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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我很满足

他清晰地听到善文的声音,被这时光所抽离,只剩下这些细微线索,无法寻觅。

他已熟悉这些,知道它随时会到来。自从善文死后,他开始吃那些抑制精神的药,这种突如其来的黑暗便会反复发作,无法控制,那是自幼堆积的疾病。他时常察觉自己的视网膜会无端充血,好像有什么东西拍打在上面,一下,又一下,如影随形地疼痛。

这些惩罚,自是要由他来担当,他已没有任何怨怼。

而那些痛,总是在你最不设防的时候,一股脑地侵袭过来。

夏延被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所惊醒,一阵一阵,每一个毛孔仿佛都被灌注了滚烫的焰,心脏好像是被这簇拥的火所灼烧,慢慢,慢慢,蔓延到骨髓。

她下意识地寻着辞安,正欲喊出他的名字,突然硬生生吞了下去。

辞安,躺在她的右手边,已经睡熟。

这么久,他都没有安安稳稳地睡过一个觉,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她的举动,担心她的一切,她稍有不适他便紧张万分,他喂她吃粥,擦洗身体,几乎没有离开过一步。

他的整个生命,只剩下这些。

夏延看着辞安熟睡的侧脸,好像以往的许多个日子一样,安然,沉静,如同幼童一般。那是所有美好的去处。他带给了她这所有明亮的日子,即使再长的以后,她都会记得。

她用力地咬住胳膊,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满头的汗,却丝毫不敢动弹。他睡得那么熟,她听到他轻微的鼾声,午夜的灯光昏昏沉沉,吊在头顶,晕眩一般。

夏延觉得齿间一片腥咸,血液的味道让她想要呕吐,而那些神经上的痛楚,却丝毫没有减轻。她看着窗外,听到牙齿与骨骼发出的声响,她没有动。

黑夜已渐渐隐去,外面的天空泛出点点的白,映照在眼睛里,好像初升的太阳。

辞安起身,发现夏延已经不在身边。

视线仿佛只剩下一半,光都变得模糊起来,在眼前牵扯不清。辞安揉着红肿的眼睛,扶着阁楼的梯子,慢慢地走下去。

夏延坐在一旁的桌子上,正写着什么,看到辞安下来,便收起来。“你醒了?”

“嗯。”辞安眯着眼睛,努力地辨认着四周的物件,小心翼翼地绕过去。

“你在写什么?”辞安随口问。

“没什么。”夏延笑笑。

“昨晚睡得好吗?没有再痛吗?”辞安走到夏延面前,坐下。

“挺好的,很安稳。”

“那就好。”辞安捂住眼睛,窗户都开着,屋内被这冬日的光照得通透。“你怎么没有叫起我?”

“你睡得正熟,我被你照料,也太久没有怎么动过了,就想一个人下来,看看可以做些什么。”

辞安站起身,去倒水,一转身把脚边的热水瓶踢翻在地,滚烫的水全部都撒在他的脚面上。他却如同失神一般,愣在那里。

夏延慌忙扶着桌子,“你怎么了?”她站起来关切地问。

辞安缓缓转过身来,皱起眉头,看着夏延,有些无奈地笑。

“看来很快,我就不能照顾你了。”

“辞安,你不必……”

“我只是担心,如果我再也看不见这一切,那我要如何与你去共度余下的岁月?”

“辞安,不会的。”夏延轻轻地摇头。

“我知道,我会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瞎子,无法再为你做任何事情。”

“辞安。”夏延说,“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都在依靠你。我所有的欢乐和痛苦,都被你看在眼里。我只是希望,哪怕只有一次,也让我为你分担一些,这样才公平。”

辞安看着夏延,这目光笃定得像一扇窗,轻轻关上,便再也没有了那些不舍和恍惚。

夜晚的海风冰凉入骨,月亮却是意外地皎洁明亮,淡淡映照在海面上。海潮还未涌至,便已听到翻腾的声响,追追赶赶,好像生命一样仓促。

辞安看着坐在一旁的夏延,面无悲喜。发生过的一切,仿佛都随着此刻汹涌的海而渐渐隐去。在他漫长琐屑的记忆里打上了一个休止符。他面对着夏延,他们两个人,这已是他需要的全部。

