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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人生

花运在月球上的最后一刻是极端痛苦的,仿佛有人在使劲掐着他的脖子,大口的喘着气却又好像什么也没呼吸到,身体扭曲,肺腑翻腾,似乎有个勾子伸进嘴里使劲地搅动拉扯,要把他身体里的所有东西都给碾碎掏空。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意识到这是氧气逐渐消失的窒息感觉,而到最后所有的感官都被痛苦笼罩。这个过程持续好久,久到宇宙都似乎消失了,一切都在黑暗里痛哀着。直到他突然感觉眼前有了光线,便伸出双手猛的向这个光线抓扯。眼前豁然一亮,在黑暗里痛哀着的身子也跟着轻松,一切都好像暖洋洋的,不仅是自己的身子,还有眼前的一切。

很大的房间,白亮亮的;很亲切的人,白美美的;很有意思的机器架子,白晃晃的。所有东西都透着暖洋洋的光晕,就像在黄昏里发呆时的飘忽眸光,所见都是不真实的梦幻般的幸福。这里是天堂。

飘忽的眸子很快被成年人的理性凝成清晰的焦距。花运好奇的打量着天堂,白色的屋顶,白色的玻璃墙,猜测着地面也应该是白色的。他躺在一张极舒适的床上,舒适的好似一直都在做着美梦。白美美的女人发现他醒来时给他一个很亲切的笑,就像天使,然后又看向他的床后面。花运好奇的想要仰着脖子看过去,但就是如此简单的动作也做不了,都不如刚刚出生的婴儿,身体软的就好像才出锅的面条。不过眼睛能轻易的转动,使劲看过去,那里有许多的画面虚浮在空中,就像魔法。身体很虚弱,很没力气,使劲瞥眼的动作都只能维持一个眼光,眼睛便酸得聚了些眼泪水。张开嘴想要说话,结果全是呃呃的稚嫩声。引来美女天使更加亲切的笑,用手轻轻抹了抹他的泪水,还用极柔软的语调说了些话,完全的听不懂,倒是好听的想要恋爱。

这里不是天堂,而是类似天堂的地方。随着时间推移,花运发现了很多事,自己以神奇的方式到了一个神奇的地方,现在的自己是一个需要被人照顾的幼童。前世的花运是一个被迫上班的宅男,满脑子的发散思维,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他猜测到现在的自己决然不是原来的自己了,所处的环境也决然不是原来的环境,以前都是得过且过,何况现在是一个无力地幼童。

他听不懂这里人说的话,看不懂这里的物品,身体的原因让他无法表达自己,只能静静地躺着,忍不住的胡思乱想,但作为一个成年人他可以无限接近事实地猜测着。也让他明白要小心翼翼的不要暴露自己,话不能再说了,万一别人能听懂自己的话呢,谁知道会是个怎么样的后果?多亏了花运的小心之举,才让三个月后的李青的侧写没有最直观的证据表明这是古人意识,不然哪怕只说了一句话,终端也能检测出来。现在的人可能听不懂两千年的语言,但不代表终端听不懂。

克隆人的身体恢复的很快,两三个月后就能颤颤巍巍的动作了,之前因为一直沉睡而造就的虚弱又僵化的身体开始积蓄力量,变的坚韧,可以有了认知的依靠。但依然有许多东西还只能无奈的忍受,例如躺他在床上的大小便问题,拉裤裆是经常事,幸好旁边的机器架子总能第一时间发现并处理,但依然是能羞死人两分钟的!花运就如同真正的幼童一样,慢慢地探索,慢慢的尝试,错了也没事,因为身边总有人给纠正过来。那个有亲切笑容的女人可能是个医生,身边来回折腾的机器架子应该是照顾自己的机器人,虚浮的图像应该是某种显示技术,周围有着玻璃墙的房间应该是病房……许多东西虽不存在于两千年前的世界,但并不代表不存在于那时的想象里,幻想是可以超越时空的魔法,而宅男尤其擅长这个!

