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盛大军傍晚营寨便安置完毕,入夜便搭灶做饭,子时全部入营不可喧哗。
七千人马的营寨不大也不小,营帐之间间隔不过一丈,方盛的游鱼营和胡泽林手下的黑甲骑分别驻扎在两翼,四千步兵成拱形将将军大营环绕在正中央,辎重粮草殿后。
大营门口有两丈高的哨塔,营内没三个帐篷便有一小队巡查,大营占据方圆十里内一处高地,地势甚佳。
任谁都不会想到此时会有敌袭,营地地势高,哨塔之上能观测方圆十里敌人,虽说深秋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但哨塔上执勤的皆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能够第一时间感应到周边的一举一动。
当然这只是针对至少上百人的小股队伍,他们并不知道此时一道消瘦的黑影由远处徒步袭来,犹如暗夜中的一只精灵在满目荒凉的平地上掠过。
张乐今年刚刚三十,从军已有十二年,家中祖辈皆以打猎为生,张乐从小耳濡目染年纪轻轻便可上山打猎,耳目皆是俱佳,百米之外可一箭射穿奔逃的野兔。
“他娘的这白头山还真冷,你说张延成这帮匪人怎么受得了?”与张乐一起站岗的人叫王小户,虚岁不过二十,从军刚满两年。
张乐搓了搓手呼了口热气道“打起精神,后半夜还有一个多时辰,敌人通常都会在这个时间来袭。”
王小户不以为意“师傅这句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从军两年都没碰到过敌军夜袭,这大冷天的人家也怕冷。”
“军中哨岗最是责任重大,无论何时皆要万分警觉,你可知若是敌袭我等不查军中袍泽多少人会命丧敌军屠刀之下?”张乐厉声喝道。
王小户见张乐脸色不悦暗自嘀咕了几句,却也不敢还嘴。
“你看那边可看到什么异常?”张乐突然警觉起来,指着东南方向问道。
王小户顺着张乐所指方向看去好半晌道“没什么异常啊?”
张乐满脸疑惑,方才他仿佛看到一道黑影一闪而逝,而后再看却未曾发现有何异样。
张乐心中似乎有些不安,紧张地四下观望。
“小户我感觉不对劲,心头总在跳。”
王小户一脸疑惑“我没看到风吹草动啊,老张你太久没打仗所以多疑了!”
张乐眉头紧皱低喝一声“不对。”
说着双手扶着哨塔上的木栏往下看去,只见一道黑影宛如鬼魅沿着哨塔的巨杆飞了上来。黑影瞬息便至张乐还未来得及大声呼喊。长剑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银色裂缝,张乐脖颈一凉竟是发不出任何声音,一旁的王小户却是还未有何反应便尸首分离。
这一切不过瞬息,莫说营帐内酣睡的将卒无人察觉就是巡逻的士兵都未曾发现异样。巡查的士兵一刻会查探两次哨塔情况,如此一来哪怕哨塔有变半刻钟时间也不足以让敌军神不知鬼不觉的迫近五里之内。
所以要想发动奇袭必须还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击杀最近的巡查小队。
黑影瞬杀两人后翻身上哨塔顶在顶棚放上一束点燃的小火苗,哨塔的顶棚呈椎状有茅草铺就,后面往前看看不到顶上的火苗。而前面从远处看可看到一点微弱的火光。
黑影做完这一切看了一眼远处又再次隐没在黑夜中。
巡查小队五人一队,一刻换一岗。众人并不知黑夜中一道消瘦的身影犹如手持镰刀的无常,在收割着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脆弱魂魄。
一队、两队,一刻钟,杀掉三队巡逻小队,外加哨塔四人,总共十九名久经沙场的士兵,十九名士兵但凡有六品以上修为要杀之不难,若要杀的悄无声息至少需要九品境界,整个郁南方圆百里无一九品,唯二两名小宗师一个正在郁南城镇守,所以来人呼之欲出,便是骑着劣马随后出城的洛芙。
洛芙习的是杀人剑术,剑招速度凌厉异常,无过多花哨直取要害,要论暗夜袭杀哪怕是浸淫小宗师境多年的李四都无法与洛芙相比。