二十多年来,他从未如此确定自己的所想。

辞安拥着夏延,好像这个世界可以就这么停滞不前,没有循环往复的苦痛,没有必须面对的割舍,没有明天到来的恐慌,这一切,都那么美好,让人可以轻易迷失。

就像面对阳光,就不会想到黑暗。

夏延把头轻轻靠在辞安的肩上,夜的声音已逐渐清晰,伴着这此呼彼应的风声,缓缓地渗入发肤。眼前的一切都仿佛是被涂抹在油画上的颜料,浓重得不真实。

“辞安,别人都说,人生苦短,可是我有时却觉得,它漫长得仿佛永远不会终结一样。”

“延,我们现在就这么在一起,不是也很好吗?将来,孩子出生,你的生命有了另一个延续,我们三个人,就这么生活在一起。所有的人生,都会是新的。”

夏延抚摸着腹部,淡淡地笑。

“有时候,我会想到这个孩子,他会长成什么样子,会有什么样的眼睛,什么样的额头,像我,还是像他多一点。很奇怪,赫林他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我却始终无法怨恨他。”

“我明白。”辞安握着她的手,“你们共度过那么长的一段岁月,他的位置自然没有人能替代,你无法割舍,我都明白。”

“辞安,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满眼都是惶惑的光,却又极力掩饰。当时我就在想,这个人,必定经历过常人料想不到的生活。我以后,或许会和他有一些牵扯。”

辞安笑,眼睛酸涩。“我也料想不到,经过那么多,今天我会和你坐在这里。”

“你后悔吗?”

“什么?”辞安转过头,看着她,夏延面色如常,正对着他,眼睛里都是仿佛要溢出的光。

“你后悔吗?”夏延问。

“从不。”他听到自己说。

天色深沉如墨,所有的星好像都隐去了,只剩下点点的月光,洁白轻盈,掉落在这夜的每一个角落。所有的声音似乎都是源自于海面,随着那些翻涌不息的潮水,被推向更远的黑暗里。

辞安听到夏延说:“你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吗?”

辞安说:“记得。”

夏延慢慢站起身,海风好像大了些,把她的头发吹得四散。她裹紧大衣,回过头来,对着辞安笑了,“闭上眼睛。”

辞安怔住。

“闭上眼睛,像当初你教我的那样。”夏延说,“我说过,哪怕只有一次,我也要为你分担些什么。现在,我们都一样笨拙了,这公平了。”

善文说,闭上眼睛,拉住我的手,然后你就不会再害怕。

辞安闭上眼睛,拉住那只悬起的手。

夏延走在前面,不时地回头看着他,满眼都是闪落的星光,好像随时会掉落。

辞安轻轻地跟着,一步,一步,软软地陷在沙中。他只听到自己轻声的喘息,除此之外,所有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

闭上眼睛,然后忘掉自己,只记得这双手的温度。

就好像是少年时那样,那些模糊的青春岁月里,什么都未开始或者结束。她牵着他,在月光下,走过这黑暗的一段。

那些皑皑的白,好像是结在眼睛里的痂,在视线里绵延,愈清晰愈疼痛。这降下的每一缕光,都带着这样的颜色,晶莹耀眼,缓缓地铺满所有目之所及的角落,无人呼应。

苏尘把窗户上蒙起的一层水汽擦拭干净。这样寒冷干燥的天气,空气仿佛都能够窥出形状一般。她轻轻坐下来,又回头看了一眼窗外,仍是白茫茫的一片,空落得没有任何影子。

苏尘把热水倒在水盆里,又兑了点凉水,用手试了下温度,端到了里屋。

父亲在床上躺着,好像睡着了一般,安静得有些不寻常。苏尘把水盆放到床边,轻轻叫他,他稍稍坐起身,慢慢地把脚泡在里面。

他已经许久未出门,人心一旦老去,就会越发自怜,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除去那些罪。单是听着偶尔响起的脚步声,都会觉得心悸。

苏尘弯下身,双手按住他的脚,轻轻地为他按捏清洗。短短半年,他的体重掉了三十斤,头发也大把大把地脱落。去医院检查,却没有任何的疾病。

“这是报应。”他经常自语,对着苏尘或者空气,“我犯了太多的错,也该是偿还的时候了。”

他坚持不去医院,任凭苏尘如何劝说。

“你有一个月都没有怎么出门了。”他看似不经意地问。

苏尘不语,只低着头,又添了些热水。

“你在等什么人吧?”

“你不要乱猜。”苏尘低声说。

“我虽然年纪大了,可脑子还没有太糊涂。那个男孩子是不错,可是他离你太远。”

“太远?”

