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城，依然是每周的例行会议。唯一区别在于，一重一轻半跛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而盗跖左手边的那张椅子永远空了。
“依然没有姬大人的消息？”
盗跖总会习惯上的问上一句。
陈铭默默地摇了摇头。姬大人人间蒸发已经有数月。盗跖依旧没有放弃对他的搜索，只是陈铭心中清楚，那个带着似笑非笑的半跛男人，再也不可能出现。
帝国出兵了，凤凰城传来的讯息。南北方向两路大军齐头并进。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盗跖嘴里嘟囔了一句。
“南方战线有我坐镇，有憨子领兵。至于北方那边……”盗马贼抬头看了看手下一帮弟兄，这些人都是一开始就跟着自己，一起打拼出来的，知根知底；他们手里有几把子蛮力气，冲锋陷阵自然是悍不畏死，但要他们统军打战，实在是……
“陈铭，要不你去？北方一切事宜交由你来负责。”
话音刚落，底下议论一片。
陈铭也自知这样的安排并不合理，委婉拒绝道：“我是帝国人，这不合适。”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还是草原人呢，那些个所谓的“可汗”，脑袋瓜子还不是切白菜似的一个个全部砍了下来？你能坐在这里，就意味着我对你的信任，我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去准备一下，此次北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有什么需要的，兵也好，粮也好统统提出来，我都满足你的要求。”
“感谢您的信任。”
陈铭端坐在复仇女神教宗的座位上默默发呆。底下有人络绎不绝向他汇报最近的工作，但陈铭并没有用心去听，只是茫然的应了几句，偶尔点点头。姬大人死后，陈铭又多了个身份，复仇女神教教宗，手中的权利似乎又大了几分。姬大人之死，让复仇女神教彻底划归到了自己名下。
复仇女神教是姬大人的心血，至于这个“教宗”之职则是他和杜鹃权利博弈的产物。杜鹃尊为“女神”将核心力量“狂信徒”死死攥在手里；姬大人则设立了“教宗”一职，在很多关键职位安插进了心腹。
现在姬大人死了，他留下的其他权利空白很快被盗跖提携上来的新人补上。唯独复仇女神教这一块，他没有任何表示，或许是因为他相信人定胜天，本身瞧不起宗教；亦或许他认为这一块本就应该留给陈铭，毕竟，杜鹃是陈铭的徒弟。
杜鹃离开时将“狂信徒”的指挥权全权交到陈铭手上；姬大人死后盗跖也默认陈铭对复仇女神教的全盘接收。不知不觉中，陈铭已经完全掌握这个庞大的信仰机器。
或许离真正拥有还差一步；如果，假如，杜鹃不小心死在了凤凰城，自己这个从帝国来到草原的外人，就能在这拥有草原西部一半人口的新兴宗教中一手遮天，再无后顾之忧。
“停。”在这争权夺利的泥沼之中呆的太久，总是不由自主地染上一些奇怪的想法。陈铭连忙打断自己的遐思。
陈铭看了看前来神殿祈祷的信民。只有真正接触了它的核心后才能明白，由沙石一般的信民堆砌出来的地基是多么牢不可破，或许他们手无寸铁，或许他们在士兵面前只能投降，但一切上层建筑都是由他们组成。没了他们，万事皆休。
还有那些狂信徒，没有了上层争权夺利的困扰，陈铭可不会对手下士兵有任何吝啬。他们披甲执戟，斗志昂扬，虽然和真正的士兵相比差了一点实战经验。但是他们有信仰，有坚定不移的意志，有一个优秀士兵应该具备的全部潜质；在复仇女神教义的潜移默化下，对帝国的仇恨已经化作力量深入骨髓，只要稍稍见点血，这些还略有稚气的新兵蛋子便会立马成为钢铁战士。
答案其实已经有了，陈铭并不需要盗跖给自己更多的资源，只要把狂信徒带上就够了。
盗跖置办了一桌践行酒亲自为陈铭送行。陈铭挂上帅印穿上金甲，威风凛凛好不神气。盗跖也兴致颇高，扯着陈铭满饮了几大杯，已是微醺，他看着陈铭面授机宜，轻声叮嘱道：“此次北行主要有两点，一是震慑北方宵小，二是牵制帝国北部军团；若是实在不敌，兄弟我也绝不怪你，只要你安安全全回来就行，实在打不过，这担子咱们一撂，什么狗屁天可汗，老子才不在乎，大不了咱们兄弟几个啥都不要了，再做回盗马的老本行。偌大的草原纵情驰骋，看谁能找得到我们。”
“这。”陈铭一时间颇为尴尬，看来盗跖是真的有点醉了。说胜不说败，才出征就考虑战败的事有点晦气。
“哈哈”似乎意识到这样说有点不妥，盗跖自嘲的笑了笑，“姬大人不在，有点随性了，作为天可汗，我应该怒喝一声，陈铭，敢不效死，提头来见！”
“遵命，盗跖天可汗。”
逶迤延绵的军队拉成了一条长长的色带。陈铭骑在高头大马上，坐镇中军，一股将军的豪迈和威严之感油然而生。
这种数万人性命全系于自己的微妙感觉，真是难以形容。还没等陈铭细细品味，前方探马来报，已经到了北方境地了。
“是么。”陈铭应了一句，陷入了沉思。狂信徒北上抵御帝国军队的消息应该很早就知会过北方境内的汗王了，根据他们在磐石城宴会上签订的协议，至少应该主动派人前来迎接，以示尊敬，不过前方视野一望无垠，空荡荡的连个人的影子都不见。
“震慑宵小么？看来他们有点不服气啊，这是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想到盗跖离别前叮嘱的事情。这些个可汗，确实需要敲打一下。
听到陈铭自言自语，一旁小妖随口答道：“不服气是肯定的，毕竟盗马贼这一手鸿门宴，任谁都想不到。自封天可汗不说，还当场杀了几个不服气的以儆效尤，又强逼剩下的交出兵权，换任何人，心里都不会好过。”
“那你觉得，我们怎么个震慑法？”
“你是元帅，你说了算，如果需要我出手，吩咐一声就好。”
陈铭可是亡灵术士，这种驾驭人心的功夫已是轻车熟路，他低头想了想，右手微抬，口中默念咒语。掌心之中，一副骸骨面具慢慢成型。陈铭将面具戴在头上，问道：“觉得怎么样？”
小妖定睛一看，面具丝缝严整，几乎和人的真实颅骨无异，灰白色的光泽真实而破败，乍一看一股寒意从背后油然而生，陈铭微微一咧嘴，更显可怖。
“有，有点吓人。”
“那行，我给全部军团每人发一副。对了，还得想个足够霸气的名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