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灰黑色墙壁的映衬,附着在骑士铠甲上的白色气焰就像贫瘠土地上的白玫瑰,象征着顽强与不屈,亦如将守护深深刻在灵魂深处的骑士。
狮王骑是狮心王理查当年的异灵骑士军团,军团战士数量不多但是个个都能以一当百,在十字军东征的漫漫长途中伴随狮心王左右,被称为“狮心王的第二张王牌”,在旧时代的异灵界威名赫赫。
而第一张王牌,就是放置在安眠地的“金雀花”——这也是此刻陆续涌到伦敦城的异灵者的终极目标。
来自圣弥额尔山的阿奈不怀疑圣山所赐能力的强大,但是在狮王骑的面前也不得不收起过分的轻视和高傲。
“真是棘手,不能当着界外人的面施展能力。”
异灵界自古以来不变的恒律不能违背!
阿奈一时间找不出应付局面的办法,看看骑士,又瞧瞧谷辰,只能跺跺脚表示自己的心急如焚和无可奈何。
城堡核心大厅顿时陷入泥潭般的凝固。
骑士、谷辰和阿奈,三人的站位呈一条从外向里直指石柱的直线。
而此时环绕在谷辰周身的幽色光点越来越密集,映衬在谷辰有些迷惘的脸上,仿佛一副青色面具。
已经翻身上马、向谷辰奔去的骑士高举长枪,白焰外膜形成锋锐的尖刃,而作为目标的谷辰脚步一顿,已然刻在脑海中的字符如同音律般从谷辰的口中吐露而出——
“il—风来!”
一刹那的宁静。
然后青色幽光得到指令,汇聚成星汉一样的小型洪流,在阿奈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下矛头直指奔袭而来的狮王骑!
更令阿奈感到无法理解的是,那在异灵界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狮王骑竟然被这股青流强行打断了冲击,直愣愣向后倒去!
阿奈心中直呼不可能,可是摆在眼前的现实无情地粉碎了她竭力想要否定的结果。
“怎么会?他分明是一个界外人,怎么可能调动风元素?”阿奈愣神道。
不过,阿奈在和心中坚持的正确相悖的现实中找到了一条让自己感到欣慰的路径——
至少,她可以当着谷辰的面施展能力了,不是吗?
伴随着青色幽光的倾泻,谷辰眼神中的混沌一扫而空,清澈终于在和浑浊的战争中占据了上风。
摆脱意识时有时无状态的谷辰立即注意到了前方的阿奈·米歇尔:“嗯?你是谁?”
话还没有说完,准确地说,是骑士超乎预料的卷土重来速度把谷辰未尽的话语咽回肚中。
阿奈面无表情地一跃,一条笔直极细的金红色光线径直刺穿狮王骑的右胸——即使是只剩躯壳的狮王骑,印刻在左胸代表英勇和荣耀的纹章也不允许任何人的亵渎。
但是,阿奈显然并不清楚“生塑术”的特点,毕竟它已经在历史的尘埃中失传已久。
骑士没有因光线贯穿胸腔而有丝毫停滞,高举手中已经完全被白焰覆盖的长枪,并向眼前的第一目标谷辰抛去!
阿奈在一击无果后立即明白了造出狮王骑雕塑的术式具有“无效指标”的属性。
所谓的无效指标,指其对某种形式的攻击具有极大的削减效果,此类罕见术式的削减效果有大有小。
骑士雕塑凭借着躯壳的特殊性近乎将阿奈的光线削减至无,就从某种程度上反应了“生塑术”的玄奥。
不过异灵界有一句古话:“从来没有完美无效的术,破解法则就隐藏在术的本身。”
所以,阿奈在光线被无效化之后反而冷静了下来。无效指标的存在就像提供了一个固定的模板,任何带有无效指标的术式都逃不开固有的规则——这也是此类术式遭到诟病的致命弱点。
可是骑士的进击并没有给阿奈太多的洞察时间,一片雪花般的白色气焰闪烁着钢铁般的银光,直线冲击给骑士的不屈长枪附加持续的威力加成,就像在雪坡上滚动的雪球,在阿奈的计算中只需要十秒钟狮王骑的长枪就会如期而至!
一时间,大厅似乎又达到了一个凝固的临界点。
或许是手心中石子给予的能力,谷辰见到异灵者超自然的场面没有特别大的情绪起伏,反而下意识对异灵的能力怀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一切似乎本该如此。
之前石子传递给他的除了风系技能,石子的一些基础用法也被谷辰得知。
谷辰虽然还不知道石子隐藏在神秘面纱下的真实面目,但是眼下的情况所能依靠的也只有手心中这小小的东西。
骑士的长枪宛如发怒的狂狮,仅仅是两息的时间,银白色就充斥了谷辰的视野!
然而,这次谷辰毫无惧意,心里也没有丝毫的绝望,一种叫做自信的光芒从灵魂深处涌入他的身躯,与其相应和的是一股子热血沸腾——
“awr—初级控风术。”
阿奈起初只觉得谷辰身上突然像旭日东升般散发出令人沉醉的温暖,可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若隐若现的淡青光点就已经像是倒映在湖面上星辰一样在他的周身旋转。
奇异的景象让阿奈已经摆出攻击姿势的双手不禁一滞,或许是谷辰身上散发的自信感染了她,她竟然一时间忽视了来势汹汹的狮王骑。
惊异依旧在持续,这才仅仅是开始——
谷辰双臂弯曲,空气中的风元素在他的眼中呈现的是一片青色,而银白色的锥状长枪气焰不断凿穿撕裂着风元素。
青芒如臂挥使,听从他的调动,周围十方米的风元素汇聚成墙,贴着白色气焰的一侧猛烈推进,气焰中部凹陷,在持续的偏离中渐渐显露出被气焰包裹的长枪。
骑士的冲击再次以失败告终!