“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人,他虽然面容沉静,但眼神犀利,如同太阳一般,太过耀眼,反而会让旁人轻易地看到自己的黑暗。”

“我知道,我们不可能有什么,有的时候,甚至是对立的。我只是想要接近他,看到他,不受控制。”

“唉。”父亲叹息,“尘,这都是我的错。我所做过的一切,都变成你的负累,对不起。”

“不是这样的原因。”苏尘停下来,“是我,都是我的原因,我本身就是有残疾的人,永远不可能被那样的光芒所照射。在他面前,我无时无刻不在恐慌,他之于我,就是这样。可是,我还是想要看到他,即使是远远地看着他,即使他并不知道。”

“尘,你可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情。”

“我知道,你觉得不值得。”

“不。”父亲看着她,轻轻地摇头。

“人生在世,值得为之付出的事情并不多。你觉得值得,那便是值得的。”

苏尘把水倒掉,窗户上又迅速结了一层水汽,模模糊糊,透出凛冽的形状。苏尘用手轻轻地抹掉,指尖都是微凉。窗外的雪依然汹涌,苏尘无意地看着,却突然愣住。

那起伏的白色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在视线里格外的显眼,向这边一点点移动,越来越清晰。

苏尘只觉呼吸都变得急促,她盯着那个摇摇晃晃的影子,脸一阵阵发热。她转身,连外套都没有披上,便冲出门去。

她再也未见过这样大的雪,好像源自于世界的尽头,和着凛冽的风声,钻进每一寸赤裸着的肌肤,却未觉得冷。眼前都是纷扬的雪花,呼啸着蒙住眼睛,融成温热的眼泪流出来,她顾不得擦,只是看着那个在风雪中晃动的影子,害怕它再一次消失。

她停下来,眼前是一张被扑面的雪模糊了棱角的脸,没有任何表情。

“你来做什么?”苏尘甚至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在瞬间冻结。

赫林站在他面前,眉头凝成一团,头发都被雪染成白色。

“陈辞安去了哪里?”

“你找他做什么。”

“他去了哪里?”

苏尘看着他,转身往回走,赫林一把抓住她。“我再问你一遍,陈辞安,他去了哪里?”赫林说着,眉头上的雪簌簌地往下掉。

苏尘甩开他的手,“我怎么会知道?”

“你一定知道。除了你,陈辞安没有别人可以找。”

苏尘不语。

赫林的声音突然低下来,“我只想找到夏延。”呼出的气息都变得颤抖起来,“他们一定在一起,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

赫林靠近她,语气中尽是欷歔,“你何必替他做到如此地步,他眼中根本没有你。”

苏尘抬起眼睛,看着赫林,“这是我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害得他们还不够吗?夏延几乎死过一次,辞安在监狱里待了大半年,眼睛差一点就失明了,你还找他们做什么?你还想怎么样?”

“我不想的。这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我的初衷。”

“那些难道不是你亲手做的,有人逼你吗?你到底希望什么?”苏尘几乎已经歇斯底里。

赫林闭着眼,用手按着额角,头痛欲裂。“也许,我只是希望,有人来阻止我。”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埋葬了所有的目光和温度,以及希望。匆促猛烈,好像永远不会停止一般。

一切都来不及。

辞安推门进来,用力地关上门,这样恶劣的天气,在他记忆里,是第一次遇到。只是出去几分钟,浑身便会如同结冰一般。

辞安抖落掉身上的雪,走到桌前,倒上一杯开水,用手捧住,不断地往里面吹着气。

夏延似乎已经睡熟,屋内极安静,昏黄色的灯光把一切都照得隐隐约约,好像还未苏醒一般。

辞安坐下来,轻按着发胀的太阳穴,耳边的风声此消彼长,伴着汹涌的雪,被渗到窗外的光线照得异常凛冽。

辞安抬头看了一下钟,已是凌晨,通常这个时候,夏延都会起身,披上外套,在屋内来回地走动,像一只焦虑的猫一般。可是现在,屋内却极其安静。

死亡一般的安静。

辞安只觉得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站起身,椅子都被碰翻在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匆忙跑上阁楼,一连踏空了好几级台阶,如同失魂。

夏延倒在床下的地板上,下身不断地流出血液。

辞安几乎不能自已,大叫着夏延的名字,还没跑到她身边,双腿一软,一下子跪了下来。

夏延依然有气息,只是非常微弱。她睁着眼睛,看着辞安,眼里都是泛出的泪,干裂的嘴巴半张着,不住地抖动。

辞安拿起一条被子,给她披上。转身下楼去打电话,桌上的电话拿了几遍都拿不起来,他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曲卷成僵硬的形状,不可抑制地颤抖着。他按住桌脚,定下神,重新拿起电话。

