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牟大娘，俺爸那天早上被抓走的时候我不在家，上学去了。俺哥当时在家，他比俺们长几岁，对俺爸的事情知道个一星半点的。俺们几个谁也不清楚，俺妈从来么跟俺们提起过。”马晓君说。
“么提起过就对了。你妈气归气，她不还想让你爸在你们兄弟姐妹跟前有个好印象吗。又不是么英雄模范事迹，有么可提的。”牟大娘说。
“那俺爸到底杀么杀那个叫丁兆茜的女人？”马晓君问。
“看你这话问的哈。你爸要是真杀了丁兆茜，他还不把牢底坐穿哪，他还能捞着平反昭雪啊。”牟大娘说：“但是拔出的萝卜带出了泥。”
“么杀人为么抓他？”马晓君问。
“当时谁能证明你爸么杀丁兆茜？么人证明。他自己说么杀不好使。人死在他值班室的床上，又和丁兆茜发生了肉体关系，人家公安怀疑他很正常，你爸有重大的作案嫌疑呀。”牟大娘看着马晓君迷茫的目光说，“关键是你爸承认了和丁兆茜发生了关系。”
马晓君小心翼翼地问：“她为么会死在了俺爸值班室的床上？”
“当时谁都纳闷，谁也不知道丁兆茜为么死在了值班室的床上。过后才知道，这里面有你爸和丁兆茜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事情慢慢地也就捋清楚了……”
“大娘，你就给我说说呗，俺爸的印象在俺脑子里很淡漠。总觉得他一辈子活的挺窝囊不说，对俺们兄弟姐妹也不关心。”马晓君说。
“其实在你爸么出事之前，对你们还是很关心的，只是你们不记得了。你爸出事以后，鞭长莫及，想关心也关心不了了，么有那个条件了。”牟大娘说。
“既然俺爸平反昭雪了为么不回来？他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么多孩子吗？”马晓君问。
“厂子是让他回来上班，但是不让他干保管了，好像让他去维修班。他脸皮薄，又有和丁兆茜这码事，就不回来了……”牟大娘欲言又止地样子。
马晓君觉得牟大娘有顾虑，不想深入地说下去了：“大娘，你就实事求是地对我说说吧，我能客观地面对老一辈的情感纠纷……”
牟大娘沉默了一会说：“那我就把我知道的再对你说说。”
下面是牟大娘的叙述：
……自打你爸去了潍坊蹲大狱，你妈就对你爸彻底地失望了。
先前，你妈虽然知道你爸和丁兆茜挺要好的，要好归要好，你妈也么抓住你爸和丁兆茜实质性的东西，所以知道的也不是太清楚。
你爸被抓走后的几天，你妈的情绪才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休了三天的病假，又硬着头皮去上班了。
在那段时间里，可以说你妈是如坐针毡万箭穿心。厂子里说么的都有，渐渐地演变了好几个版本。最让你妈受不了的一个版本是，你爸那天晚上，哄骗丁兆茜去了他的值班室，以请丁兆茜吃饭的名义，灌醉了丁兆茜，然后强奸了丁兆茜……过后怕丁兆茜告他，就把丁兆茜杀了。然后制造假现场，趁着夜晚潜回黄岛路的家……
那段时间，你妈上班心不在焉的。我怕她脑子乱干活走神出危险，就让她先干些杂七杂八的活，等过一阵子心情稳定了再上岗。
你妈有时候干完活，就一个人躲在更衣室呆呆地坐着想事，和谁也不说话。
我看得出，你妈虽然恨你爸，可她还是想把你爸和丁兆茜的事搞清楚。
有一天，你妈去了厂保卫科找毕科长。因为那天去里院抓你爸的时候，毕科长也去了，只不过毕科长在院子里等着，他么上楼。
那天你妈么给毕科长好脸，问：“老毕，你跟我说说，马豪雄到底杀么杀丁兆茜？”
