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玲听罢这才身子靠后坐正了说道:“这天下间的事情,正真是巧,这次逃难要去找的人,他的副将如今竟在我眼前。”
李粲李旬下意识向过的何杨望去,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段时间自己和夫人过得属不易,眼看着定边军还有些距离,这回在汾州碰到何将军,心里有了些许盼头。
何杨也愣了愣,原来眼前的这位居然就是要找自己的嫂嫂,这次回将军府的路上有高人相助,应该会顺利很多吧,这个前途不可估量的高人也让何杨又多了更多期盼,想到这,何杨的眼睛看向一边开着小差的李辕光。
“这么说的话,咱们帮何将军的事情也更加应该了。”
白婉玲听李粲一说,有些疑惑,忙问道:“叔叔说的帮忙是为何事?”
“面来了!大碗刀削面!”小二用大盘端着几碗刀削面一并摆好在众人的面前:“几位客观请慢用,咱们家的刀削面可是出了名的劲道。”
“多谢小二,来来来,夫人,少爷,何将军,趁热吃吧。”李旬一碗碗递到众人面前。
李辕光没说什么,从小二端上几个大碗面起,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些面条半分。等到李旬把自己那碗送到面前,还没来得及收回手,李辕光的筷子就已经插了进去。
白婉玲到没急着动筷子,她依然等着李粲给她解释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李辕光偷摸的跑了出去,这还了得?还有李粲嘴里的帮忙,到底是帮什么忙?
李粲也没急着吃面,他继续说道:“夫人,昨日老奴和李粲在内院听得西夏武士要害何将军,心想其中自有什么阴谋,我两是个直人,性子您也是知道的,西夏人要杀的人肯定对咱们大宋来说,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所以才将何将军救了出来。”
“这么说,叔叔们救出何将军后李辕光就找来了?”
李粲看了看只顾着吃面的少爷,他知道白婉玲语气这么急,肯定是要核实李辕光晚上偷摸溜出去的事情,看来少爷这顿挨骂恐怕是逃不掉了:“夫人,少爷这么小小年纪却敢独自出入,胆识过人啊,我看他……”
“胆识过人?叔叔,你不用为他辩护。”
白婉玲打断了李粲的话,转过身子,用手指捏住李辕光的耳朵,向上一提。李辕光忍着疼痛,眼珠子很快的扫了一下白婉玲,又回了过去,赶紧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巴拉些面条,当做没发生一样。
“光儿,还吃!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晚上跑出去有多危险?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怎么活?怎么给你爹交代啊?你知不知道!”
“夫人,别动怒。”李旬眼看着白婉玲要大发脾气赶忙说道。
何杨在一旁看着李辕光的反应,偷偷将笑声掖在肚子里,他劝阻道:“夫人,您还是别动怒了,谁不都是一点点长大的吗,再说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您看在少公子年幼的份上先消消气。”
听何杨一说,白婉玲松了口气,想到早上自己还因为李辕光没了父亲而难过,现在又责怪他,心软了许多:“我也是,怎么连你溜了都不知道,连你怎么回来的我也不知道,我这个做娘的也有过失。”
白婉玲提李辕光耳朵的手松了下来,没再使一点力气。李辕光把嘴里嚼烂的面狠的吞下,试探的说道:“娘,光儿知错了,您不生气了吧?”
“我就是想生气,看着你啊,也就气不多了。”
白婉玲的手指顺着李辕光耳根子滑倒了他后脑勺上。
“咳咳,小少爷,您这回可得谢我救你了吧。”何杨压下身子,悄悄的跟李辕光说道:“吃这么大口面想拖延时间想妙招的法子我看不必了吧,这次我帮你一次,也算换了你个人情吧,嘿嘿。”
李辕光一旁听着,到没给何杨好颜色,本想要好好怼上两句,但是自己的缓兵之计居然被何杨看透了,最关键的是这会这个何杨还帮了自己一次,就也没多说话,又低着头吃面去了。
“夫人,何将军虽然这次脱险了,但回去的路被那群西夏武士完全把守住了,所以要想过去,怕是有些困难。”李粲还是坚持着想把昨晚上商量的事给夫人禀报完,继续说道。
白婉玲听李粲口气好感觉到似乎帮助何杨回程的路途并不安全,只要威胁到光儿就会让她的神经再一次紧绷起来:“粲叔,你们是有什么商量吗?”
“是这样的,老奴们决定配合何将军将这帮西夏武士一网打尽,所以大家共议上午在这商量有什么办法。”
“一网打尽?”上一波刚刚平息这一波又猛地顶在了心头,白婉玲压根就不想卷进铲除西夏人的事中,也更不想让光儿在路上有什么差错:“奴家既带光儿远到此地,这一路本就艰辛,要是卷入此事,害了我孩儿,我怎么跟老爷交代?二位叔叔怎么给老爷交代?”