如果不是骑士右胸的纹章和狮心王理查安眠地的证明,阿奈甚至怀疑狮王骑的真实性。
难道历史是虚假的?或者说,狮王骑军团的荣耀和威名是夸大残留下来的肤浅虚名?
“不,狮王骑没有被夸大。”她摇摇头,否定了心里的想法。先前的无效指标就是一个强有力的印证。她将目光投向谷辰,或着说…他是钦定的觉醒者?
不过,这还不够,必须找到“重生”的狮王骑无效指标的破解法则,这是有效且是唯一的方法。
阿奈如是想。
谷辰自然不知道无效指标是什么,即便知晓现在也无法顾忌。
因为泄洪似的力量涌入身体很快就有了反作用,剧烈的酸痛感和膨胀感让谷辰近乎无法忍受,青筋盘虬,眼前一片模糊。
一般情况下,新生的异灵者会度过一段适应期,只有经历异灵者特有的训练和指导才能使用异灵的力量。可是石子强行给谷辰灌输力量,相当于谷辰直接省略了适应期。
就在骑士雕塑再次被逼退的时候,一个全身隐匿在惨绿色长袍的老者从战场后方不知什么时候蔓延的迷雾中走出来,木杖顶端的蛇首握在他骷髅似的苍白手中,如鬼魅般悄悄消失,然后又诡异地出现在某个地点。
如果把老者曾经出现的地方标出来,目标显而易见——身灼白焰的狮王骑就在他行进的方向上!
后遗症的等级持续提升,终于接近了谷辰所能忍受的临界点。
青色星辰隐褪,谷辰暂时失去了大半意识。
阿奈接过谷辰失去控制的身体,让他倚在石柱旁,心中这才舒展一口气,盯着谷辰血色稍淡的脸,眼眸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他应该是新生的觉醒者,不过能够再三逼退狮王骑,也很不简单呢!
被轰到墙壁侧沿的狮王骑双臂抖落残片,眼角余光处突然出现了一名老者。又一名外来人…
不等狮王骑重新站起来,老者伸出枯瘦的手掌,飞快插向狮王骑的头颅。似是残存在躯壳内的生命之火重燃,封闭千年的骑士雕塑终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发声——那是来自远古沙场的铮铮誓言——
“英勇的…狮王骑…高举旗帜…永为…陛下…征战。”
代表末路的绝代回响让阿奈回过神来,恰好看到老者没于骑士头颅的手臂:“不!等等!”
可惜已经迟了,在老者从骑士头颅中取出晶石的一刹那,世界上最后一位不屈的狮王骑随风化尘,带着未尽的守护使命消散而去。
“可恶!你怎么能这样侮辱勇士!勇士的荣耀不容践踏!”阿奈在一怔后愤怒地冲向老者,手中的金光飞快凝成一把长剑!
老者唯一暴露在空气中的干裂嘴巴狰狞地撇了撇,嘲讽道:“可笑的人类,最后你也会和我一样这样做的,因为这是终止‘生塑术’的唯一解决办法。”
阿奈一怔,瞬间明白了老者手中的晶石便是无效指标的破解法则之所在,气焰不由得弱了些许:“至少、至少我会心怀一颗尊敬的心!”
老者嘲讽地更厉害了,扯出一副难看至极的笑容来:“人类总是这样,千百年来愚蠢始终伴随着智慧肆意增长。狮王骑注定是不能像普通人那样去死的…”
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让阿奈眉头疑惑地轻挑,但是不曾停下手中的长剑,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个老者而心慈手软。
老者故伎重施,骤然消失又出现在石柱旁边,将晶石塞进柱后的凹槽内,然后口中吐露古语,向遥远之地呼唤着英灵安眠之地。
侧躺在石柱旁的谷辰这时睁开眼睛,听到了老者的吟咏。研究过古语的谷辰从他的字符中模糊辨析出一个词语——
“金雀花。”
而另一侧,阿奈改变长剑所指的方向,金发飘舞,但是应和她的是从石柱中央极速扩散来的蓝金色光幕,在惊呼声中被光幕吞噬。
黑色城堡苏醒了,刻在墙壁上的纹路和符文被一一激活,脱离石壁纷纷涌向光幕,仿若拼图一般迅速在光壁上拼接。
蓝金色取代了灰黑色,冲破城堡的拱形穹顶。
泰晤士河一侧的高地上,蓝金色的巨大金雀花绽放,连接了土地和天际,通天而立,无形的波纹如潮水般涌向伦敦城。
伦敦城此刻就像是一个器皿,温水瞬间沸腾,异灵者们奔走相告,普通人也惊叹着,信教者直呼着“上帝的莅临”。
以伦敦城为中心,蓝金色“神迹”现世的消息飞速蔓延,仅仅数分钟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沦陷”了,再后,遥远的东方大地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震动!
金雀花盛开安眠,王的遗产埋骨之地,就此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