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夫家的姑娘要去参加美术生比赛，是打算学艺术么？”
护士站里面，新来的小路医生向小美护士打听八卦。
“我就知道，”小美一脸八卦，“江大夫的女儿，学习不好，当初是花钱进高中，现在是花钱上大学。”
“我可是听说大学读艺术就是在烧钱啊，这么看咱们江主任挺有钱啊。”小路继续跟小美护士咬耳朵。
“有什么钱，还不是女儿不争气，”小美护士轻蔑地说道：“做父母的总要给条出路嘛，咱们……”
二人说的兴起，却没发觉站在了后面的江向南脸已经黑透了。
江向南咳了两声，对那个小路医生说道：“13床的病历写完了么？”
“江，江大夫，我马上就去写。”
小医生暗暗打自己嘴，怪自己多嘴，又偏偏让江向南听个正着。
“小路，现在完不成上级医生交代的任务，到时候也别来求我在实习报告上签字。”
小路医生被训得脸上发红，怨恨自己多说。
只能连连致歉，“江大夫我知道错了……”
小美护士见了江向南黑脸，自觉说话不妥当。
赶紧站起来，自说自话。
“哎呀，这个医嘱还没执行呢。”麻溜儿抱着血压计逃出护士站。
两人都跑了，可江向南仍旧不解气，只能黑着一张脸回了办公室。
刚一进门，王大夫便凑过来，“听说你姑娘参加美术生比赛了，怎么不让你女儿学医继承家传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医生小护士还只敢背着议论，可王语大夫一向都是当面怼他。
两人面冷不和已经不是什么传言了，因为竞争科室主任的事儿，没少明里暗里的插刀诽谤。
如今王语找到了江向南的一点八卦，赶紧添油加醋，到处帮他宣传。若非他也不会有这么多流言蜚语，搞得整个医院都知道了。
“新月多才多艺，画的好才被选中参加比赛，得了奖高考会加分的，你女儿怎么没去，没选上么？”
江向南也不客气，抓住一点机会就要跟他斗一斗。
“哎哟，江大夫怎么还生气了，我这不也是看见咱侄女有出息，跟着高兴了么？你这么不识逗呢。”
几句话，江向南又落了下乘，他原本不会这么冲动，偏偏今天听了太多流言蜚语，一时有些气不过。
“谁是你侄女？”
江向南气呼呼地回到自己的座位，王语大夫乘胜追击，仍旧刺激他。
“哎哟，学美术的女孩子气质好，以后要真的是学美术了，也给我们都送两副往家里挂一挂，成不成名的不重要，咱们自家孩子总得支持啊。”
江向南阴郁的想着，一定是奚梦雪登门让他瞧见了，这才惹来的闲话。
这都是江新月闹的，非要参加那个比赛，弄得人尽皆知，害得他又丢人，还是得回去敲打敲打她。
江向南一回家，直接闯进江新月的卧室。
一推开门，正看到江新月捏着铅笔在做素描练习。在医院憋了一天的火气顿时冒了出来，上前扯过江新月的画撕成了两半。
眼看着画在自己面前粉身碎骨，江新月也急了，捧起画的“残尸”对江向南吼道：“老江，你凭什么撕我的画？”
“就凭我是你爸！”
江向南也是怒不可遏，指着江新月骂道：“你知道你是个高中生了吗？江新月，你要高考！现在心思放在这些么没用的东西上，你还学习吗？”
江新月跟江向南顶嘴，“什么叫没用的东西？中国那么多出名的画家，徐悲鸿，齐白石，张大千，难道他们的画作都是没用的东西吗？”
江向南见她这样更加生气了，“人家那是大师，你画的这些破烂玩意儿怎么好意思跟他们比？你连你身边的人都比不过！就别想着白日做梦！”
江向南的话像是一柄利刃刺进了江新月的心里，她的眼中噙着泪水，惊恐又悲伤。
江向南只顾发火，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话对江新月的伤害有多大。
也许他以前也会说她不如江庭筠，也会说她笨，可是今天他将她仅剩的骄傲踩碎、蹂躏。
周围的声音对她来说就像是噪音，强烈地刺激使她一阵耳鸣。
江向南全完不顾，仍旧在她面前喋喋不休。
“同事家的孩子都那么优秀，偏偏只有你不争气，成天画些没用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人家怎么说我的。”
“你要学美术，我可跟你丢不起这个人，你这么没出息……”
江向南的话一字一句像刀子一样捅到了江新月的心里，他永远在否定江新月，否定她的天赋和努力，甚至于否定她的一切。
江新月被说狠，猛地想起来前几天看的一个段子，眼神木讷地看着江向南，一字一句的说出来，“爸，你知道吗？有一种鸟，从来不飞，就下蛋，然后逼着蛋努力飞，爸爸，你说那种鸟跟您像不像？”
“你.......”江向南没想到一向听话的江新月能说出这样的话，作为女儿，她竟然在嘲讽他！
江向南顿时火冒三丈，下一刻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江新月小小的卧室诡异地安静下来，这里除了江向南剧烈地喘气声，便剩下江新月耳中的嗡鸣。
这么多年，江向南要打她很多回，可是只有这一次，真的下手了。
江新月有些不敢相信地听着耳边嗡嗡的声音，偏回头来看向江向南，红着的眼中漾出两颗滚烫的泪珠，砸在地上，清晰可闻。
江新月从房间中冲了出去。
江向南也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手，见江新月跑了这才想起要喊她。
可惜人已经摔门跑远了。
江向南是个冲动的人，今天的他格外的冲动，明明是别人的话刺激了他，可他却对江新月发了脾气，还对她动了手。
已经很多年没有对江新月动手了，她懂事以后，一直都挺乖巧，只是这个时候在后悔，会不会有些晚？
江新月像游魂在街上游荡，寻个电话拨出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江庭筠的声音刚一响起，江新月立刻在电话里面泪崩了，哭着对江庭筠说：“我爸不要我了…”
对面沉默了片刻，江新月差一点要挂掉电话。
“你在哪儿？衣服鞋子都穿了么？”
江新月看了看自己，穿着睡衣加拖鞋，狼狈地像只丧家之犬。
钟声响起，江庭筠立刻知道了她的所在地。
“呆在教堂别动，我这就去找你。”
每次有事，她总喜欢跑进教堂，呆在空空荡荡教室里面，一遍遍的背诵主祷文，她并不是特别虔诚的信徒，可是当她无处可去的时候就会来到这里。
就像是流浪的终点，红色的十字架下是她心安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