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林靖出事，那些曾经为他鞍前马后的人个个儿都草木皆兵。
顺藤摸瓜查礼部尚书还有跟礼部尚书有关的人，跟唐兆寅他爹有联系的人，这些人不如林靖心思细腻盘根错节的势力庞大，稍微动用点手段就能找到不少有利线索。
尤其是这位新任大理寺卿，最擅长的就是杀人诛心，文官出身的人就是不一样，几句话就把人说的冷汗淋漓，为求宽大处理，恨不能把家底儿都倒出来。
周乐平很欣赏他，晚上邀请他一道去喝酒，半路遇上刑部尚书，正好一道请了。
林靖出事并没有波及到刑部尚书，他这个人聪明就聪明在能在保持中立的情况下又不得罪任何人。
不过大理寺卿跟刑部尚书之间似乎有些过节，大理寺卿指责刑部尚书跟林靖同流合污，刑部尚书摊摊手微微笑让他拿出证据来再说话。
当然没有证据，刑部尚书之于林靖不过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他的事不管不问不参与，小事上行尽方面，大事上不予置喙置身事外而已。
况且这次科举跟他扯不上半点关系。
于是两个人各执一词，文人说话动不动就之乎者也，咬文嚼字的厉害，周乐平坐在中间就跟一个孙猴子坐在两个唐僧之间，头疼的厉害，被要求评理的时候更是为难的厉害。
酒过三巡，外面有人来报，说林靖在天牢中自尽了。
周乐平酒立刻醒了大半，大理寺卿跟刑部尚书也都摇摇晃晃站起来。
“死了？怎么突然死了？”
传话的官兵摇摇头说不知道，“晚上送饭的人过去的时候发现的，已经让人去请仵作了，也请将军跟大人去看看吧。”
林靖自杀实在说不过去，他就不是个会自杀的人，他要是死也只有可能是被砍头，再说了，他直到被关进天牢的那一刻都还在替自己辩解负隅顽抗，说他自杀，那跟说太阳打西边出来出来一样扯淡。
可林靖确确实实是死了。
咬舌自尽，断掉的半截舌头堵在嗓子眼儿，倒下的时候血倒流进鼻孔里，在流血而亡之前先被憋死的。
仵作未在他身上查出有中毒迹象，为了验尸结果更准确，先后请了三个仵作，不过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咬舌自尽是最方便但同时也最残忍的一种死法。
平日人咬一下舌头都疼的要命，要生生把舌头咬断，不止困难，更有可能在实施的时候因为太疼而放弃。
周乐平也见过不少自杀的人，咬舌自尽绝对是流传最广，但实际发生最少的一种死法。
而且还没到最后宣判的时候，林靖这时候死实在说不过去。
周乐平实在想不通，“中午来人送过饭之后可还有人来看过他不曾？”
狱卒摇摇头，“回将军，没有。”
大理寺卿道，“自杀不大可能，这种情况只有可能是被杀，可是这舌头确实是被他自己咬断的，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周乐平也不相信林靖好端端的会自杀，虽然他的死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但死因还是要查清楚的。
她叫来了给林靖送饭的人，林靖死在第一次送饭后和第二次送饭前，若不是被毒害的，那就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可谁说了什么能让林靖甘愿放弃性命呢？
这件事实在太无厘头，给林靖送饭的是天牢里的狱卒，饭是由衙门做好了送来的，若是下毒，那也只可能是衙门下的毒，可借这些小喽啰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杀林靖，更何况仵作检查林靖并无中毒迹象。
其实对林靖的调查已经基本结束，他倒是挺得住，可那些跟他同流合污的人挺不住，为了保命把他卖的干干净净，从唐兆寅他爹那儿找到的这些年给林靖送礼的账本更是铁证如山。
赵时谦也不是很在乎林靖的死活，即便他现在不死，证据搜集齐全了，最后也还是砍头的命。
林靖咬舌自尽的消息传到承德殿，秋容听说后当场晕了过去，醒来后等来的却是赵时谦废后抄家的圣旨。
这不抄家不知道，抄了家才知道林靖这家底儿究竟有多少，这么些年收贿受贿的，国库空虚，他家倒是仓满窖满的，银子甚至大有赶超国库的架势，实在叫人震惊。
抄家那天周乐平也在，林汕看见她，一瘸一拐过来要杀他，周乐平闪开，身后自有人去擒住他，将他按在地上。
“你如今能留得一条命在应当庆幸，别这么想不开。”
林汕恶狠狠等着她，“命？老子变成现在这样跟死了有什么分别！”
一开始是千娇万贵的大少爷，后来是皇上的御前侍卫，过惯了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生活，一朝家变，落得个搭配边疆做苦力的下场，这对他来说的确生不如死。
这次的事情牵连甚广，若是都拉出去砍了，朝堂上一半以上的大臣都得结伴去地府投胎，这时候就能看出一个帝王的手腕来，是要连根拔起，还是硬着头皮面对空荡荡的朝堂。
赵时谦开始的时候气的七窍生烟，金口玉言，一个“杀”字就要全砍。
但这么做的下场却是朝堂上无人可用。
周乐平向皇帝建议，一些罪行不那么严重的，可以酌情宽大处理，一来，能彰显帝王仁慈收拢人心，二来，至少不会落得无人可用的窘境，三来，这些人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谁也不敢再小看皇帝，怀着感激之情，将来也能更好的为朝廷效力。
赵时谦听了她的建议，念着跟皇后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林靖又落得个“畏罪自杀”的名声，所以林汕才能捡回一条命，被发配去边疆做苦力。
可不能指望因为这件事就让林汕对她产生什么感激之情，他现在可巴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呢。
大理寺卿叫人把林汕押了下去，摇头感叹，“世事无常啊，林汕做御前侍卫那会儿多威风，这才多久就沦为了阶下囚，也不知道他这么金贵的人，能不能活到做苦力那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