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响了。
陆老头美滋滋地喝着小酒,手里盘着他的珠串。
这是陆老头的两大爱好。
可陆小圭总觉得有点跑偏了,至少在盘珠串上是。人家都是越盘成色越好,可陆老头的六个珠子已经黑了三个,按照这情况下去,估计过段时间,另外三个也被“盘”没了。
陆老头拿起电话:“喂,哪位?今晚已经打烊,不送外卖了。”
“是我。”电话那头陆小圭说道,“搞定了。”
“喔喔,搞定了就赶紧回家,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
“天气预报的话你也信。”陆小圭吐槽道,“少喝点酒啊,我清理完就回去。”
“喂?你听到没啊。”陆小圭有些疑惑,陆老头怎么不说话了。
按照平时的情况,陆老头肯定在喝酒,甚至接完电话肯定得多喝两口。
“知道了。”
陆老头挂掉电话,收起珠串,脸色严肃,盯着门外。
此时店门口站着两个人。
前面的老人身形挺拔,穿着一身唐装,脚上踩了一双方口布鞋。
高个男子站在身后一步远处,顶着光秃秃的脑袋,穿着短袖的健身服,肌肉雄浑。
唯独出戏的黑色紧身衣中间有个猴子,正在捧腹大笑,和光头男子口方鼻直的面向格格不入。
“你去通知邻市吧,通知完就可以回去了。”唐装老人说道。
“是,那会长您注意安全。”
光头男子端起手臂,一丝不苟地转身,像是电影里的美国大兵。
等到他跑出几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在整个东区都没几个人能和老人比肩,还用得着自己来提醒注意安全,简直多此一举。
唐装老人拎着盒子,推开店门。
“不好意思打烊了,不接待客人。”陆老头拿着拐杖,在地上戳得嗒嗒响,像是在下逐客令。
唐装老人没有说话,找了个座位坐下来,将盒子放在桌上。
“带礼物来的?”陆老头双眼放光。
“一些点心。”
“这怎么好意思呢!”陆老头一瘸一拐坐到对面,打量着唐装老人说道:“我说贝鲁会长,得有个百八十年没见了吧。”
贝鲁会长顿了一下,没料到陆老头还是老样子。
“百八十年前,灵力复苏也不过才初步成型,那群人像揣着宝藏一样自以为是,连异鬼这种东西都没有。”
“那多少年没见了?”陆老头拍拍脑袋,“人老了,记性不好啊。”
“也就不到二十年而已。”贝鲁会长说,“你过的还好?”
“很好,很好啊。”陆老头环顾着小店,颇为得意,“你呢?”
“老样子,只不过最近异鬼出现越来越频繁,单是A级的事件已经出现6起。好在工会人手多,暂时没什么大碍。”。
“喔喔。”
陆老头点头,余光瞥着点心盒子。
平日里抠搜得要命,喝白酒买散装成桶的,倒在酒瓶里,连个下酒菜都没有。
看到有点心,他一下就来劲儿了,但人家客人还没发话,自己也不太好意思动手。
“我记得你家孙子年龄也差不多了吧,这次也可以试试,工会需要一批新人。”
陆老头摆摆手说道:
“我那孙子啊,天赋异禀,甩那些所谓的天才一大截,14岁的时候单枪匹马就斩杀异鬼,让你们捞去我可亏大了!”
“不对,是单剑,匹一辆自行车。”陆老头酒劲上头,满嘴鬼话。
话一出口,陆老头就意识到坏了,赶忙捂住嘴,呜呜泱泱道:“啊,那个啥,大晚上来饿坏了吧,我去给你炒饭吃!”
贝鲁会长脸色一横,猛地拍桌:
“陆一柏你说什么?你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去斩鬼?这当中出了什么岔子谁能负责!万一孩子受伤,或者异鬼逃跑之后继续伤人,你能付得起责任嘛!”
陆一柏就是陆老头的大名,但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人叨念了,谁会在乎一个瘸腿老头的名字呢。
守夜人工会有完整的规章制度,未经考核的能力者,是不允许在任务中占据主导地位的。
一方面是为了安全,另一方面是为了斩鬼的行动能够顺利进行,不让它们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陆老头自知理亏,赶紧给贝鲁会长倒了杯酒,推了过去,笑嘻嘻地说道:“他……他其实干得不错啊……”
贝鲁会长怒气冲冲。“你的意思是你教的好?”
陆老头长舒一口气,哀叹道,“要是教得好,儿子儿媳也不至于那么早没了。”
贝鲁会长顿了一下,看着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忽然心软了。
陆老头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行,当年斩鬼也是尽心尽力,连儿子儿媳都死在战斗中,现在只剩下个相依为命的孙子。
“那姑且饶了你这一次,但你家孙子可是需要考核的。”贝鲁会长端起酒杯。
“他,怕是对这也不感兴趣啊。”
贝鲁会长忍无可忍:“那是你的事!”
陆老头满脸落寞,点了点头,心里却暗自窃喜,心想你这家伙果然吃怀柔这一套。
还没等贝鲁会长喝酒,陆老头就赶紧将他的酒杯接了过来。
“你干嘛!”
“喝酒伤身,会长日理万机可不能坏了身体。”陆老头动手拆礼盒,满眼放光,“嚯,好精致的点心。”
贝鲁会长一把抢过点心,搂在怀里回击道:“那你别吃我点心!”
这次轮到陆老头傻眼了。
“尝尝,尝尝嘛,干喝酒啥意思。”
“那你用酒换。”
于是僵持了一会之后,俩老头喝着散装白酒,吃着点心。肥猫趴在桌子底下,眯着眼睛看着两个幼稚的老头,目光里满是不屑。
两人也没碰杯,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瞎聊着,两瓶二锅头很快就见底了。
俩老头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分明已经都到了极限,却还是死撑,一点不想在对方面前示弱。
“很好,很好啊。”陆老头喝的迷迷糊糊,用手指着贝鲁会长。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孙子的能力是什么呢?”贝鲁会长用力拍着脑袋,含含混混地问着。
“他啊……他……”
话还没说出来,陆老头就一头栽在了桌子上。
贝鲁会长抿嘴笑了笑,那笑容似乎在说自己胜利了,随后也一头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