“宝丽师傅，杀么杀丁兆茜还用问吗？马豪雄要是么杀，上头能抓他吗？这么简单的事，你咋还就急赤白脸地问我呢？”
你妈自知态度有点过分，缓和了一下语气说：“抓走了也有些日子了，是杀是剐总给个回话吧，我好准备收尸……”
大概毕科长看出了你妈的憔悴，动了恻隐之心，说：“咱都是一个厂子的，说实话，我是希望马豪雄么杀人，我也相信他不会杀人。可到底马豪雄杀么杀丁兆茜，咱谁都说不算，公安局说了算。”
“我是着急啊毕科长。我有五个孩子在家等饭吃，你说我一个老娘们能承受的了吗？”你妈说。
“你的处境我知道……你想想哈，越是么有动静其实未必就是个坏事，说明公安局还在做调查，还么有掌握马豪雄杀丁兆茜的确凿证据。马豪雄现在是嫌疑犯，嫌疑犯是么意思，就是怀疑是他杀的，但还么有证据，么有证据就有可能无罪释放，公安还得赔礼道歉呢。”毕科长说。
“那丁兆茜真的死在了仓库的值班室床上？”你妈问。
“丁兆茜要是死在她自己家的床上，那抓马豪雄干么？”毕科长叹口气又说：“确实死在了仓库值班室的床上，我亲眼看见了。直愣愣地躺在床上，才三十多岁，真是太可惜了。”毕科长说。
“那马豪雄用么凶器杀的丁兆茜？”你妈问。
“药，安眠药。丁兆茜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睡过去了。要是马豪雄么和丁兆茜发生肉体关系的话，可能事情还好办些。”毕科长说。
“咋就肯定丁兆茜一定就是和马豪雄发生那个么关系了呢？兴许她跟旁的野汉子有那事了，过后死在了值班室床上。”你妈疑惑地问。
“人家法医不是吃干饭的，再说了，马豪雄自己都承认了……”
“他自己承认了？不会是刑事逼供吧？”
“你要这么说，我就无话可说了。”毕科长无奈地说：“听说公安局还么问他第二句话，他就承认和丁兆茜那个么了。”毕科长说。
你妈一脸的怨气，也无地自容地说：“就算是和丁兆茜发生了关系犯法吗？”
“单发生那个关系不犯法，就是丢人，只能说生活作风不好。可公安局不是冲他俩发生关系去的。宝丽姐，你就别朝我叽歪了，又不是我把他送进去的。我只是配合公安局做些调查的工作。”毕科长又说：“你对我发发心里的冤屈到是可以，你要是到公安局还这么问，人家有八百句话等着你呢……”
“八百句？你跟我说三句能让我心服口服我立马就走哈……”
毕科长叹了口气说：“马豪雄和丁兆茜是通奸还是强奸？丁兆茜为么死在了马豪雄的值班室床上？是马豪雄下的药还是丁兆茜自己寻的短见？三句了吧，你能回答我吗？”
你妈回答不了，口气一下子软了下来，说：“老毕，我不是冲着你哈，我心里憋屈的都不想活了，丢人都丢到家了……”
“你不想活了容易哈，像丁兆茜似的安眠药一哈，么也不知道了，也不憋屈了……可孩子咋办？你想么想？丁兆茜到是痛快了，可两个儿子好歹还有个酒鬼爹，你的一群孩子咋办？”毕科长说。
你妈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马豪雄也是，他招惹丁兆茜干么，吃饱撑的……你么发觉他俩早就黏黏糊糊的？你早警告马豪雄，他也不至于走到这份……唉，现在说话么用，晚了……”毕科长说。
“你咋知道他俩黏黏糊糊的？你见过还是听人说的。”你妈问。
“也见过，也听人说过。你们车间的人谁不知道，差不离的人都知道了……丁兆茜和你一个车间，她粘糊马豪雄的劲头你不知道？”
“有所耳闻……我压根就不相信马豪雄还有那本事，能把俺们车间的大美人搞床上去。”你妈又说：“你知道他俩粘糊咋不跟我说？”
“山高皇帝远，这种破事我还癫癫地去车间跟你说？”毕科长笑了笑说：“宝丽姐呀，你可真是的哈，这事就是有一百个人知道，也不会有一个人跟你说信不信？我凭么跟你说，找骂不是。”
