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黄粱一梦
巷子口戴黑墨镜,一脸坏笑的算命先生对我说,我今年命犯桃花,要和女人保持至少三十公分的距离。
他话刚说完,我就掀了他的摊子。本想朝他脑门狠揍一拳,忍耐了一秒,我决定放他条生路。
笑话!我孟永勋年满十五,正是朝秦暮楚的大好时光,听他的狗屁废话,除非我的人生理想是为了出家。
掀了算命摊的隔天,我便发现,他说的那句话的前半截,或许是对的。
所谓的命犯桃花,是不是就是我眼下这状况?
新生入校,排长龙似的队伍在门外等着进教室。我东张西望,眼神却是打从一开始就锁定在了某一个人的身上。
我戳戳旁边的人,“喂,知道她叫什么吗?”
“你说她啊,纪念念。”
纪念,纪念,念念不忘。
我高声叫她,“纪念念。”
她回过头来看我。
“要不要做我同桌?”我随口一问。
想不到她莞尔一笑,回我一句,“好啊。”
这般轻易,却令我欣喜若狂。
后来当她顺理成章当了我半年女朋友的时候,有一天,突然皱了皱眉头瞪着我。
“孟永勋,你好像一共跟我说了三句话,我就把自个儿交给你了。”
我嗤嗤地笑。她说得没错。
因为好得太过轻易,太过顺理成章,所以遭人嫉恨,这一点,我并不在意。
我们好了三年,被周围人唱衰说分手不下几百次,但我俩像是故意和众人作对似的,就是横竖咬牙切齿地坚持着。
我承认,在纪念念童鞋这里,我认栽。我这么火爆脾气的人,到了她手里,愣是变成绕指柔。
起先是见不得她生气,谁惹了她,多半都要受点皮肉之苦。
接着发展成见不得她叹气,她叹一口气,我这小心脏马上碎得跟玻璃渣似的。
再往后,我已经盲目到了极致,基本上在我的朋友们当中,变成了人神共愤的典型。
“嗨,见过不求上进的,没见过你这么自甘堕落的。”这话不止一个人对我说过。
在他们看来,女人如衣裳,该铺平了上熨斗的时候,一下都不能手软。再怎么惯着宠着都要有个限度。
用他们的话说,我已经把纪念念童鞋宠得无法无天了。
可我真的是忍不住地想对她好。
明明我有钱长得也还算顺眼,不知怎么得,自打跟纪念念童鞋确立了恋爱关东西,却变得患得患失起来。我时常有她会甩了我的恐惧感。
这恐怖的念头,一旦在脑子里开始盘旋,就如惊涛拍岸,冲击得我晕头晕脑。
你说我怎么就那么怕被她给甩了呢?
你说我怎么就会觉得她能忍心把我这样的优质资源给甩了呢?
既然有了顾虑,以我的性格,肯定得立马想出解决的法子来。
横竖想来想去,只有一条道走到黑!
就是对她翻来覆去的好!我就不信,我对她好到无人能及的地步,她还舍得跟我分。
可事实是,在我们风平浪静地好了三个年头,在我以为我们会继续恩恩爱爱迈进大学,跨进社会,结成连理,白头偕老的时候,她很果断地甩了我。
那会儿所有人都在备考。我妈知道我和念念的事,大发雷霆,她找人调查她的家世背景。知道她自小过得清贫,更觉生气。偏偏我又执拗地坚持认为我对她的感情不会有丝毫的改变,我妈一怒之下,把我关在家里,一关就是十几天。
门窗钉死,手机拿走,说起来,好比坐监狱,惟独好点的是,监狱没我家伙食好。
等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立刻撒丫子狂奔到学校去。一路上把我想对她做的事全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可见到她的时候,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没事人一样,像是这段时间我的消失对她而言,根本无足挂齿。
我怕被她看扁,只能和她一样装不在意。和同学在操场上打球,眼睛却是一刻也不能送她身上移开。等我朝她走过去,她却是一脸平静地说,“我们分手吧。”
“我烦你了。”
丢下我的外套,走得头也不回。
我天天给她打电话,她给我玩失踪。
搬了家,换了电话,走得无影无踪。
当时有多在意她,事后就有多痛苦。我后来每每喝挂了都无比痛恨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哪怕我稍微有所保留,也许此刻都还能余下丝丝缕缕的情意,也好找个人来重新爱过。
可偏偏,我把我的心,在她那里一股脑地清仓了。
以后的日子,昏昏沉沉。我承认我有过一丝丝的侥幸,想着给彼此一些时间,也许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念起我的好来,或许回过头来跟我说,她那天说的不过是气话。
这一等,便是许多年。
我身边一直没有固定的女朋友,虽然女伴无数。纵情酒色,也是解脱,只是醉酒终有醒来的时候,心底空空荡荡的,像被掏空了一样。
母亲看不过眼,终是做出了行动。于是,乐冬出现在我的生活中,那是我已对再找到纪念念毫无把握——我和乐冬订了婚。
只是订婚仪式刚过还不到一个月,我就遇上了纪念念。
她穿着黑色的工作衫,拿着录音笔坐在我对面,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公式化地问答,像我们从未拥抱过,亲吻过。像两个全然陌生的人。
我内心那潜藏的愤怒,一发不可收拾。脸上却学她,平静到冷淡。
只是她一离开,我便丢盔弃甲了。恨不得追下去抓住她,阻止她再次消失。
只是此时的她,已有了各种的社会关系,不再如当初那般想走便走。要找到她,不再困难。
我想,我们是可以回头的。只要我坚持下去,她终是会回头的。
我用了一些时间,让自己理清头绪,去思考现在的她会需要什么。那些年少无知时候的宠溺搁在眼下,已觉可笑。她是一个成年的女人,她要的显然已经不同。
可很快地,我便发觉,我把事情想得有点简单。
她的身边,多了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