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坏掉的玻璃，真的不用我赔钱吧？”
少女的话语回荡在每一位制裁者的耳边，将他们雷了个结结实实。
“呃，琉璃酱你为什么突然在意起这个？”绪方桃花第一个问道。
“我穷。”绫小路琉璃承认得坦坦荡荡，“这一块玻璃大概是我一周的饭钱。”言下之意是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宁可把玻璃整块卸下来换饭吃。
“不用不用，我们制裁者还不缺这点经费——更何况这钱还不是我们掏。”风间凉轻咳了一声，努力在心底告诉自己：这很正常，这位“愚者”只是一个人身处异国他乡，难免经济拮据。
家境殷实的他完全想象不到，靠着微薄的生活费度日，缺钱到极限，一百日元恨不得掰成十份来花的绫小路琉璃，是怎么一个人拖着虚弱的身体跑遍住所附近的所有超市，只为找到一家价格最低的打折便当。
而绫小路琉璃之所以第一次任务就这么听从指挥，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卖力，除了守护日奈森亚梦的心之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那就是——
这套制裁者免费发给她的制服，是她来到日本将近一年以来拿到的第一套新衣服，新到会在她一堆虽然没有补丁摞补丁，但是也差不了太多的便服中闪闪发光的地步，而且还是日常聚会都能穿的万用款……
本着“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原则，再加上形象改造后的自己确实健康了很多，又听说不用掏钱还很可能还有另外的收获，现在的绫小路琉璃可谓是理不直气也壮，兜帽下露出的嘴角也难得微微上扬。
“那……你想要什么？”话一出口辺里唯世就后悔了，稍微有点崩溃的王子殿下甚至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受到的冲击太大，所以智商短暂下线了。
不过由不得他后悔，听到这句话的“愚者”的唇角忽然出现了某种名为兴奋的笑意，手指“唰”地指向守护者们平常喝茶聊天的圆桌：
“‘制裁者’想要我们的名字被你们记住、想要你们小心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但现在，‘愚者’想要守护者所有的点心。”
话一出口，全场寂静。
“等、等等啊小琉璃，就为了几盘点心？”风间凉感觉自己的思路已经跟不上节奏了，在那一瞬间他竟然有种想动用制裁者的经费给绫小路琉璃买东西吃的冲动。
这孩子过得得是有多惨啊……
而在他身旁，绪方桃花已经笑得抱着肚子在波斯地毯上打起了滚，朝比奈弥生用了很大的毅力才没有失控把衵扇的扇骨折断；此刻唯一保持着冷静，并且瞬间理解了她意图的人，恐怕只有月见山圣了。
“都别笑了，”他说道，从靠背中支起了身子，眼中血意翻涌，“愚者做得很好。”
“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双方都需要一个借口来结束这场闹剧，让守护者留下深刻的印象，同时还能转移守护者们的注意力，给自己留下全身而退的路。”
“——还能顺便解决温饱问题。原来是这样，”朝比奈弥生拢扇，“是我小看了愚者呢，真是个不得了的孩子。”
绫小路琉璃可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将所有的点心都装进袋子里，既完成了任务又得到了第二天的早餐，心满意足的她挥了挥手：“那就这样吧，踢碎玻璃是我不对，制裁者会赔给你们的，回见。”
望着少女消失在穹顶空洞的身影，藤咲抚子目露担忧，她问道：“有强大的甜心，又有足以使用的觉悟，这个女孩，和她口中所说的‘制裁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谁知道呢，”相马空海双手枕在脑后，有些疲惫却仍旧笑着说道，“我是不信这么大费周章就为了几块点心这样的事情，但是我也不认为这个女孩子会是什么坏人。她的力量完全可以打败你，但是她刚刚可是不惜冒着被砍伤的风险，将你的形象改造解除的啊。”
结木弥耶的手绞紧了披肩的布料，一言不发。
“我会将这件事情报告给理事长的。现在我们只能选择相信她的话了。”辺里唯世垂下眸子，玫瑰色的眼瞳像雾霭中层层叠叠的花海，让人看不清他真实的感情，“日奈森同学，你怎么看？”
“我……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日奈森亚梦低下头，愚者……为什么这个女孩给她的感觉，会这么熟悉？但她没有去怀疑绫小路琉璃，所有人都没有。虚弱的体质和不好接近的印象此刻无疑胜过了布料过于轻薄的兜帽，成为了少女最好的伪装。
一地的玻璃碎片染上了蓝紫的色调，好像散落了一地矢车菊的花瓣，夜色便这样在守护者们的疑惑中降临，一日又落下了帷幕。
“呼啊——真累人，”绫小路琉璃伸了个懒腰，走在回天文馆的路上，学校大门已经锁了，她只能从堕天使的庭园的另一个出口出去，“不过，很久都没有这么活动过了呢，谢谢你，茉秋莉。”
“主人开心茉秋莉就开心。”茉秋莉坐在她的肩头上，蔷薇色的眸子盛着夕阳，无比惬意。眼前似乎有黑影划过，她眨了眨眼睛，却只看到一个猫一般的身影从大楼的顶端消失。“主人，大楼顶上有个像猫一样的人，一闪就不见了诶。”
绫小路琉璃抬眼：“是么，或许会是个重要的人物，但是现在无所谓，等回去告诉他们就好了吧。”
楼顶的阴影中，长着猫耳的少年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在他的身旁，同样长着猫耳的朋克甜心一脸好奇。
“真是敏锐的观察力呢喵，是很不得了的甜心呀，而且也有三个蛋喵。”猫耳甜心说道，“呐呐，几斗，既然那个日奈森的守护甜心不是胚胎，我们要不要看看这个？”
而被称作几斗的少年只是摇头：“她不是，胚胎不会接近制裁者，就像不会接近复活社一样。”
“制裁者哇，有意思呢喵。”甜心舔了舔爪子，“要报告给复活社的人吗喵？”
几斗摇头，转身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这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
另一边，终于回到了堕天使的庭园中的绫小路琉璃面对着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变的几人，一点都摸不着头脑。
“呐呐，琉璃酱，校外的出口走这边，我带你走，你以后就可以走这边从校外进来了，可以逃迟到哟。”绪方桃花一边将她送出校，一边说道。
“小琉璃，这是点心，绝对比守护者的好吃。善后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处理好的。”风间凉将一大包塞得鼓鼓囊囊的点心塞进了她的手中，还不忘交代清楚好让她放宽心。
“我家里人要来接我了，不如我顺路送你回家吧？”换上校服，束起头发的朝比奈弥生更是直接，挽着她的手便将她带向了不远处停靠的一辆黑色宾士车。
“路上小心。”月见山圣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向着她淡淡地点头。
但无论表现如何，此刻的制裁者们的内心只有一个共同的信念：一定要让绫小路琉璃，成为他们最好的伙伴。
“……谢谢你们。”绫小路琉璃觉得，只有这样的话语能够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谁说光就一定温暖，影就一定寒冷？是不是无论在多么糟糕的境遇里，无论遇到了多么糟糕的事，也都有获得温暖与救赎的机会和权力？在微薄的暮色中，绫小路琉璃觉得，自己就快要找到答案了。
此时此刻，唯有同样身处于暗影之中的人们的体温，对于绫小路琉璃来说，才是真正温暖到几乎令人流泪的存在。
“在日本的生活，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
她第一次这么想着，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