这个小镇上,只有一家小医院,十二点不到就关了。辞安反复地拨打,一直都没有人接。

他看向窗外,风雪似乎愈加猛烈,浓重的夜色都被这破碎的白所笼罩,视线都不可穿透。

他放下电话,又重新跑上阁楼。夏延稍稍坐起,用手按着肚子,脸色惨白,满头都是汗。她瞪大眼睛看着辞安,满眼都是惊恐和无措。

辞安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棉被,用力地裹在夏延身上。

“辞安……”夏延几乎发不出声音。

辞安靠在她耳边,轻声说:“你不要害怕,你不会有事,孩子也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们有事。”

辞安把夏延抱起来。

多年以后,辞安都记得那天。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他从未遭遇过那样狂烈的风雪,好像汇聚了这世间所有的寒冷和无望,只在这块灰色的天空降下。

辞安紧紧地抱着夏延,在这场漫无边际的风雪里,迈出每一步都好像有人从背后拉住一般,无比的艰辛。刺骨的风混着细密的冰雪扑在脸上,冰冷到麻木,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辞安大口地呼吸着,鼻腔内满是酸涩,他听到那些从北方吹来的声响,呼啸凛冽,阻挡了他的身体,如同遇见一场死亡。

他环顾四周,偌大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剩下不远处的几盏灯奄奄一息地照耀,烛火一般摇曳。他用力托起夏延,往前走,一步一步,如同深陷。耳朵里,鼻孔里,都被铺天盖地的大雪填满。

而夏延,在他的怀抱里,几乎毫无声息,如同睡着一般。辞安把脸贴住她,依旧是冰冷。他亲吻夏延的额头,浑身不住地颤抖,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他的嘴唇贴住她的耳朵,低声唤她的名字。

“延,延……”这声音越来越嘶哑,轻易地被扑面而来的风雪所覆盖。

夏延依旧没有动,眉毛都被染成白色,并没有睁开眼睛。

“延,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延,你醒醒,你醒醒啊。”他只听到自己的喉咙里发出哽咽的声音,一点一点,慢慢地从鼻腔里溢出来。

他瞪大着眼睛,看着夏延。好像十七岁的时候,他们都还是少年,他第一次看到她,那样大的风,她轻轻地推开那扇门,抬起头,看着他。眼睛漆黑明亮,如同天空的飞鸟一般。在学校的走廊里,她站在被阳光填满的楼道里,笑着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在暴风雨夜的仓库里,她说,我想知道陈辞安所有的事情,无论是快乐的,还是难过的。在被月光铺满的沙滩上,她拉着他的手,她满眼都是攒动的星光,她说哪怕只有一次,我也想为你分担。

这样的夏延,这所有的夏延,都变成此刻的夏延,在辞安的怀里,一动不动的夏延。

辞安终于跪倒在地上,他拼了命护住差点摔出去的夏延,却一头扎到一尺多厚的积雪里。他挣扎着爬起来,抱住她,把身上唯一的一件大衣脱下来,裹住她露出来的胳膊。又重新抱起她,继续往前走。

这样漆黑的夜,所有的一切都隐去了气息,幼兽一般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辞安看着远处亮起的点点灯光,只觉浑身都被冰冻,每动一下,就好像有根骨头被生生扭断一般。他看着夏延,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被抽离了。就那么一晃,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他的眼泪就那么涌出来,瞬间被冻在眼眶里。

他都无法哭出来。

“延,你醒醒,马上就到了。你看到了吗?前面就是医院了。你和孩子,你们都不会有事的。”辞安轻轻地默念着,仿佛是对自己说话一般。

“延,你醒醒,你不要再睡了,我们没有时间了,你忘了吗?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是你说的,我们要去好多地方,看看所有的大海是不是都一模一样。我会带你去我的故乡,你一直都说,你很想看看我长大的地方。我们还要好好照顾这个孩子,给他起一个好听的名字,他一定会像你的样子。延,这么多的事情,我一个人做不来……延,我们没有时间了。所以你不能再睡了,你睁开眼睛,你告诉我,你会帮我的。是吗?延……”

