翻身吵醒她们,只得盯着天花板给自己催眠,没过多久,就也迷迷糊糊陷入了沉睡。
成年人的生活无论有多晚睡,早上都要雷打不动准点起床。当然,这种情况也有例外,除了家境殷实的个体户和时间相对自由的人民教师。
莫云溪洗簌完看张漫殊和秦梦颖还没有醒,留了张字条就走了。
周一的公司如同动物园的猛兽区一般,无论身高多么魁梧体重多么强壮,你都从他的身上看不到一丝活力,遇见时的点头微笑仿佛是惯性操作,在转身后瞬间消失。
今年的市场环境太差,导致销售部业绩频频下滑,加之领导层变动太大,老员工纷纷离职,早会死气沉沉,大家唯恐出气变成个活人。
“云溪,你们的活动方案怎么样了?9月份你们可是助力销售业绩的主力军啊。”
“嗯,快好了。”昨晚睡的太晚,云溪看着销售部上周的报表,脑袋昏昏沉沉,思绪飘飞,这时听到点名猛的清醒。
陈副总侃侃而谈了半小时后,终于宣布早会结束。
同事们一个个如同听到放学铃声的小学生们,从会议室鱼跃而出。
想靠运营拉动业绩,太难了,但再难也得做。莫云溪泡了杯咖啡到窗边思考接下来的工作要怎么做。
莫云溪毕业的第二年就来这家公司了,刚来的时候还是个初创型的团队,几年时间已经在业内有了一定的影响,莫云溪靠着自己的努力,也已经在年初升到部门总监的位置。
但创业型公司即便是高层也需要凡事需要亲力亲为,何况是云溪这种部门负责人,996算是正常,有时还要加上周末时间,才算勉强把工作做完。
云溪最近在忙一个活动方案,要不是昨天漫殊生日,铁定在公司加班。距离活动时间不到一个月了,接下来还要准备活动执行,因此迅速喝完咖啡进入了工作状态。针对方案各个细节做调整优化,确定各环节人员准备情况,中午将就吃了个面包,到了半下午才算拿到一份满意的方案。
云溪拿着刚出炉的活动方案马上去找陈副总确认,这也是云溪工作中最头大的事情。这个陈副总,是公司前两年空降过来的,老板的朋友,人倒是不坏,就是太天马行空了,只管提想法,也不管这个想法是否可行,下面的人是否能做。
所以这一汇报,就是一个多小时,陈副总一边说,云溪一边解释这个想法与此次活动的差距,幸好最后经过云溪的奋力抗争,方案修改的不多。
秦梦颖下午有课,醒来后发现将近10点了,赶紧起来洗簌。张漫殊昨晚喝多了酒现在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听到秦梦颖起来了迷迷糊糊摸到手机看了下时间发现已近中午了,于是拿了个枕头靠在身后坐了起来:梦颖啊,中午吃过饭再走呗~
秦梦颖:不行哦,我下午有课,要早点回去备课了。
张漫殊:那好吧。
张漫殊:对了,你结婚的事,都准备好了吗?
秦梦颖:差不多吧,房子快装修好了,下个月就搬进去,结婚的事大部分是我父母在安排,杨逸家也帮不上什么忙。
张漫殊:那应该的礼数也不能少,你要多教育教育杨逸。
秦梦颖:知道知道。
秦梦颖收拾完准备出门发现昨天带过来的伴娘服忘记给莫云溪了,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我这脑子,礼服忘记给云溪了。随即讨好的望向了张漫殊:可爱漂亮的小殊殊,我最近要忙装修,你帮我拿给云溪可以不?
张漫殊:行行行,受不了你跟我撒娇,你赶紧走吧~
秦梦颖:好嘞。
张漫殊又重新躺回了被窝继续补觉。
秦梦颖坐公交回到出租屋,准备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学校,发现杨逸早已在锅里留好了午饭,于是给杨逸发了条微信:我没跟你说我中午要回来呀。
杨逸:你啊,不回家洗澡换衣服才怪呢,典型的处女座风格,我还不知道么。
秦梦颖:那你什么时候做的饭呀。
杨逸:早上早起了会,随便做了点,你将就着吃吧,晚上回家给你再做好吃的。
秦梦颖:谢谢我大老公咯。
杨逸:客气客气。
秦梦颖发现,杨逸不仅做了饭,就连前天换下来的衣服也都已经洗好晾晒了,心里面有些开心的冒泡。
夏天的阳光炙热,然而呆在空调房里的秦梦颖一边吃着杨逸做好的午饭一边看阳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只觉得明媚爽朗。
秦梦颖刚认识杨逸的时候并没有太多心动,是杨逸的细心妥帖征服了自己,后来虽遭到父母极力反对,但幸好两人都坚持了下来,现在在这座城市也马上有自己的小窝了,所以真的只要加油,生活总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