一个孩子从出生到能简单的交流大概要一两年,而花运自然是不需要这么久的,只用了半年就能模棱两可的牙牙学语了,这是他实在忍不住的结果。从那以后花运开始真正直观的感受人类的未来是怎样的神奇,以及创造这份神奇的沧桑历程。例如这个时代的语言,花运刚开始完全听不懂,但当他见到文字的时候才有了那么一丝的似曾相识。这文字里有他曾经极为熟悉的方块字,有学了很多年依然不大清楚的英文,还有数字以及他不熟悉的其他国家的部分文字,甚至还有的竟然类似于传说中的蝌蚪文,整个是一锅炖的大杂烩;再加上复杂的发音和深奥的语法,几乎比魔咒还难,更主要的它似乎还是一门编程语言,不仅是用作为人与人之间交流的桥梁,还用来作为人与机器之间交流的媒介,极强的逻辑性不容许出现任何差错。这样的语言文字充分表明在过去的两千年里地球人类必然经历过大融合,以及科技发展所引起的巨大的社会变革。

这个世界很神奇,尤其是那个叫做李子夫的美女医生给了他一种叫做个人终端的东西之后,这世界的一切都仿佛尽在眼前。如果说两千年前的计算机网络是人类最好用的工具,那两千年后的虚拟世界就是每一个人都无法分离的人生。花运上一世就是嗜好游戏的宅男,这一生更是一见钟情,直接沉迷不可自拔。幸好他还是个幼童,当今世界又有着无比严苛的防沉迷措施,尽心尽责的美女医生总能温言软语的悉心教导于他最正确的人生价值观,所以仅仅咂过甘蔗而又嗜甜如命的花运就只好将那诱人的糖果放的远些,但其渴求而又贪婪的目光已经预示了未来。

当花运能流利交流的时候,他就离开了这个给他无微不至关怀的地方,其实就是从这栋楼搬到隔壁的另一栋更加庞大的楼里。花运一直呆的这个地方叫做未成年人成长中心,这样的未成年人成长中心在洛河星有很多,几乎和两千年前的学校一样多,而在整个星密国和所有的人类国家里更是数不胜数。它不仅是孤儿院,托儿所,小学,中学,高中,还是未成年人的家。在这个时代,所有的孩子都是在这里长大,学习,生活,玩乐,最后迈入大学走向社会。不仅像花运这样的孤儿会一直呆在这里,就是许多有家的孩子也一样从一出生开始就被父母送到这里,然后就像探监一样偶尔来看看,或只是视频照个面,更或者是再无相见。科技的进步不断改变人和社会的活动规律,更高的科技带来了更高的效率,更高的效率带来更高的竞争,更高的竞争带来更高的节奏,更高的节奏带来更高的独立,更高的独立带来更高的自我,更高的自我当然更不愿被束缚。在两千年前,商品房里门对门不熟识很正常;两千年后,父母和孩子不熟识也很正常。星际时代的国家有着更高的社会福利,每一个孩子在大学毕业之前都是国家供养,未成年人成长中心里所有东西都是免费的,包吃包住包花钱,对花运而言这里就是天堂。

花运在医院的名字叫做星痕,是李子夫在他还没醒来的时候给取的,被送到星耀未成年人成长中心的孤儿都是暂时以星为姓。不过在花运搬到另一栋楼里上一年级的时候,就被他申请给改了。当时帮助他改名字的李子夫郁闷说道:“花运这名字远没有星痕好听,天空看不见星星的痕迹,但它恒古永存,多有诗意!”花运笑了笑,仍坚持着。

因为种种原因,花运已经在成长中心的幼儿育养楼里生活了一年多,要不是有个人终端,几乎要把他憋死。现在终于要上学去了,可以说是满心的憧憬,他现在比任何一个想要快些长大的孩子更加着急。该死的防沉迷系统,为什么要有防沉迷系统这种东西?上学不代表长大,但代表离解锁防沉迷系统更进一步。他有着幼童的身体,但却有着成年人的心思,而且心里还期盼着做这一辈子的宅男,所以花运不想再走上一辈子的老路。上一辈子,花运从一所三流大学里毕业,找了份三流的工作,又过着三流的生活,日子苦逼的连宅在家里好好打游戏的时间都不多。所以想要做一个岁月静好的宅男,首先一定要有充足的金钱做后盾。要不然他也不会上太空,然后永远地留在星空里。

既然有过深刻的教训,那自然就要避免重现悲剧。而花运首先要做的,就是好好上学。这个时代的学习内容增加了很多东西,两千年的光阴增加的是两千年的知识。例如数学所占比例尤其重,编程更是每一年里的必学内容,物理和化学知识也不再是以前高年级里薄薄的几本书,星际哲学、星际人文、星际地理等等课程更是头一次听闻。幸好的是没有外语这门课了,因为整个宇宙的所有人类都使用同一种语言,而且从来没有发现过外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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