辞安突然倒下,在他最后的视线里,是那道越来越亮的光,刺伤了他的瞳孔。而那场风雪,好像围成了一堵墙。他们倒在中央,他仍然抱着她。面对着面,好像熟睡一般。

任凭这世间无限喧嚣,我都不会放开你。

我太害怕,万一我睁开眼,就再也看不到你。

欢城

好像有一点点光,扑打在视网膜上,晃晃悠悠,逐渐亮起来。

辞安费力地睁开眼睛,眼前都是朦胧的白色光影,浓浓淡淡地涂抹在空气里,如同泼洒。

他张开嘴,发出声音,他叫那个字,低沉嘶哑,“延。”

夏延回过头来,看着他,淡淡地笑。窗外的阳光明媚入眼,照耀得整个病房都无限通透。

雪已经停了。他听到有飞鸟的声音,稀稀落落的,在某个缀满冰凌的枝丫上停留。

夏延慢慢地走过来,坐到他的床边,抚摸他的额头。“你睡了那么久,一直都没有醒过来,我很担心你。”

辞安瞪大眼睛,却看不清她的样子,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被搅碎,撕裂。只剩下那些混沌不清的颜色。

他伸出右手,抚摸自己的眼睛,却没有任何的感觉。

夏延握着他的手,那是从未有过的温暖。那种感觉,像是接近着一团炭火,却眼看就要烧尽。“辞安,你一切都安好,我们应该庆幸,我们被发现得及时,要不然的话,我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延。我看不见你。”

“不会的,你很快便能重新看见。”夏延轻声说。

“这不重要了,你还在我身边。”

“辞安,我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却还一直记得你说的话,在风雪里,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到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能听得到。”

“谢谢你,辞安,谢谢你一直都没有放弃我。”

辞安说:“若不是你一路陪伴,恐怕我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走下去。”

“辞安,我希望和你一直走下去,走到老,走到死。”

“延,你为什么会这么说,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

“这世间太多变故,我只是有点害怕。”

“延,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

“呵。”夏延笑,“是个女孩,在隔壁的产房,正在熟睡。她很健康。”

辞安松了一口气。

“辞安,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延吗?”

“你从未对我提及过。”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叫这个名字,小时候的我,身体很弱,经常得病,后来母亲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延,所有人的生命,都可以在我身上得到延续。”

辞安紧握着夏延的手,呼吸突然变得浊重。

“所以,辞安,这个孩子,她也是我的延续,我把她交给你了。”

“延。”辞安呆住,“延,你说什么?”

“这个孩子,我把她交给你了,这是我唯一能够留给你的东西,我希望,每次你看到她的时候,就会想起我。”

“延,你不要离开我。我们一起来照顾这个孩子,她现在还没有睁开眼睛,你不想让她看到你吗?”

夏延的脸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她俯下身,轻轻地抚着辞安的额角。

“我当然想,可是辞安,我不能留在她身边。她已经看到我了,她会记得我。”

“延,你不要走。”

“辞安,没有谁会陪伴一辈子,我只是比你先离开。”

“你不要走。”辞安大声喘着气,眼泪好像突然之间流淌下来。“延,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你不会放弃我。”

“我没有放弃你。我也要谢谢你,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我,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睁开眼睛,你都在我眼前,看着我,好像永远都不会疲惫一样。陈辞安,谢谢你。”

夏延看着他,眼睛明亮得像星辰一般。她轻轻地笑了,像是以往的那些只属于少年的纯真时光,她又变成了那个十七岁的女孩,在阳光底下对他微笑,灿若桃花。旁边都是高高的杨树,有风吹过,叶子哗哗地往下掉。

好像一场再也醒不过来的梦。

护士轻轻推门进来,看到辞安坐起来,便匆忙地上前去,扶着他。“你的身体还很虚弱,最好不要乱动。”

辞安问:“刚刚那个人呢?”

护士看着他,“这里没有什么人,我一直在门外站着,没看到有什么人。”

“就是跟我一起被送来的那个女人。”

护士停下来,“你说那个孕妇?”

“是啊,她在哪儿,她怎么样?”