“都到了这份上了，你跟我说说呗……”
“说么？我么也不知道，再说这也不是我工作的范畴……”
“那你的工作范畴是么？”
“我的工作范畴……我的工作范畴就是保护厂里的财产安全，对那些小偷小摸打架斗殴的不良之人，进行有效的遏制和教育。绝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毕科长振振有词地说。
“那你说，马豪雄和丁兆茜算不算小偷小摸？”
“开始算，我失职了。今天就不算了，已经上升到刑事案件了。人都死了还说么小偷小摸的。”毕科长想打发你妈快点离开。
你妈不问个明白还就是不乐意走，说：“毕科长，如果丁兆茜不是马豪雄杀的，马豪雄是不是就蹲不了大狱？”
“不是他杀的蹲么大狱，我说了，只能说他俩的生活作风不好。”毕科长说。
你妈一听，心里好受了不少。你妈压根就不信你爸会杀人。但是你爸和丁兆茜有感情纠葛，还是深深刺疼了你妈的神经。马豪雄和丁兆茜有感情的事，车间里的人不少都心知肚明的，只是人家懒得在乎罢了。
“宝丽姐，你先回去吧，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要相信政府，只要弄清楚了丁兆茜不是马豪壮杀的，马豪雄过几天就出来了。”毕科长说。
“那有么情况你要及时给我通个气，马豪雄要真的有个么事，俺们一家子就完了。”你妈说。
……
你妈是个么事还算是能想的开的人，比一般的人女人都坚强。开始你妈还对你爸抱有袒护的心里，总觉得你爸不会干杀人的蠢事，盼望着你爸能早一天平安回家。
你妈不再以泪洗面了，咬着牙上班下班，你们五个孩子一天也离不开你妈。
好像又过了十天半个月的，还是不见你爸回来。你妈干脆就不去想你爸杀么杀丁兆茜的事了，他自己做的孽就叫他自己去收拾吧。
当前最主要的是解决你们兄弟姐妹的吃哈上学么的。你爸被抓走的那天起，工资就么有了。你家一下子陷入了经济拮据的窘地。
你们谁也不敢问你妈爸爸去哪儿了。因为你们都知道爸爸出事了。你们都小心翼翼陪伴着痛苦不堪的妈妈，你妈的情绪低落到了极限，稍有不顺心的事，你们就有可能被妈妈怒吼。
你妈看着你们可怜，一双双渴求知道真相的目光看着她。
你妈心里难过极了，对你们兄弟姐妹说：“你爸一不小心犯了个错误，被公家叫去问情况了。你爸饿不着，说是在公家那儿净吃大米白面么的……”
你们都很懵懂，理解不了你妈言不由衷的那种表达。但是你们懂得你妈的那种无奈表达的身后，所要面对的是一种更加艰难的生活。
半个多月过去了，你爸还是么有一点消息。虽然你妈看起来对你爸的事情得过且过漠不关心，但骨子里还是希望他能平安无事地回家，就是和丁兆茜发生了一千次的关系，也总比蹲大狱强。
“我么杀人……”你妈常常跟我唠叨你爸临被抓走的时候对她说过的话。
你妈她坚定不移地相信，你爸是绝对不会说谎的，因为你妈一眼就能看穿你爸撒谎时的那种游离的目光。
可是你妈坚定地相信你爸么杀丁兆茜的愿望落空了。
毕科长给车间主任打电话，让你妈去保卫科一趟。
你妈见到毕科长后，主动给毕科长道歉说：“上次我实在不够冷静，希望你别往心里去，马豪雄真是给我气懵了……”
“么事么事，能理解。”毕科长说。
“是不是马豪雄有么消息了？”
“有消息了，我也么想到，听说马豪雄已经承认杀了丁兆茜……这几天可能就要宣判了，我提前跟你说一声，好让你心里有个准备……”毕科长说。
这回你妈很冷静，好像你妈早就有这个思想准备了。这么多天见你爸么出来，你妈就准备了最坏的打算了。
