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州过去便是京城,许久不曾回来,京城还是那个京城,但繁华更盛,许多地方的景致也都与从前不同了。绾绾颇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一路穿过喧哗的大街,终是到了秦王府门前。只是一行人抵达时,门口竟无人迎接。绾绾深觉诧异,他不是秦王府的三公子么?这样的身份,远游回来,偌大的王府竟无一人迎接?
但慕容锦面不改色,显然是早已习惯了这般冷待。莫迟等人更是淡定,大概是深受主子影响,早已看淡。
秦王府很是奢侈,比从前的齐王、宁王二府都奢华得多。一路亭台楼阁,假山错落,一眼望不到边。婢女们打扮得也很是讲究,且个个都貌美如花,一看便知秦王府择婢女的眼光颇高。
绾绾直到此刻才明白,为何莫迟会那般嫌弃她。毕竟以她这样的姿色,的确是不够看的。
一路上,那些个婢女都忍不住打量起绾绾来,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三公子身边怎么会出现这么个玩意?”
绾绾察觉到她们鄙夷的目光,自然是不甘示弱的,便昂首挺胸起来,也没将她们看在眼里。
就在绾绾和那些婢女明争暗斗之际,慕容锦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你在那挤眉弄眼地做什么?”
绾绾这才反应过来,略微尴尬,忙解释道:“回公子,没什么,就是鼻子有些痒。”
慕容锦没再多言。
到了沉香苑,让绾绾觉得古怪的是,里头只有几名小厮,竟无一名婢女。她便忍不住凑到莫迟耳边小声问:“怎么……都没丫鬟吗?”
莫迟鄙夷一笑:“个个都想爬床,公子忙得过来么?”
绾绾的老脸不由一红。
莫迟瞧了她一眼,讽笑道:“若不是你生得这副模样,想来也有自知之明,公子也不会留下你。”
绾绾反应过来他是在嘲笑她长得丑,一时又气又无言以对,如今她的容貌的确是上不了台面,也怪不得旁人小瞧了。
“我知道我长得不好看,可你这一路上已经提醒了很多遍了,好歹顾虑一下姑娘家的感受。”
莫迟被她这么一说,一时无言,只冷哼一声,便走开了。
绾绾在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暗暗咒他往后娶个天下最丑的丑女回家。
在秦王府待了两个月,绾绾基本已经摸清了情况。秦王膝下有三子,嫡长子慕容镐,不仅容貌生得好,更是才华横溢,年纪轻轻便名震京城,自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次子慕容钧,早夭。接下来便是庶出的慕容锦了,除了庶出的身份以外,慕容锦还身患残疾,一辈子都需要靠轮椅度日,最最重要的是,慕容锦无才亦无名,故而秦王看他很是不顺眼,他在府里自然而然就没什么地位了。
绾绾在得知这些以后,不晓得有多心疼,更是坚定了无论如何都要护他爱他一辈子的决心。
这一日,慕容锦正在书房看书,莫早突然来报:“公子,不好了。”
“何事?”慕容锦连头也没抬一下。
莫早说:“绾绾那丫头又在前头与人吵起来了,吵得不可开交。”
慕容锦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随她去吧。”
莫早皱眉道:“这次不同,这次她吵架的对象是大公子身边的玉竹。难办的是,玉竹被她丢进了池子里,这会儿正哭闹个没完。大公子说了,绾绾毕竟是公子的人,还请公子过去一趟。”
慕容锦的眼角不动声色地一抽,眸中掠过一丝厌恶。
绾绾刚被带到凌风苑时,看到前方那个紫袍公子,登时吓了一跳。这一世能再遇见苏煜,她觉得已是极大的缘分,却想不到竟然连齐王也遇见了?这可以说是孽缘吗?
慕容镐居高临下,瞥了绾绾一眼:“你就是三弟新带回来的丫鬟?”
绾绾一想到上一世苏煜惨死在齐王手上,便觉得一阵剖心挠肝的恨席卷了全身,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把他碎尸万段。她忍了满腔恨意,咬牙切齿地回道:“是。”
慕容镐俊眸微眯,若有所思地审视着绾绾:“身板不大,胆量倒是不小。”
慕容锦刚进入凌风苑,便看见绾绾此刻正跪在阶下,但背影却十分挺拔,似乎半点惧意都没有。
慕容镐见到他,便温雅一笑:“三弟,你这丫头倒是性烈,这事为兄也是十分为难,三弟看看该怎么解决才好?”
他话音刚落,一旁冷得发抖的玉竹便很是配合得哭了起来:“奴婢虽说只是婢女,这些年却也是勤勤恳恳,从未受过这等侮辱!大公子定要为奴婢做主啊!”那模样梨花带雨的,看起来着实惹人怜爱。
可绾绾最是明白她那柔弱的外表下藏的是一颗怎样黑的心,便冷冷地剜了她一眼:“你也知道你只是一名婢女?身为婢女,竟敢妄议主子,活该浸冷水!”
“住口!”慕容锦厉声呵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绾绾被他呵得整个人不由抖了一下:“公子,我……”
慕容锦冷淡地说:“在主子面前,有奴才开口的份儿么?”又看向慕容镐,淡淡一笑,“不过就是一个婢女罢了,大哥看着罚便是。”说完,便推着轮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绾绾瞪大了眼眸,一脸的难以置信。可转念一想,他已经不是苏煜了,又凭什么会心疼她?从前苏煜待她千般好,她不也伤了他的心么?如今这便是报应吧。想到此,便只剩下了满心认命的凄凉。
慕容镐原本想借着此事好好羞辱慕容锦一顿,此番见慕容锦半点不替她说情,一时也没了兴致,只道:“拖下去打二十大板,送回沉香苑。”
这二十大板那可是使了十足的力,一顿板子下来,绾绾几乎是去了半条命,直瘫在床上起不来。
夜间,绾绾因疼痛而辗转难眠。慕容锦进来的时候,她正趴着默默流泪。
“因何事与人吵架?”他问。
绾绾抽噎道:“她在背后嘲笑你,我看不过去。”
慕容锦淡然道:“嘲笑我的人不止她一个,你忙得过来么?”
绾绾虽然没什么力气说话,可语气还是充满了坚定:“没听到我是不管,可只要被我听到了,我便不会当作没听见。”
一阵风从窗柩吹了进来,将桌上的蜡烛吹得一晃,险些灭掉。慕容锦的身影也在风中开始摇摇晃晃起来,让绾绾看不真切。他的声音很平淡,可说出来的话却让绾绾心头止不住得疼:“为我如此,不值得。”
绾绾垂下眼,不再说话。
值不值得,他又怎么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