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猴儿岭六七百里之外,一处奇险高峰之上,一口丈余铜钟巍然矗立。
而此时距那老者困住怪物已过了一个时辰,太阳已然落山。
漫天星辉洒落,只见铜钟旁几株老松之下,那老者掐诀盘坐,指尖微微闪动光芒。
约莫一刻钟后,老者睁眼起身,背负双手面向西方天际静立。
不多时,天际划过数道流光,直奔老者所在高峰而来。
数息后,几道流光纷纷落于老者身前,流光消散,现出三男一女的身形。
四人均着月白长衫,右手袖口绣着一柄银色小剑,见了老者,单膝跪地,抱拳参拜:
“参见师叔!吾等来迟,望师叔恕罪!”
老者神态淡然,微微点头道: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四人闻言,纷纷起身。老者待几人起身之后,开口发问:
“尔等既有引血镜指路,又因何事耽搁了?”
几人对视一眼,左首站立的男子抱拳躬身作答:
“回禀师叔!日间您老感应到那白瞳所在先行追击后,吾等便随引血镜一路尾随,行至半途,镜中精血气息忽然不稳,并且转向西方,吾等料想是师叔已经与其交手,便向西追了下去。哪知追出百余里后,精血气息竟消散了,失了指引,吾等只得循着先前方向继续搜寻,后来接到您老传讯,这才赶过来了。”
听完这弟子禀告,者略一思索,已然理清原委,开口对四人道:
“那两只妖孽我确已追到,不过其中之一被我斩破肉身后竟血遁逃走,料想便是杀死胡师侄的元凶了。”
听闻老者言语,那女弟子思索片刻,出声询问:
“师叔的意思,那妖孽血遁时消耗的是胡师弟的精血?”
老者点头答道:
“不错,那妖孽吸食血液后恐怕不能立刻炼化,其血遁时自燃了浑身上下积攒的精血,燃尽之后,你们手中的引血镜自然无法继续追踪了。”
女弟子又问:
“那妖孽竟如此狡诈,吾等还需继续追踪吗?”
老者听闻此语,抬手一指身旁铜钟道:
“当时若我全力追杀,那妖孽未必能顺利逃脱,只不过这只妖孽也将化血遁走,我只得先用法器擒住,这才让其趁机逃遁。”
话到此处,老者略微顿了顿,又开口道:
“那妖孽虽未被斩杀,但仅存头颅遁走,料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如今又无法依靠引血镜,继续追踪无疑是大海捞针,再者我尚有要事在身,也不能在此虚耗,尔等便先押送这只妖孽回山,说不得会有大用!”
四人等老者言毕,转头望了望那铜钟,面面相觑,却是无人答话。
老者见状,面色一板,蹙眉发问:
“怎么?莫非尔等不愿回山,还要继续追杀那妖孽?!”
见老者将要发怒,左首站立的男弟子急忙抱拳回话:
“师叔息怒!并非我等不愿回山,实在是您这镇魂钟威能太大,我等真元可万万比不得师叔,恐难堪此任啊!”
老者愣了愣,忽然轻抚长须,仰面大笑:
“哈哈哈!我倒是忘了这茬,尔等稍待!”
说完便行至铜钟旁,盘膝坐下,抬起右掌按上钟身,运起真元一催法决,铜钟便飞快缩小,直至仅有一人高时才停了下来。
老者见状,这才收手起身道:
“这妖孽而今并无躯壳,仅余精血,尔等这便动身,速速押送回山,免出变故!”
四人齐齐抱拳,躬身领命:
“弟子明白了,请师叔放心!”
老者手抚长须,点头道:
“既如此,那就去吧!切记不得擅自打开镇魂钟,回门后直接交由你们师父发落!”
“是!”四人再次向老者施了一礼,左首那男弟子便催动剑诀,背后长剑一闪,瞬间穿进铜钟顶部的环孔之中。
随即纵身跃上长剑,剑诀一引,便挂着铜钟向北方破空而去。
其余三人也各自御剑跟上,四人飞行间渐渐调整位置,竟隐隐结成一个阵法,不多时便消失在老者的视线中。
老者待众弟子远去了,便也向东方御剑飞驰,片刻之间不见了踪影......
五日后的正午,押送铜钟的四人缓缓停下行程,落在一块巨石之上。
连续五日御剑,几人轮番携带铜钟,已是飞出了近一万三千里之遥。
虽然几人飞行之时借阵法之力,只需一人御剑便可带动其余三人,但到得此处,四人仍是均感不支,于是便决定停下休整一二。
落地之后,四人围绕铜钟盘膝打坐,便运功行气,开始回复真元。
这一坐,便足足过了五个时辰,四人才陆续收功,而此时天已黑了。
见天色已晚,那女弟子开口建议:
“三位师兄,此去山门尚有三十余万里,我看也不必急于一时,不如今晚便在此地歇息,明日一早再赶路如何?”
听闻此语,最先携带铜钟赶路的那男弟子回道:
“既然杨师妹开口了,那便休息一晚,日后行程虽少不得劳累,不过此番得师叔相助,他吩咐我等押送白瞳,可万万不能出了岔子!”
女弟子点头:
“尹师兄所言极是!师叔已助咱们报了胡师弟的仇,回山之后也好有个交代了,只是可惜了胡师弟...”
此时另一个男弟子却有些不忿:
“哼!他自己不知天高地厚,非得单独行事,怨得谁人?还累得我们几人奔波数万里,若不是师娘对他...”
