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之外是什么地方呢？
星空之外么？
那是里虚无。
那虚无之外呢？
那里有个人，手上牵满了无数丝线。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曾见过。
你见过...我也可以去到那里吗?
你会的，终有一天你会到达那里的，我和你一起。
阴沉的早晨，天空是灰色的，磅礴的大雨倾斜于大地。顾阳狠狠打了一个寒战，紧紧了衣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钢铁巨树般的城市，继续快步向前走去。“就快到了。”他想，感受着雨水慢慢透进他的后背，冰冷的如细蛇刺入他的脊椎。
这是2230年，中国沿海的一座小城市。
每日清晨他都会从身后城市的贫民窟中走出，徒步几公里，轻车熟路地绕过松懈的警戒，来到这座城市的郊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工友们总笑他头脑愚钝，因为他的理由是想在郊外遍地的废弃机械中搜集零件，某天能拼装出一台劣质武装无人机，去黑市卖个好价钱。每次回去他都拎着满满一袋废弃金属，时至今日他那小小的仓库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老式废弃零件，却没有几件是完整或者说是有用的。对于工友们的嘲弄他也不置可否，继续日复一日偷偷溜出城。
伪装罢了，何必认真？
他猛地停下了脚步，脚上破旧的靴子溅起泥水，抬头四顾。
“已经到了么？”他惊讶自语。昏暗的天空阻挠了视线，直到此刻他才发现黑色的高墙早已立在了他面前。
这是一座庄园，一座无比庞大的庄园，甚至有着高耸的树干从墙头伸出来，这是一座突兀的建筑，在这个满是钢铁巨树城市的世界，它独自存在于无人的郊外，像是旧时代的遗物。
那个老人会在做什么呢？是躺在椅上睡个回笼觉，还是打理他那些快枯死的草坪？顾阳叼着照明灯这样想着，在昏暗的墙角细细摸索着，随后在某块砖上轻轻一按，墙间无声地划开一道暗门。引擎的轰鸣声自身后传来，漆黑的越野车从他身边驶过，缓缓停在大门口，车上跳下两个黑衣男人。借助于墙角的黑暗顾阳并没有被发现，但他只是厌恶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隐入暗门的黑暗中。
片刻后，黑衣男人意味深长地朝墙角看了一眼，轻蔑一笑。
“喂，老大，我们这样睁只眼闭只眼放人家进去，被上头知道的不会挨处分吗，我今年绩点都快被扣光了欸。”身边的年轻人忧心仲仲地说。
男人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根烟叼上，又递给年轻人一根，“殖民星特产的新烟，有价无市，要不要试个鲜？”年轻人哭丧着脸接下了。
“其实不用太担心那孩子的，”男人点烟，惬意地吸了一口，“小孩子难免会想家嘛，这个年龄的孩子总是对外界抱有一点点的敌意的，咱就更要包容嘛是不是，你看我这睁只眼闭只眼三年都过来了。”
“我去！三年？”年轻人瞪大了眼睛，默默的竖起了大拇指，“老大你这要被上头知道估计就被发配去火星开发性能源了。”
“哪止？”男人淡淡道，“应该会被发配到火卫一去挖生物质吧？”
空气中一片沉默，男人撇了年轻人一眼，发现他在努力憋笑。
“行了行了，你今儿刚来，跟你讲解一下细节。我们要监视的人就住里面”他指了指面前的庄园，“那小屁孩是他收养的孩子，老头三年前被监禁之后那孩子就被分配到贫民窟的孤儿院去了，这座庄园就是他的监狱，在庄园内他可以自由活动，我们负责保证他不能离开庄园一步。”
“敢情我们就是看大门的？”
“差不多吧。”
“.....”
天空逐渐清明了起来，但是雨下得更大了，空气中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年轻人把头往风衣里缩了缩，小跑着回到了车里，一个平板被丢到了他的怀里。
“从现在开始，实时监测方圆四公里内的气象波动和光子波动，以后每天都这样。”男人还站在车外，背对着车门。
“不是吧，老大，这人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咱就盯个人而已，有些大题小作了吧？”
“小子，不知道好奇心会害死猫么？”男人等了他一眼。
他沉默地站在瓢泼大雨中，叼着早已湿透的烟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大门，雨水顺着黑色的风衣流下，让他看上去像是一直淋湿的黑鸦。不知名的回忆与情绪自心底翻涌而上，久久不散，令他隐隐有些不安。
良久，他叹了口气。
“老家伙是个怪物啊，我只希望他能就这样烂死在这座庄园里。”他低声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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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告诉过你别来了么?”
高大干瘦的老人背对着顾阳，望着头顶翻滚的乌云，雨水顺着他的脸庞滑下，一滴滴落在脚下干枯的草地上。
“可是这里是我的家啊，爷爷……我放不下您。”屋檐下的少年低着头，轻声道。
长久的沉默，随后是无声的叹息。
“可能将来还能再见吧，小阳，如果我们足够幸运的话。”老人丝毫没有避雨的意思，只是静静地遥望着天空，像是一座雕塑。
“或许是三十年……或许只要二十年呢。”他轻声道。
“爷爷，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顾阳不解道。
老人第一次把头转了过来，看着眼前的男孩，顾阳微微一怔，老人的眼中充斥着他无法形容的情绪。多年之后他当再度回想，也依然说不出那些是什么。
“该走了啊小阳，再不走说不定就来不及了。”老人再度望向不知为何越来越明亮的天空，言语中竟有一丝缅怀。
“他，要来了。”
顾阳突然感觉到空气炽热了起来。
雨还在下着，但再没有一滴能落在地面上，它们在半空中早已被蒸干。灼热的空气迎面扑来，数据平板发出刺耳的警报声。黑衣的男人吐掉口中的烟头，玩命儿向庄园大门狂奔。
“该死！老家伙暴走了！”他大吼。
可他突然又停了下来，眼前的庄园平静如初，在这诡异的异象面前不为所动。“不是那个老家伙。”他这样想着。身后越野车的轮胎猛地爆开，橡胶的轮胎的渐渐融化。
某个念头从心底悄然而出，闪电般闪过他的脑海，即便空气中的温度已经达到然人汗如雨下的地步，他依旧狠狠打了个寒战。错了，有什么东西错了！他一直把关注点放在老家伙身上，可这可能是其他东西，更可怕的东西！
“老大，天上。”身后传来弱弱的恐惧声。
他猛地抬头，天空越来越明亮，直到令人不能直视的地步。浓密的云层后有极致的光芒在急速逼近，下一刻翻滚的云层被撕裂开来，璀璨的流光刺破了天穹，以不可思议的高速向地面坠落。
狂风鼓动着他黑色的风衣，眼前的空气被灼热的高温扭曲着，他微微战栗，呆呆地看着流光在天空中划过巨大的轨迹，最后直直向这座庄园飞掠而来，它所过之处巨树般的钢铁城市在融化崩塌。
“喂，小子。恐怕我们真要被发配去火卫一挖生物质啦。”男人轻声道，言语中带着难以察觉的恐惧。
人类历2230年，流光自九天之上坠落，带着灭世的滔天烈焰，直直的划破天穹，像是奔赴一场命运的邀约。那光芒通天彻地，将黑夜吞噬，照亮了这片尚年轻的世界。
那些不羁的灵魂从未真正死去，他们不过是在长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