但军中制度森严,防范意识极强,就在洛芙准备对下一队巡查小队动手时,不远处传来嘶吼“敌袭,敌袭。”
“敌袭”两字划破了深秋的夜空,原本寂静的大营瞬间传遍,呼喊声此起彼伏。
洛芙猛然回头看向大营门口,停顿了片刻便转身朝将营掠去。她的目标从来都是方盛,若非与赵辰有约她绝不会暗杀哨探和巡查的士兵。
虽说万军之中取主将首级对小宗师而言依旧是以难如登天,但她愿意一试,可如今赵辰之恩等同再造,所以赵辰的要求她只能答应。
如今已过一刻钟,洛芙能感觉到大营前方有一股军队正全速袭来,现在她任务已完成,是时候去取方盛首级。
来袭的队伍自然是徐孝寒,当然还有白头山的张延成,徐孝寒麾下一千六百步兵,三百骑兵总计一千九百兵马。张延成八百骑兵,一千步兵,总共一千八百兵马。
白头山竟有八百骑,要知道方盛一万大军骑兵也不过两千骑,张延成的富庶可想而知,这也正是为何张延成连官银都敢劫,全是仰仗手底下的这支宝贝骑兵。
方盛此次所带骑兵仅有游鱼营三百骑再加胡泽林手下的五百黑甲骑,总共也就八百骑。白头山山路崎岖怪石嶙峋,骑兵极难发挥,未曾想今夜徐孝寒竟然联合张延成发动夜袭。
白天徐孝寒领百骑前来,不过是示方盛以弱他手下兵马早就过千,而且那一百骑混着不少张延成的手下,白天只是前来探营。
夜幕降临张延成与徐孝寒便从十里之外缓慢推进,直到洛芙在方盛大军哨塔燃起暗号众人便全速奔袭。一刻钟足够骑兵杀至,此时方盛大军还未来得及整军列阵,为首的徐孝寒和两名虬髯大汉首当其冲,慌乱中的士兵直接被碾死在马蹄之下。
而最后火光冲天,涂满油的火矢破空而去,直奔方盛大军后营。
此次突袭徐孝寒与张延成皆是兵马尽出,孤注一掷,张延成的马贼可称狼兵,凶残异常,杀人之后会斩其首级挂于腰间,战后论功行赏。
方盛扎营之地本就广阔,最适合骑兵冲杀,张延成与徐孝寒的一千骑杀伤力极强,若说两军摆开阵势张延成与徐孝寒手下那些参次不齐的四千马贼对上方盛大军两千人都难胜。
但夜袭便不同,若是方盛有所防备那张延成之流便有来无回,再者夜里进军潜行亦有风险,若是冲杀之时己方两路起了冲突那便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停止。
夜里视线本就不明,若是己方两路人马相遇在不明之下搏杀,饶是反应过来也无法阻止汹涌的大军,所以夜袭自然有莫大风险但收益也是显而易见。
第一轮冲击方盛的前部大营已乱,右翼胡泽林的黑甲骑兵迅速上马驰援,左翼游鱼营本就是方盛精锐敌袭之时便列阵随时准备冲杀。可如今他们归邹炎管辖,就在白天方盛亲自下令游鱼营全全由邹炎调配。
敌袭之时游鱼营之人第一时间摇起了还在酣睡的邹炎,告知他游鱼营需即刻出兵。邹炎听说敌袭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冲到营帐外面欲查看情况,邹炎昨夜卸甲而眠寒风一吹把邹炎又吹回了帐内。
邹炎返身胡乱套上军服,一旁的士兵实在看不下去了,沉声道“邹校尉,敌军已杀至我军前营需立即出兵。”
邹炎看到后方火光冲天,前头厮杀声不断一下子慌了,焦急的在原地来回踱步。
“敌方骑兵冲阵,我军步兵绝对无法抵抗,军情十万火急,邹校尉不可犹疑,必须立即出兵。”
邹炎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如今战况不明,敌军来势汹汹,我等不宜贸然出击,还是前去中军大营守卫方将军才是正选。”
邹炎有些犯难,他首次出征便遇到敌军夜袭,家境优渥的邹炎哪里见过这个场面,要他领兵抗击他早吓破胆了,为今之计还是在方盛身边安全,所以邹炎才有前往中军大营之说。
一旁的游鱼营百夫长似是看穿邹炎的心思“末将愿领一百骑迎击敌军,邹校尉可自领两百骑前往中军大营,还请邹校尉下令。”
邹炎犹疑了一会儿道“如此也好,那这位将军便领麾下一百骑迎敌,其余人马随我前往中军大营。”
如此方盛两翼骑兵总计六百骑皆投入战场两军陷入混战,厮杀声划破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