话未说尽,尹姓男子便出声打断:
“马师弟慎言,他既然已经道消,今后就不要再提此事了。”
那马姓弟子闻言点头称是,神色虽仍是忿忿,却是不在多言。
尹姓弟子见状微微点头,接着说道:
“此番出山由我带队,胡师弟在此期间出了事,回去之后我难免要受责罚,若师尊问起缘由,你们可要如实禀告!否则...嘿嘿...”说到最后一句,竟眼泛寒光冷笑起来。
其余三人连忙抱拳道:
“师兄尽管放心!我等必会如实禀告,绝不胡言!”
那尹姓弟子见状,这才神色稍缓,伸手一拍腰间灰色小锦囊,随即手中凭空多出了三个寸许高的洁白玉瓶,递到三人面前,缓缓道:
“今趟出山多有劳苦,这聚元丹多少能弥补些许元气,诸位便先将就着用了,待得归山之后我再好好犒劳诸位。”
三人见状,大感愕然,马姓弟子连连摆手道:
“师兄些将丹药收回,我等出山原是本分,况且一路上也未曾帮上过什么,岂能平白受师兄馈赠!”
尹姓弟子听闻此语又道:
“师弟不必多说,莫不是我这丹药入不得诸位法眼?”说着顺手将丹药再次往前一送。
三人见无法推辞,对视一眼,只得分别取过一个玉瓶收入怀中。
那杨姓女弟子收下丹药后,抱拳开口:
“多谢师兄赠丹,我们便厚颜收下了,来日若有差遣,师兄只管吩咐便是!”
另外两名男弟子也随即出声附和,尹姓弟子见三人收下丹药,微微颔首:
“大家皆是同门,不必客气,仙路漫漫,理应互相扶持。”
三人闻言皆是连连称是。
此时远处山林中传来几声野兽嘶吼,那马姓弟子神色一,眼神一亮:
“自打辟谷以来,我已十多年未曾进食,今夜难得有暇,请师兄师妹稍待片刻,我去取些肉食,好好祭祭五脏庙!”言毕,只见其掐诀御剑,便没入林中。
那杨姓女弟子见状轻笑:
“呵呵,想不到马师兄仍是这般嘴馋,不过算起来的话,我也近十年未曾尝过俗食啦!”言语之中多有感慨。
尹姓弟子闻言回道:
“吾辈修士,本该六根清净、断绝尘念,不过修炼一途,也讲究个张弛有度,偶尔放松一下也无妨。”
余下两人点头称是,过得片刻,那马姓弟子已提着一头壮硕白虎飞了回来。
几人当即搭手料理,不多时便生起火堆,将那去皮虎尸架上烤了。
夜色中四人围坐火边,取出些灵酒,就此吃喝起来......
而此时的铜钟内,那獠族头颅以及春福的身体都被浓浓血液包裹,并且缓缓地上下浮动着。
血液如同有生命一般在钟内流转不休,突然,那獠族头颅紧闭的双眼徒然睁开,白色瞳孔微微一缩,竟缓缓转动头颅观察四周。
“吼!”
发觉自己仍然受困,那獠族目中竟泛起密集血丝,张口发出一声低沉咆哮,却是没有同之前一般撞击铜钟。
铜钟缩小后似乎更加厚实,这一声响动竟未传出铜钟,以致外界的四人未曾察觉有异。
咆哮过后,那头颅目光定在了春福的身体之上,只见其白色的眼珠缓缓转动,似乎在思量什么。
半饷后,獠族头颅忽然咬牙切齿,眸中精光闪动,继而整颗头颅颤动起来,面孔狰狞扭曲,似是正在承受莫大痛楚。
两三息后,那头颅忽的干瘪下去,眼中神采尽失,额头之上冒出一团拳头大小的绿光!
绿光离开头颅后,围绕春福的身体转了一圈,而后一个闪动便从春福额头钻了进去!
钟内血液随即包裹着春福极速流转,继而似是受到指引,纷纷透过皮肤涌入其体内。
伴随血液涌入,春福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竟又缓缓运作起来!胸腹鼓动之间,竟连呼吸都恢复了!
只是此刻钟内仍然充满了血液,其呼吸之时吞吐的都是大量血液而非空气。
如此情形持续了近一刻钟,钟内血液已有大半进入了春福体内,此时春福的身体蓦然间抽搐起来,手足乱踢乱舞。
又过一两息后,只见春福双手忽然抱紧脑袋,稚嫩的面庞上满是可怖的青筋,表情极为痛苦。
口中断断续续发出“嗬”“嗬”的怪吼。
而此刻,在一处灰蒙蒙的古怪空间之内,一团绿光正肆无忌惮地四处冲撞。
细看之下,原来这空间内漂浮着许多大小不一的乳白色光团,只是光芒十分暗淡。
那绿光冲撞之间,所接触到的乳白色光团纷纷被绿光吞噬。
那绿色光团每吞噬一团白光,体积便骤然膨胀一圈,而绿色光团越大,吞噬白光的速度也越快。
过得一盏茶功夫,绿光已然吞噬了所有白光,并且体积也是膨胀到极限,占据了整个空间。
铜钟内,随着绿光占据那古怪空间,春福原本抽搐不止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
紧闭的双眼中眼珠却是开始缓缓转动,似是下一刻便要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