护士叹了口气,“她已经过世了,产下孩子以后,她就不行了。你昏迷了整整一周,我们无法通知她的其他家属。”

辞安怔住,好像心脏有那么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他听到身体里发出碎裂的声响,那些疼痛,都在瞬间囤积到心脏。

“这不是真的。”他说。

护士低着头,看着浑身发颤的辞安。“我很抱歉,请你节哀。”

辞安双手交握着,全身冰凉,不可抑制地颤抖。他用被子裹住脸,断断续续地发出崩溃的哭泣。

护士看着,不禁叹息。

“我们在病人随身的衣物内发现了一封信,好像是遗书,她好像已经预知到自己会有不测。上面交代了一些身后之事。还有,她在里面写着,要把自己的眼角膜给你。”

夏延说,你很快便能重新看见。

夏延伏在桌子上,写着那封信,她不断地放下笔,对着冰冷的手呵气。这样寒冷的天气,她几乎都拿不住笔。辞安在阁楼上,已经熟睡。她听到他轻微的鼾声,他太过劳累,却什么都不说。她知道,她亏欠他太多,无法偿还。

她写着,便看到那些长长的岁月,如同一幅画卷,在她眼前展开。所有的悲喜,所有的不舍,都让她落下眼泪。滴到那张洁白的信纸上,溅成一个皱皱的圆,好像是所有掉落的青春年华。

辞安,此刻我写下这封信,只是因为我知道,世间所有的事都不能预料,不管结局怎样,我们都唯有向前。

我最近一直在回想这些年发生的事,你,我,还有赫林,我们都在这期间,迅速地变成另外的人,拥有了不同的人生。我要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都在我的身边,看着我的每一次欢乐,承担我的每一次痛苦。

若不是你,我的人生,远不会有现在这么多可以回想的记忆。

我现在明白,赫林并没有错,他只是选择了与我们不同的路途。他所经历的,也许是更为深邃的黑暗与牵扯。这些,我都没有看到,所以我才会那么轻易地去否定他,怨恨他。辞安,不管他做过什么,我都希望,你可以原谅他。这是我唯一请求你的事情。

辞安,我爱你。我一直都未曾对你说过,我怕我再也没有机会说这句话。我第一次看到你时,你转过头,满脸都是浓重的光影和悲哀,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注定的人。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希望能和你一起,走过长路,就像你说的那样,去看看这世间所有的海,是不是都是一模一样?还有这个孩子,我多么希望能够看到他出生,看着他欢笑和哭泣,看着他一点一点地长大,看着他学会去爱人。

可是,若我再没有机会能和你一起,我希望你能够用我的眼睛,去经历这些。我便没有遗憾。

夏延

辞安站在婴儿房的外面,贴着玻璃,往里面探视,但几乎什么都看不到。护士站在他身边,扶着他,对他说:“你不要乱动,我带你进去吧。”

辞安拉着护士,慢慢地走进了房间,光线一点一点地暗淡了下来,空气里都是浑浊的奶腥味。护士在一张小小的婴儿床前停下,转头轻声对辞安说:“就是这个。”

辞安一步步地走上前,摸索着那张床的护栏,慢慢地俯下身。那个小小的生命,好像已经睡去,他甚至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护士说:“这个孩子,也真是奇怪,别的孩子一睡醒便是大声地哭,唯独她,很少听到她哭。眼睛都睁不开,却还是拼命地瞪着,好像迫不及待地要看看这个世界。”

辞安伸出手,伸到一半又退回来,有些不知所措。

“你可以轻轻地摸摸她。”护士对他说。

辞安感激地笑笑,伸出手去,轻轻地触到了那个孩子的脸。那一刻,好像全身有一股暖流经过。他张着嘴巴,笑着,看看一旁微笑的护士,又看看那个孩子,摇着头,几乎泣不成声。

孩子,是那么的小,五官都挤在一起。她蜷缩成一团,好像仍在母亲的子宫里一样。所有的纷扰和喧嚣,都与她无关。

辞安仍旧闭着眼睛,光感全无。手术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他每天都是这样地躺着,眼睛上的绷带勒得他神经发痛。

护士推门进来。

“孩子怎么样了?”辞安忙问。

“哎,你这一天是要问几次?”护士笑道,“我刚刚还看过她,还在睡觉。”

“是吗?”辞安宽慰地笑。

“好啦。明天你就能解掉绷带了,到时候啊,好好看个够就是了。”

辞安用手抚摸着绷带,靠近眼睛的位置。那是夏延的眼睛,她已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永远不会再离开他。

好像已经是深夜,辞安闭着眼睛,却无法入眠。他听到窗外的风声,呼啸盘旋,奔向北方。有无数的飞鸟拍打着翅膀从窗前经过,声音重重叠叠,由近及远。

那是即将到来的春天,所有的一切都渐渐苏醒的时节。

门轻轻地响了一下,好像有人进来了。辞安并没有动,整日地躺着,四肢都几乎没有知觉,连发音都变得费力。那人慢慢地走过来,脚步声沉闷而缓慢,他走到床边,坐在他面前,只是盯着辞安,一动不动。