你妈么再怀疑你爸是被刑事逼供了，你妈平静地说：“毕科长，谢谢你看在孩子们的份上告诉我……我有这个思想准备，马豪雄做的孽，就让他自己担着吧，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我咋一听也是不敢相信。你说马豪雄那么个蔫人，咋就能杀人呢，不可思议哈……”毕科长说。
……
你妈从保卫科回到车间后，把我拽到更衣室说：“马豪雄承认杀丁兆茜了……过些日子就要宣判了，么想到马豪雄真的干了件蠢事……”
“我根本就不相信马豪雄会杀丁兆茜。他是个要脸的人，嫌丢人了，经不起折腾了，自暴自弃了对自己绝望了。到底怎么个事谁能说的清楚，他说杀了丁兆茜就杀了丁兆茜？谁做证明？又么有旁人看见他杀丁兆茜。”我说。
事实证明，我说的话完全正确。
么过几天，你妈又被毕科长叫去了。毕科长对你妈说，马豪雄又翻供了，说他么杀丁兆茜，是他经不住饿才承认的。
你爸反反复复地弄了几个来回。饿了你爸就承认是他杀的，吃饱了又说不是他杀的。
说实话，那时候的公检法也不是多么健全。你爸老是这么闹腾大概是惹怒了么人，干脆就对你爸宣判了。
你爸被判处了死刑缓期二年执行。五花大绑地站在“解放牌”卡车上，围着城区转了两圈。之后，直接去了潍坊监狱服刑。
那个时候的各种冤假错案比比皆是，谁敢保证你爸的人命案不是冤假错案呢？
即使是到了这个时候，你妈还是不相信你爸杀了丁兆茜。但她又么有证据说你爸么杀丁兆茜。法律又不听你妈的感觉。所以你妈无能为力，只能听之任之走一步算一步，因为更大的生活压力接踵而来，顾不上她对你爸么杀丁兆茜的感觉了。
你爸每个月四十多块钱的工资么有了。四十多块钱在当时是个么概念，你们一家子七口人的生活费是够了，还包括你们的学费。
这会儿，你妈犯难了。你妈当时的工资四十出头，还包括夜班费。以你妈的能力是养不起你们兄弟姐妹五个的。
么办法，你妈首先让大鼎子辍学了，干活挣钱。
那时候大鼎子好像才十四五岁。是潘永贵帮的忙，让大鼎子去了中山路“丰谷”饭店跟着师傅学炒菜。那个师傅早先是人民大会堂的厨师。
（马晓君插言：“俺哥才十四五岁就干活啊……呜呜……”）
是啊，么办法，那个时候十四五岁干活也么有么新奇的，不少。就这样，大鼎子就协助你妈挑起了马家生活的重任。
大鼎子么有辜负你妈对他的期望，每个月领回二十二三块钱的工资，都如数地交给了你妈。每次你妈从大鼎子稚嫩的手里接过钱来的时候，你妈都是含着眼泪欣慰地笑笑。
再穷的年代也有富足有钱的人。
当时那个年代，老百姓是吃不起饭店的。特别是老字号饭店，更是望而却步。能到中山路“丰谷”饭店就餐的，都是些家境很不错的人。
再穷的年代也有朱门酒肉臭的现象。
鸡鸭鱼肉端上餐桌，么吃几口，这些有钱人就嘻嘻哈哈地走了。大厨就把剩下的饭菜，偷摸地分给大鼎子一部分，让大鼎子带回家给弟弟妹妹吃。
每次大鼎子把鸡鸭么的带回家，看着弟弟妹妹吃的欢实，就从心里往外乐。撕下一块鸡肉就往你妈的嘴里塞，你妈一边咀嚼着鸡肉，一边笑着流眼泪。
（马晓君插话：“我记得，俺哥回家从来不吃饭，都是在饭店吃饱了再回家，他说能省一个人的口粮……”）
所以说，在你们马家那个特殊的时期，你们兄弟姐妹在吃的方面，都比里院其它的住户强，这个功劳应该归功于大鼎子。
虽然三天两头你们兄弟姐妹能解解馋，但是冬棉夏单上学么的都要花钱，一个月你妈和大鼎子的工资加起来，也就是五六十块钱，有时候也是捉襟见肘。每个月供应的粮食不够吃，你妈就到黑市偷摸地买点。
即使这样，你们家的日子还是过的挺艰难的，么办法，你妈就找到了潘永贵。
