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铭从昏迷中悠悠转醒,记忆似乎多了一大块空白,之前的战斗恍如一梦。陈铭竭力想回忆起之前发生了什么,但只有支离破碎的片段在脑中残留。
因为身体过于疲惫,脑子昏昏沉沉。陈铭大多的时间都躺在床上休息。冯邵锋,雷克萨的探望,还有莉娜的嬉笑怒骂,墨采薇的悉心照顾,一切感觉都是如此熟悉。直到从昏迷醒来的第三天,陈铭终于恢复了精力。
在朋友的陪伴下,一行人再次登上了圣山。眼前的一幕让陈铭震惊,破碎的肢体和骨架顺着蜿蜒的小路一直蔓延到了山顶。陈铭倒吸了一口凉气,冲击性的画面挖掘着埋藏在深处的记忆,似乎有很重要的东西被遗忘了。自己昏迷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记得和墨采薇一起上圣山探亲,后面的事情……
“有印象吗?应该不是你干的吧。”
面对朋友的问询,陈铭摇了摇头。
“那就没错了,肯定是因为触怒了伊斯人的山神被降下了天罚,否则,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释恶魔为何会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一同而来的伊斯人欢笑着,感谢着神对于他们的恩赐。
雷克萨有些怀疑。事情的发展太奇怪了,伊斯人打退了恶魔的一次进攻,本以为会变成持久的消耗战,然而没过多久,恶魔一夜之间都消失了,只留下这满地的尸骸。
从漫山遍野的尸骸骨中可以猜测,恶魔似乎是在难以逃避的天灾面前悉数丧命。真的是伊斯人的山神惩罚了这些敢于亵渎神的恶魔?神真的存在吗?这些疑问将伴随着伊斯人的传说,永远流传下去。
冯邵锋也带着疑惑,但他是唯结果论者,不注重过程;伊斯高原的恶魔险情已经解除。而他以帝国的名义支援此处,当记首功,心思活络的他早已派快马传讯到京城,他要向皇帝请功,他已经和雷克萨商量好了,将这一切的功劳都揽在自己头上。雷克萨默许了冯邵锋的做法——在帝国援军的帮助下击溃恶魔,至少比起神话天罚来的有说服力。他也并不打算和冯邵锋争功,作为新任的酋长,目前伊斯人最大的任务在于重建家园。
是的,雷克萨稀里糊涂的成为了酋长。圣泉枯竭,父亲身死,雷克萨从伤病中恢复过来就被一连串的事情搞的焦头烂额;还有雷蒙德作为见证人的决斗,他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老族长的对手就是失踪许久的雷帝;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表兄指定了自己作为下一任族长,在得知整件事之后他都懵了。
陈铭一回到驻地,就翻箱倒柜的开始寻找。没有,没有,翻遍了自己的行囊依然一无所获。他狠狠抓了抓头发,总感觉缺少了什么,惘然若失。
墨采薇早已站在门边,看着陈铭焦虑的模样让她痛心,考虑再三,终于下定了决心,叹了口气道:“哥哥,你是在找它吗?”
晶莹剔透的骨杖上雕刻着一个狰狞的骷髅头,骷髅空洞的双眼深邃而黯淡无光。
“就是它,为什么会在你的手里。”
陈铭一把从墨采薇手中夺过那晶莹的骨杖,一种熟悉的感觉从指尖传递到全身,这种兴奋冲击着大脑的神经,仿佛被拧紧的水闸打开了开关,陈铭感觉自己脑中记忆的碎片如潮水一般涌出,空缺就要被填补完整,忽然一种刻骨铭心的剧痛让陈铭放弃了徒劳的努力。
“哥哥。请原谅,是我让你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你……你怎么做到的?”
“我,我做不到?但是魔族有人能够做到。”墨采薇神色有些纠结,尔后变得坚定起来,“本来我打算独自保守这个秘密。但是我发现我错了。哥哥,我们从小相依为命。你是对我最亲的人,这些事情不该瞒你。”
“瞒我?我确实有些记忆出现了空缺。”
“这是无奈之举,我有义务对整个魔族的安全负责;哥哥你是人类,是勇者,既然走到对立面。让你失去一部分记忆是魔族四大家族族长和我妥协的结果,但是我现在想通了,我不应该对你有所隐瞒,魔族是我血脉相连的眷属,哥哥你则是我唯一的亲人。另外,我可是魔族的神,为什么要考虑手下那群老顽固的意见。”
墨采薇轻轻靠在陈铭身边,抵住了陈铭的额头,嘴里轻声念着一些莫名地咒语;纷乱的记忆纠葛在一起,形成了完整的画面,之前发生的一幕幕胶片一般重现……
“你,你成了新的魔神?”
“没错,我,墨采薇,继承了破坏神的力量成为了魔族新的守护者,哥哥你作为勇者,要剿灭我吗?”
“怎么可能!”
“说的也是,我就知道哥哥你会支持我的想法。魔族和人类应当和平共处,就像我和哥哥你一样。”
“和平共处?真的能做到吗。”陈铭不由得叹气,就在几天前,魔族还和人类爆发了一场大战。
“可以的。”墨采薇目光坚定,心中已经有所确信。她悄声对陈铭说道:“因为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她的神色有些得意,因为没有人可以分享这个发现,她已经为此苦恼了很久。
“什么秘密?”
“为什么我混迹于人类社会这么久,却没有任何勇者能看出我身份的异常?原因我已经找到了。”
“哦?是什么原因?”陈铭对于这件事的好奇心不亚于任何人。
“说起来复杂,其实简单,就是信息不对等。”
墨采薇成为魔神之后很多事情对她而言已经不再是秘密。和破坏神的交谈也让她确信了很多事情。
魔族辨别同类的方法是对于血脉的感知。
而人类勇者辨别魔族靠的是对恶魔之力的察觉,她曾无数次听陈铭提过,任何魔族只要出现在勇者面前,那种令人不安的悸动就是确认的办法。
墨采薇是被人类抚养长大的。对比同样在魔族内部成长起来的孩子,她没有经历过什么所谓的成年礼,因此也没有获得魔族血脉中那样改变身体的能力,血脉力量被隐藏了起来,所以勇者无法察觉到异常。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人类强势了这么多年。魔族依然能苟延残喘生存至今。因为魔族在开启血脉力量之前,他们和普通人没区别。既然没区别,又何来魔族和人类之分,自然也就能和睦相处。这种知识的盲区只有同时在人类社会和魔族社会待过,且对于魔族和勇者本身都十分了解,才能知晓。
陈铭听完,也不由的陷入了沉思。
“那你现在的打算呢?”
“我让族人们连夜离开伊斯高原,他们会伪装起来,彻底销声匿迹。整个魔族已经迁徙到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偏远地区隐姓埋名。今后,魔族将取消成年仪式,已经激发血脉的长者则耐心等待,直到我找到魔族与人类共处的办法……”
陈铭静静看着墨采薇轻松谈论着在他看来有点天方夜谭的事情。让魔族远离人类,让魔族和人类共处,这真的是墨采薇吗?她的语气是那么自信,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说的就是这个吧。
“唔,对了,倒是哥哥你,那漫长遍野的尸骸山路,你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做到的?”
“还不都是因为你。”陈铭把这句话放到了心里,嘴上却半点不肯示弱,“你都成‘神’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没点像样的本事怎么行。”
陈铭喃喃着,低头望着手中不起眼的骨杖,它空洞的双眼泛着一丝绿光,深邃而又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