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以养伤为由赵辰一直在屋内照顾洛芙,邹炎也是识趣除却偶尔探望伤情倒也很少来,经过这几日的医治洛芙面色已有些好转,也勉强能进食,赵辰每日会喂些肉沫熬制的粥给她。虽说可以进食,但依旧昏迷不醒。全靠赵辰一点点的喂。
倒是这几日外界又有一则怪谈流入坊间:夜半子时四名黑无常驮着一名女子尸首往将军府而去。
打更的更夫以及多名起夜之人都曾亲眼见到,说那四名无常舌长尺许、面色煞白,最可怕之处在于那四人皆无双目。
近日连连发生的几宗怪事闹得郁南城人心惶惶,百姓不敢出门,茶肆街道一片冷清,到了夜晚家家闭门不出,整个郁南城安静得可怕。
将军府那边却在挨家挨户的搜查刺客。这更惹得百姓愈发不满,方盛勾结白头山马贼遭人揭发,揭发女子被方盛灭口后化作冤魂到将军府索命。这样的言论遍布郁南城大街小巷。更有甚者半夜之时偷偷往将军府中倒黑狗血。
谣言犹如洪水猛兽,饶是深居府内休养的方盛都听闻,病床上的方盛大怒第一时间便召集了麾下的将领。
依旧裹着厚厚棉袄的方盛看着堂下的众人缓缓开口道“三日之内抓住刺客,还有我不想再听道这些市井流言。”主坐上面容憔悴的男子不怒自威,堂下众人无人敢与其对视全部俯首领命。
以此城内搜查的官兵竟达千人之众,街头巷尾巡查的官兵随处可见,军队的搜查手段何其粗暴,就给百姓的是满屋狼籍,由此民众的不满再次提升。
最关键的一团火也随着一行人的进城被完全点燃,军队大肆搜查的第三天,一支官家商队缓缓入城。本是押送北部丝绸往蜀地的商队路遇马贼,货物被劫掠一空随行的护卫更是死伤殆尽,只有寥寥几名马夫活了下来。
大梁有几处官盈的丝绸作坊,收纳各地上等蝉丝纺织,面料华贵精美,乃是达官贵人钟情之物。如今商队被劫,原本集中于平民百姓的不满情绪逐渐蔓延到富商贵胄,官民冲突开始爆发。
城南一屠夫名曰黄守良,为人朴实憨厚,却生得五大三粗肥头大耳。年过二十五才娶得一名娇妻名曰杨秀,黄守良极为宠爱自己的妻子,每逢婚庆嫁娶要出去帮忙杀猪宰羊他都会给自家妻子带回些小玩意儿或者零嘴吃食。
当日黄守良前往城西替人杀猪,独留妻子一人在家,午时说是将军府内的士卒到家中搜查刺客,杨秀只好开门让其进来,黄守良屋舍不大三两下便被士卒翻了个底朝天。杨秀虽然心底不忿却也不敢阻挠,乱世之中官与匪无异,这帮士卒搜查完之后发见这杨秀生得貌美,而今屋内又仅有杨秀一人,几名士卒不禁起了歹意。
适时黄守良刚好折返,刚进屋便听到妻子呼救,急忙冲了进去。就撞见几名士卒撕扯着杨秀衣物,黄守良目眦欲裂转身到厨房抄起菜刀冲上去就是一阵劈砍。几名士卒反应不及两人直接被其砍死,争斗瞬间引来了更多的士卒,黄守良一介屠夫体胖力强,寻常士卒根本不是其对手,追逐之中黄守良又砍死两人。这些士兵毕竟是战场上杀过敌的,众人一拥而上最终黄守良死在乱刀之下。
屋内的杨秀见自己丈夫生生被人砍死万念俱灰竟趁众人不注意投井自尽。
黄守良的父母早逝家中就他一人,杨秀本是家中独女,父亲是一名郎中,年过六十。杨老郎中行医救人无数,在郁南城颇有美名,年近四十才得此一女甚为宠爱,不料如今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二老伤心欲绝双双卧床,此事终是彻底燃起百姓心底怒火,原本小规模的摩擦瞬间转变为大型械斗冲突,短短三天死伤数百人。
赵辰这几日休养,身上的伤已然痊愈洛芙也终于苏醒过来,当时赵辰正要给她擦拭伤口换药,两人就此四目相对场面尴尬。
“贤弟贤弟。”
还在屋内捣药的赵辰老早就听到院外邹炎的声音,赵辰悄悄收起手中的药罐理了理衣衫迎出去打招呼道“邹兄为何如此慌张?”
邹炎喘着粗气道“贤弟不得了了,外面乱作一团百姓要造反了。”
“造反,这是为何?”赵辰不解地问道。
邹炎一五一十将近两日的见闻都告知赵辰,赵辰这些时日不曾出门,自然不晓得这些事情。
“那方将军那边要如何做?”赵辰问道。
“出兵镇压。”邹炎说道。
赵辰眉头一皱急忙说道“邹兄不可啊。”
“贤弟有何不可?”邹炎问道。
“本来坊间就流传将军府与马贼勾结,诸多流言皆对方将军不利,如今再以暴力镇压民愤定会火上浇油,到时候方将军只会民心尽失,暴乱也会愈发难平。”赵辰说道。
邹炎低头思索了片刻后道“贤弟所言在理,那应该如何?”
