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闻舟捂着脸，半晌没有说话。
“汽油工厂爆炸，死了数十个禁毒警察，偌大的市局，不知道有多少人对张耀这个副队长的位置虎视眈眈，他如果这次贸然行动，被局里的人知道了，拿着他的事情做文章，又是一桩说不清楚的污脏事。”
陆瑾珩沉默着。
张闻舟继续说：“他是个直肠子的，还需要多多历练，官场上那群老狐狸，动辄要吃人的架势，我害怕他走一遭下来，连骨头渣都不剩……所以……”
张闻舟抬起头，目光诚恳的望着陆瑾珩，喉头哽了哽，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我……”
陆瑾珩平静道：“张队，我不喜欢绕圈子，有话直说就好。”
“行。”
张闻舟咬咬牙，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咱们都是爽快人，那我就直说了。陆瑾珩，你是个堪用的，有才干的，并且手段圆滑精明，这次去A市，我想要你去帮一帮张耀。”
“帮？”
陆瑾珩立刻明白，张闻舟说的帮，是要他和张耀一起去虎穴走一遭，张耀是个心眼直的，做事没有顾及，需要陆瑾珩做个狗头军师，在他的屁股后面谋划才行。
陆瑾珩掂了下自己的腿，嘴唇微微勾起一个倾斜的弧度，他这个表情便尤其像言蔚熙的皮笑肉不笑：“张队，不瞒你说，要不是我多管闲事，也不会现在瘸了一条腿，在这个地方。我的妻子也不会流产。我们陆家可以对你们市局的帮助大的多了。现在我身负重伤，你却还想让我帮你做事？”
这番话说白了，就是你还有没有良心。张闻舟汗颜，被这个年轻人目光看着，他浑身犹如针扎似的，向来强硬的语气也软了不少：“我知道。你需要养伤，这是必须的事情。但是现在特殊时期，我一个老头子，黄土埋到脖子里的人了，不还是要为这些事情奔波吗？瑾珩，这次你权当帮帮我，就算是对我老头子的大恩大德了，他日我退休，张耀顺利坐上这个位置，你就是我的恩人……”
张闻舟估计这辈子都没有说过这么软的话，更没有放下身段如此卑微过，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一手栽培出来的徒弟太过没用。陆瑾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扶着楼梯站了起来。
无论什么时候，陆瑾珩的背始终挺直着，即使他的腿因为淤肿而像个馒头似的，也丝毫没有丝毫弯腰。他抬起头，淡然随意的看了张闻舟一眼：“我答应你。”
张闻舟偌大一个市局队长，都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人了，陆瑾珩再不答应，也未免有些拿乔了些。
张闻舟面色一喜，正要感谢，之后就听陆瑾珩接着道：“我的妻子还没有脱离危险期，我担心会有人对她不利，所以……”
张闻舟忙不迭地点头：“放心，放心，我会在医院加强人手，保证你老婆的安然无恙。
陆瑾珩点点头。
陆瑾珩来到病房里面，俯身，轻轻的在时沐笙额上落下一吻。他的声音说不出的缱绻，温柔的像是三月的春水：“沐笙，等我回来。”
A市。
张耀站在灯红酒绿的街角，出席这种场合，他特意换了一身装扮。与平日里一本正经的黑夹克不同，这次他穿了一身淡灰色的西装，头发被发胶一丝不苟的梳起来，露出了光洁丰盈的额头。这么一打扮，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活脱脱的一个斯文禽兽成了形。
张耀的眉间有一股散不开的郁气，周身人来人往，只有他孑然一人，探头探脑的看着远方盯了好一会儿，一辆宾利由远及近，停到了他的面前。张耀连忙拉开车门，焦急道：“你终于到了。”
陆瑾珩瘸着腿，拄着一根拐，荆启被他留在了C市，因此他被一个特种兵扶着。张耀从特种兵手里接过他的胳膊，那特种兵作势要敬军礼，张耀连忙小幅度的踹了他一脚：“人多眼杂的，有没有点眼力见儿？”
特种兵点头，机器人似的二话不说，直接钻进车里一溜烟儿开走了。
陆瑾珩从张耀怀里拽出自己的手，他拄着拐往前走。张耀跟上去，边走边压低声音解释：“李复昨天落网了，这里没有人认识我们，所以我们今天晚上是使用毒品的瘾君子，你叫张猫，我叫李狗，这是他们圈里小头目的化名，难听是难听了些，但是有迹可循，就算是我们被人认出来，也能凭这两个名字糊弄过去。”
什么圈里，有什么圈里的规矩，就跟陆瑾珩混迹的商圈一样，有人白手起家，为了掩盖之前过去潦倒的穷酸历史，就会改头换面。但是这瘾君子的圈里，居然也流行起花名，还是这么随随便便的名字，估计就是为了越低调越好吧。
张耀给陆瑾珩说了一大通他知道的事情，末了，突然来了一句：“我先带你见个人。”
张耀显然是那种直来直去的死直男，一点都不体贴病患队友的现状，带着瘸着腿的陆瑾珩穿过三条街，来到了一栋居民楼前。
“你怎么样？”
张耀走的快，见陆瑾珩半晌没有跟上来，便拐过去回头，在陆瑾珩面前弯下腰：“来吧，我背你上去。”
陆瑾珩也不扭捏，直接扔了拐杖，二话不说趴到了张耀的背上。
“几楼？”
他问。
好歹也是个斤一米九的大男人，张耀只觉得跟驮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吃力，他咬着牙往前往前走：“五楼。”
筒子楼里面年久失修，墙壁斑驳，露出了里面微红的小砖，四面八方贴满了小广告。张耀一层一层的往上走，好不容易到了五楼，立刻把陆瑾珩放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娘……娘嘞……”
他脱下西装外头，里面的衬衣已经被汗湿透了，熨贴在身上，光滑的布料轻易的勾勒出了他精悍有力的肌肉纹理。
陆瑾珩没有说话，指了指门：“这一户？”
张耀擦了把汗，走上前去敲了下门。
“张阿姨。”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阿姨探出头：“小张啊，快进来快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