辞安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好像有什么重物,压在心脏上一般。他依旧没有出声,只是听着那个人,长久地坐着,呼吸粗重而分明。许久,那人伸出手,轻轻触着辞安的额头,手指冰凉。辞安只觉眼睛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就那么坐着,不知累一般,只是看着辞安。寒夜如冰,月光从窗口探照进来,这小小的房间如同被涂抹上一层淡淡的荧光一般。他轻轻地俯下身,把被子给辞安盖好。

辞安听到他长长的一声叹息,低沉,又清晰,仿佛是沉积多年的哀伤,都顺着鼻腔,缓缓地吁了出来。

好像有半生那么长。

直到临近天亮,那人才离开。

辞安坐起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护士把他眼前的纱布拆开,一层一层,他渐渐地看到那些久违的光亮,慢慢地,慢慢地,眼前的黑暗都逐渐地散去,只剩下那些白晃晃的光。

最后一层纱布掉落,辞安皱着眉头,眼睛缓缓地睁开,眼前的一切都好像是最初的那般,窄小的病房,洁白的床单,还有那些,若隐若现的影子。

旁边的年轻护士欢喜地叫了出来,“太好了,你终于能看到了。”

辞安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笑。

“我带你去看孩子吧,你一定很想见她。”

“谢谢你。”辞安感激。

终究还是有这般善良的人,见到旁人快乐,自己便会由衷的快乐。

隔壁便是婴儿房,护士先进去,问询值班的护士。辞安等在门外,不住地往里看,只见好几个护士都在里面,似乎在大声地争执着什么。

不一会儿,护士便出来了,脸色大变。

辞安看着她,觉得异样:“怎么了?”

护士看着辞安,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辞安心中顿觉不安,慌忙跑进去,推开围在一旁的医生和护士长,在婴儿床前停住。

孩子,不在里面。

他转过头,抓住一旁的护士长,疯了一般地问她:“孩子呢,孩子哪里去了?”

旁边的人都过来拉住他,护士长慢慢地退到一边,“今天凌晨的时候,有个年轻男人抱走了孩子。门卫上前阻拦,结果被他打伤。”

辞安怔住,耳膜一阵发烫。他用力地按住,慢慢地蹲下身去。

那些光,突然汹涌起来,犹如潮水一般,轻易地覆盖过去。

他又一次地看到善文,和每一次都一样。他在某个莫名的时刻出现,带着一成不变的淡然表情,对着他微笑,好像从未离开过一样。

午夜的火车上,灯光昏暗,车厢内到处都是昏昏欲睡的人。辞安看着窗外,感觉到铁轨在脚下轻微的震动。雪又一次下了起来,扑打在玻璃窗上,慢慢地融化成水滴,缓缓滑下。

这应该是这个季节的最后一场雪了吧。辞安看着坐在对面的善文,他看着他,面色如常。

“我很久没有看到你了。”辞安说。

“可我一直都在看着你,你的每一步,我都目不转睛,唯恐遗漏了什么。”

“我让你很失望是吗?所有的事情,我都无法挽回。”

“并不是。”善文说,“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不因任何人的意志而改变。我们,都只是渺小的存在,控制不了任何的事情。”

“善文,你一再指引我,告诉我如何向前,可是我面对眼前的黑暗,还是会害怕。”

“我知道。”善文笑,“你自幼便是胆怯的孩子,最怕的便是黑夜和寒冷。”

“可是现在,这却是我面对最多的事情。”

“所以辞安,你只要知道,你真正所想的是什么。你只能带着它,不断地向前,没有别的余地。”

“我怕我做不到,我怕会让你失望。”

“辞安,你也许从来都不知道,你一直都是像太阳一般的存在,所有的人都被你照亮。年幼的时候,我其实并不像你想的那么乐观,我也有许多烦郁和懊恼。可是每次看到你,我便会觉得温暖与安心,这是你的能力。所以辞安,你一直都是特别的人,特别的人,便会有特别的孤独。可是,我一直都相信你,不管你遇到什么,做了什么,我都相信你。”

“善文,我很想念你。”辞安说。

善文伸出手,抚摸他的额头,“辞安,你再也不是我记忆里面的那个懵懂孤僻的少年了。你完全变了样子。我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善文,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了,是吗?”