“这……”
李旬皱起了眉头,老爷曾吩咐他们二人要全力保住少爷,虽说谋划都是少爷想的,但要真卷入打打杀杀的环境里自己恐怕都是自身难保,怎么保住少爷全身而退呢,但毕竟自己又都已经答应要帮何杨了,反而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何将军,虽然奴家也很想帮您,不过这次……。”
白婉玲微微低下头,是要给何杨赔不是的样子,被何杨一把制止住:“昨夜二位主管就说要听夫人的意思,知道夫人此行来定边军,这地方并不能算得上安静修养之地,在下料得夫人确实有什么难处,其实在下昨日里就不打算连累各位,所以夫人不必自责。”
话虽如此说,何杨心里难免有点失落,本觉得这次有人一起上路是个好事,既然此行不能同赴,自己一个人也罢。
“何将军言过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奴家只是希望自己孩儿不去再遭危难,并非不想给何将军伸以援手,如果此时先夫尚在,定会鼎力相助,只是我一妇道人家,身边两位叔叔也都发髻斑白,小儿年幼,想助将军一臂实属有心无力,望将军见谅。”
“夫人,您客气了,请您放心,在下不会拿夫人与少公子的性命开玩笑,这次所有的事,就有在下一人完成,各位不用卷入其中。”
何杨着实看出白婉玲的确有难言之隐,心里也就没再多想,既然自己这次行动原本就是一个人,那么现在一个人上路也就和以前并无无两样。于是何杨起身给白婉玲和两位管家以及李辕光行了个礼:“夫人,少公子,两位主管,他日在与各位在定边军相会,在下告辞。”
何杨没做过多动作,很快两步就跨出大门,走远了。李粲李旬欲前去追赶,被白婉玲拦了下来:“二位叔叔,不用追赶了,咱们自己赶咱们的路吧。”
李粲李旬本想说些什么,但见何杨已经走远,也就都没说话,回过头来要扶白婉玲起来。李辕光此时将剩下的面条一口嗦完,又咕嘟咕嘟的喝了两口汤,方才抬起头说道:“娘,帮何将军的主意,是光儿想的。”
“你想的?你才多大,就给人家出谋划策了?”
白婉玲刚刚站起来,听李辕光一说,又吃了一惊。
“不信的话,娘问问两位爷爷。”
白婉玲目光扫向两位老主管,此时李粲急着说道:“夫人,您别听少爷这么说,他这小小年纪,哪有什么办法啊,您说是不是。”
“李粲爷爷,那您说说,您到底有什么办法帮何将军呢?”
李辕光一下子把李粲难住了,昨天晚上商量的事确实是李辕光有些想法,他们都只是旁听,突然要他说出想法,他还真说不出来,嘴里支支吾吾起来。
白婉玲看李粲没什么话了,自己又坐了回去:“光儿,你有什么办法?”
“娘,以前爹给光儿讲过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说是有一只水鸟要吃一个贝壳里的肉,那贝壳呢却趁着水鸟把长嘴伸进自己肚子里的时候夹住了它,两边都不肯退让一步,最后让个渔夫轻轻松松把他们都抓回去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娘,昨天光儿就出主意让何将军去请这里地方官的兵马,他自己做诱饵吸引西夏人和土匪的注意,一旦两边打起来,官兵就能轻松的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白婉玲仔仔细细又把自己儿子打量了一番,前几次有人说自己儿子是天才,自己也没在意,现在看着他居然会想到将一群军武之人打压的计策,让她甚至有点怀疑这儿子是不是自己亲生的,明明看着他从肚子里出来的,想不到这点年纪会有这种沉浮。
李辕光又说道:“要是这何将军身手好呢,肯定一个人就能全身而退,把这计策完成了,可偏偏他身手并不高,所以光儿是打算让两位爷爷帮上忙。何将军现在肯定还在按着计划施行,不过结果就不知道了。娘,您常教导光儿,做人要言而有信,承诺了就要去完成诺言……”
白婉玲压根不放心光儿的生命安全,她很想再一次拒绝光儿的请求就像拒绝李粲李旬要去追赶何杨那时候一样,但此时的她突然脑海里有一道念想闪过,如果儿子将来要为夫报仇,不如借此磨炼他一番,便说道:“光儿,娘本不想答应你,但是你小小年纪如此深谋远虑,娘反倒有些许安慰,毕竟将来父亲的仇还得你来报,娘就准你一次。”
说完这话,白婉玲又将抬起头来对李粲李旬说道:“二位叔叔,这个事并非小事,能成自然是好,若是难成,请二位叔叔看清形势,切莫妄动干戈,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可轻易动手。”
“娘,光儿昨晚上睡觉的时候又想了会,这个计划里还差重要的一环。”
“什么重要的一环?”没等白婉玲说话,两边老主管紧张的连忙问道。
“何将军的样貌西夏人一定掌握清楚了,他们毕竟不是在自己国土杀人,所以不会对其他人下手,但土匪就不一样了,他们眼里是个人身上都得给你薅块肉,但薅肉的顺序到有个先后。”
“此话怎讲?”李旬接着问道,
李辕光放慢了语速,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他们想薅肥肉。”
“肥肉?”
“恩,他们不知道何将军到底值多少钱,值不值得先下手,在这荒郊野外的,西夏人要是先下手了,他们就不一定会去冒这个险再抢下何将军,除非……”
“除非他们知道何将军价值连城,我说的没错吧,小少爷?”
此时说完话李粲将怀里的银子拿了些出来,在李辕光面前晃了晃。李辕光没回答,他只是笑嘻嘻的不再说话,他很清楚跟随老爹征战又伺候父亲这么多年的老主管理解起他们李家的点子是多么迅速,虽然出谋划策这两人不行,但是要说立马能知晓他门点子的人,非这二位老主管莫属。
白婉玲看着笑容中的儿子,心中有了些她的想法,这儿子看起来稚嫩,但很有自己夫君的作风,甚至可以说未来比起夫君,有过之无不及,这小家伙的天赋要是有个人好好培养一定能成就些事。可问题是谁来教他呢?现在自己都是处境艰难……
“章缜!”
白婉玲猛的想到了自己的妹夫,居然激动的叫了出来。两位老主管有点奇怪,刚刚谈的事情和夫人嘴里蹦出来的名字虽说有些联系,但怎么也不应该在此时联想到一块啊。
“夫人,您说什么?”李旬问道。
“没……没没,没什么,二位叔叔都知道光儿的想法了,那咱们就赶紧上路吧。”
李粲说道:“夫人,您瞧好了,马上就得让何杨这家伙的名声闹得满城沸沸扬扬。”
李粲转过头来又对店小二喊道:“小二,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