潘永贵原先在水产品加工厂上班，后来又和市里的几家儿童服装厂合并了，叫么外贸公司。潘永贵又是个管事的，路子比较广，能联系一些手工活拿回家来干。
潘永贵知道马家陷入了困境，心里也挺同情的。你妈把意思一说，潘永贵满口答应，说儿童服装加工厂出口的衣服他负责，可以联系厂子给你妈一批锁扣眼的活，完成一件给五分钱。
第二天，潘永贵就让外贸的汽车送来了一批活，还高兴地对你妈说，完成一件给七分钱。厂子是看着潘永贵的面子，多加了二分钱。
后来潘永贵又送来了一批往衣服上缝制小猫小狗图像的活，完成一件一毛二。
你和你妹妹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了针线活。
你妈和你们姊妹俩把全部的业余时间都放在了挣钱上了。
后来潘永贵又跟你妈说，不能让马佛和马道哥俩放暑假闲着，也给他们找点活干，晒鸡鸭鹅毛，是做出口羽绒服用的，洗干净再晒干就行了，一斤五毛钱。
你妈说行，只要男孩子能干的，不管脏累都行。
于是，潘永贵第二天又用外贸的大头车，送来了三麻袋的鸡鸭鹅毛。
马佛和马道干的好起劲，院子里晒不下，就背着麻袋去圣弥厄尔教堂旁边的空地晒。一个暑假，小哥俩居然挣回来一辆二手的凤凰牌自行车，整天骑着满那儿兜风，还给你妈买了一双皮鞋。
可以说，那些年，潘永贵确实帮了你妈不少的忙。你妈为了感谢潘永贵，经常让潘永贵下班直接去你家吃饭。也许是在那个时候开始，你妈和潘永贵彼此都有了好感。
那几年，你爸在监狱也么消停。有时候大冬天他穿着裤头往外跑，一边跑一边说他么杀人；一会儿又说是被逼无奈才承认杀人的。反反复复地几次，也就么有人在乎他了，都觉得你爸好像神经有点不正常。
在你们马家最困难的日子里，是潘永贵帮助马家度过了艰难的岁月。不能不说，你妈对潘永贵有了极大的好感，潘永贵也感觉到了有家的日子真好。
关键是潘永贵看到了你妈不仅是一个无比通达坚强乐观的女人，而且还发现你妈有一颗熠熠闪光柔和的心，让潘永贵时常不能自己。
大概四年后的某一天下午，毕科长和厂部人事科的一个副科长到车间找你妈。
“宝丽上中班，四点钟才能来。”我对毕科长说。
“嗯……她来了叫她到科里找我，我有重要的事跟她说。”毕科长说。
“是不是马豪雄的事啊？”我顺口问了一句。
毕科长点点头说：“是，马豪雄要无罪释放了。”
“真的？也就是说丁兆茜不是马豪雄杀的？宝丽指不定有多高兴啊。”我说。
“这几年确实冤枉马豪雄了……”毕科长走前撂下这句话。
我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在更衣室门口等着你妈。
大老远就见到你妈拎着饭盒过来了。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你妈跟前大声说：“宝……宝丽，好消息哈，跟你说个好消息……马豪雄就要出来了，无罪释放，无罪释放啊……”
我激动的心情并么有引起你妈的共鸣。我纳闷地看着你妈平静的表情问：“你不高兴？”
你妈么说高兴也么说不高兴，问我：“你这是听谁说的？”
“毕科长说的，他刚才带着人事科的人专门找你来了。他让你去保卫科一趟，赶紧去吧，我先把班替你接过来，好事好事啊……”
你妈欲言又止，我又说：“人事科的人都来了，说不准马豪雄还能回厂上班呢……”
“回厂上班？”你妈嘿嘿干笑了两声说：“他还有脸回厂上班？”
从那一刻起，我觉得你妈对你爸的的感情已经随风而去了。取而代之的，一定是潘永贵那个老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