“邹兄速速前往将军府劝说方将军收回平乱成命,邹兄须向方将军言明其中的厉害关系,所谓民心不可失方将军定然会明白其中道理。”赵辰说道。
“只是收回成命便可?”邹炎问道。
“若是要收复民心如此可远远不够。”赵辰摇了摇头。
“贤弟可还有计策?”邹炎又问道。
“要平民愤得先杀几个人。那几名犯事的士卒将领要游街受万人唾骂。然后当中斩首,如此民愤方可平。而若要聚拢民心则还需从根源解决。”赵辰说道。
“那根源是指那女刺客?”邹炎问道。
“女刺客只是诱因,根源还是白头山的马贼,当务之急还是立刻出一则剿匪告示让民众信服,如此民愤可平民心可定。”赵辰说道。
邹炎听完眼前一亮赞叹道“贤弟好计谋,如此定能平定民乱,我这就去给我姐夫进言。”
说着邹炎便匆匆出了门,赵辰嘴角微翘也转身回屋。
洛芙毕竟有小宗师的修为,不仅体魄优异,恢复力更是惊人,如今已然可以轻微的活动,只是下地行走还尚早。
“洛姑娘,你大概还要多少时日可以自行走动。”赵辰打了一大盆热水放于床前问道。
“我伤的极重。所以恢复缓慢,恐怕还要一旬时日。”洛芙低声说道。
“一旬,一旬应该也够了。”赵辰喃喃自语道。
“洛姑娘我这便要给你换药了。”赵辰拧了一下沾了热水的毛巾轻声道。
洛芙脸色微红低声道“麻烦赵公子了。”
洛芙对赵辰本就心生好感,如今又为他所救,这几日赵辰日夜看护无微不至,洛芙早已芳心暗许,但擦拭身体这种越礼之举始终难以释怀。
“过几日恐怕我要出门。我今日会买足姑娘要用的药材,这几日姑娘看我如何煎药,等姑娘能够下床活动了便需要自行煎药。”赵辰一边清理药渣一遍说道。
“要去哪?”洛芙面色有些怅然道。
“过些时日方盛应该就会出兵剿匪,到时候我定然要随军前行,到时候洛姑娘就要自己照顾自己了。”赵辰不紧不慢的说道。
“赵公子既要做那方盛的军师,何不一并将我供出?”洛芙脸色骤冷道。
赵辰自是听出洛芙话里的怨念轻声道“洛姑娘我绝非为方盛效命,他日你若是要找他寻仇我定不会拦你。”
洛芙默然,眼前的男子与自己不过是萍水相逢,自己有怎能再多要求?想到这里洛芙心情愈发颓丧。
与此同时邹炎也到将军府内,方盛这几日深居高墙自是郁闷无比,如今自己这个小舅子突然前来探望他心情大好。适逢邹燕亦在旁边,正好几人可以说说家常。
方盛示意邹炎坐在一旁笑问道“你多久没来看我这姐夫了?”
“这孩子贪玩,小时候就整天不归家。也不知道多来看看你姐夫。”邹燕嗔怪责问道。
“姐夫,我听说你要出兵镇压作乱的百姓?”邹炎试探问道。
方盛顿时脸色一沉“你想领兵?”
一旁的邹燕见此冲着邹炎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怎奈邹炎仿佛没有看到继续说道“姐夫如今民愤难平,再以武力镇之恐激发民暴。”
方盛脸色愈发阴沉,邹燕急忙说道“诶.....今儿不谈公事,来来尝尝我做的糕点。”说着将一块糕点塞到邹炎嘴里。
邹炎胡乱嚼了两口又喝了一大口茶水把糕点吞下去继续说道“前几日的流言本就对姐夫不利,如今官民冲突百姓愤懑难平,武力镇压只会适得其反。”
“别再说了。”邹燕私下掐了一把邹炎低声道。
方盛摆了摆手“继续说。”
邹炎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说道“姐夫我觉得当务之急乃是先平民愤,不若将那几名肇事将卒当众斩首,若是不够可再加几名军中刺头,如此民愤可平。”
方盛听罢开口道“如此是可平民愤,但也只是暂时,民心岂是几名无关紧要的将卒便可收拢的?”
邹燕看到方盛面色缓和不禁松了口气,看着邹炎示意他继续说。
邹炎思索片刻道“如此平民愤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乃是发一则讨贼告示贴于城墙之上以示我等讨贼决心,这样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方盛食指不自觉的敲着面前的石桌面露沉思之色片刻后道“与那徐孝寒之约乃是机密。若是颁发告示张延成怕会有所防备。”
方盛停顿了片刻继续道“你持我腰牌命胡泽林将调遣出去的将领全部召回,再跟他要那几名犯事之人。犯事的将卒游街斩首,此事由你专办。”
邹炎脸色大喜抱拳躬身道“属下领命。”
邹炎说罢又微微抬起头试探问道“那剿匪之事?”
“此事我自有决断。”方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