“是吗?”善文稍稍仰起头,“这完全由你来决定,你想再见到我吗?”

辞安看着他,他一直都是少年的样子,在他从桥上掉落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停止了生长。

辞安轻轻摇头,“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善文凝视着他,突然笑了,“辞安,你长大了许多。”

辞安眼眶发胀,他看着面前的善文,一动不动,好像是怕会忘记他的样子。

许久,他轻声说:“至少现在,我已经比你老了。”

善文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脸。好像年幼那样,每次辞安被人训斥,蹲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的时候,他就慢慢地靠过去,擦掉他脸上的眼泪,对着他笑。一次又一次,直到他离开。

“辞安,这是只属于你的生活,不管结果是什么,你都要好好珍惜。”

辞安看着善文逐渐模糊的脸,他听到自己心底发出的回声,如同在空旷的谷底,来来回回。

他说:“再见,善文。”

再见。

苏尘打开门,辞安就站在门外,满身的雪,几乎把衣服都湿透。不断地有水滴顺着头发流淌下来。他看着呆住的苏尘,眼睛里好像蒙上了一层模糊的水汽。

“辞安?”苏尘有些震动,不敢相信一般。他已经完全变了样子,眉额之间,出现了两道深深的痕迹,眼角爬满细碎的纹路,下巴满是铁青的颜色。唯一不变的,是眼神,是苏尘第一次碰到他便一直深记的眼神,充满着哀伤和惶恐,一如这个充满着不确定的苍茫人世。

“外面这么冷,你,你快进来,把衣服换了。”苏尘有些语无伦次,回头,又转过来,手忙脚乱。

“夏延过世了。”

苏尘猛地停下来,瞪大眼睛看着辞安,“你说什么?”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夏延过世了,上个月,死于难产。”

“辞安……”苏尘捂住嘴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像发生了太多不可预料的事情,她都无法去触碰,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她甚至有些恨自己。

“你知道赫林在哪里吗?”

“辞安,你找他做什么?”

“他去医院,抱走了夏延的孩子。”

苏尘只觉额头一阵阵发烫,这一连串事情,都太过突然,让人心惊胆战。“你不能去见他,他对你来说太过危险。”

“我必须要找到他,你帮帮我。”辞安说。

“那孩子,是不是赫林的?”

辞安目光如同停滞一般,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不能把孩子给他,他是孩子的父亲,可是这孩子,并不是他的。”

“为什么?”

“那是夏延最后留下的,那是一个新的生命。我看着她慢慢地生长起来,听到她的每一次心跳,她就是我的孩子。而赫林,他根本没有资格得到她,这份喜悦和痛苦,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

苏尘看着辞安眼中的闪烁,说不出话来。

赫林坐在昏暗的房间里,没有开灯。他听到窗外的风声,凛冽涌动,好像永远不会停息。

屋内一片狼藉,所有的东西都堆在一旁,乱成一团。桌子上的苹果已经彻底烂掉了,发出腐坏的味道。夏延离开以后,他便再也没有动过任何东西,仿佛每一件的上面,都留有她的痕迹,他不敢去触碰。

敲门的声音响起,他低着头,有些莫名的恼怒。“我要跟你们说多少次,不要再来找我,我哪儿都不想去。”

敲门声停了一下,又响了起来,更加急促。

赫林踢掉前面的一堆杂物,猛地把门打开。辞安就那么看着他,好像隔着一个远渡的岸,目光遥远又安静。

赫林并没有讶异,看了他一眼,然后欲把门推上。辞安一把把门推开,赫林不禁往后退了两步,等站住脚,稍稍抬起头,盯住辞安。

“你来这里做什么?”赫林不动声色。

辞安慢慢靠近他,脸上的表情隐忍难辨,苏尘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拉住他。

“辞安。”她有些担心。她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夏延去世了。”辞安说。

“还有别的事吗?”赫林面无表情。

辞安用力地咬住嘴唇,“你知道她在那里,对不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赫林转过头。

辞安快步走到他面前,声音发颤,“你明明知道她在哪里,你明明知道。她的一举一动你都了解,可是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赫林抬起头,盯着辞安,“这是我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陈辞安,我们之间的账还远远没有算完。你……”

“你知不知道,她最想见的人,就是你。”

赫林愣住,慢慢闭上眼睛,额头上青筋都暴起。

“她在最后的日子里,还一直念着你,你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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