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如愿的。”
东世子如何听不出顾妩语气里那股轻蔑。
她和许多女子都不同，大概最瞧不起的就是他这种不能和一个女子相守到白头的人了。
“对了。此番前来，我还有另外一个消息传给你。虽然不知道这消息对你是否有用。但我寻思着那六王爷而今也算是你对手之一，和他相关的消息，你大概也有一些兴趣。”
顾妩轻微的拢了一下身上的外衫。这亲王府虽说表面上看起来繁花如锦，但周围的气候却依旧是很冷的。最起码她觉得比待在自个儿的院子里要冷多了。也不知道老皇帝是怎么选的地点。
“你且说来本世子听听。若是你说的消息有用，一会儿我这儿就再给你一匣子夜明珠给你当贺礼。”
东世子在六王府有耳目。但他的耳目大多是在六王爷的四周。顾妩的耳目想来多半则是在后院。她带来的消息说不定会有些和自己知道的不同。
“宁因郡主的这一胎，胎像很不稳。保住的肯能很低。而前几天，我安排到六王府内的一个丫头亲耳听见六王爷和宁因郡主闹了矛盾。那两个人，自成亲以来，感情一直不错。按理来说，现下宁因有孕，六王爷更应该宠着她才对，现在却这般闹上了。”
顾妩上辈子未曾经历过各种感情，但多少见过不少事情。她不必把话说得太直白。东世子那般聪明的人，甚至应该不需要她来提点，应该就能够猜出其中有多少猫腻。
“这消息甚为有用，一匣子夜明珠都不足够本世子表达谢意的。听闻你最喜欢购各种荒山，而本世子手里恰巧在南郊有几个荒山，本世子就将那几处荒山送你了。地契本世子一会儿就让人送你府邸上去。”
这消息，东世子的确不知道。但从这个事情往下推断，自是不难猜出六王爷打的什么注意。
“好。”
顾妩看着面前的人，一时之间颇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或者……
她跟东世子能够这样心平气和的交谈的时间应该不会有太多了。
两方注定要站在对立面去的人……
“东世子，我准备告辞了。往后我应当不会再如何单独来找你了。希望我们下次对上的时候，不要已经成了敌人。”
顾妩原本想着若是东世子还会继续用她的丸子，她还会偶尔来取一取东世子的血之类的。
“本世子的血样也不能再引你来这儿了？”
东世子平素淡漠，心中最多的是野心，其余的却未放在心上。
顾妩算是他姑且可以称为友人的存在。
“是。往后我只需要二爷和九爷的血样就可以了。”
顾妩从始至终都是将东世子当成一个普通的病人而已。今天过来特意走上这一趟。也只是因为要提点他六王爷的事情。好让东世子通过六王爷的举动而给六王爷致命一击。
如此，好让老皇帝的选择又少一个。
“原来如此。”
东世子觉着这会儿心情倒是有些沉重。顾妩没将他当成友人，但至少这也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现在这份特殊存在消失，浅淡的友情看着也似乎要走向终点。
“我得告辞了。”
说完，顾妩起身离开。
回程的路上，顾妩将原本打算给东世子的丸子给扔了。这玩意，她是根据不同的血样而各自分配的药材。这个就是专属东世子的。现在东世子既然已经用不上了，那自然是要丢弃了。
而东世子这边，在得了顾妩传到过来的这个消息之后也开始安排部署着该如何借着六王爷的事情反击。
待到回到府邸之后，顾妩就连忙将这个事情同君衡说了。
“二爷，您说，此番让东亲王知道六王爷打算用宁因郡主的肚子对付他这个事之后，六王爷那边会什么时候败落？”
给东亲王传达六王府动静的事一开始就是经过了君衡的同意，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擅自做主。决定是君衡下的。
“快了。只要六王爷那边一行动，东世子一定会立即反击。只要东世子一反击。六王爷那儿，就会正式落败。东世子应该一早就收集了很多六王爷的其他罪证。只需要一个导火绳就可以数罪并发，让六王爷再无翻身之地。”
而六王爷，则会借着这个时机翻身而起，甚至住进东宫。等到了这个时候，那便是他们三人之间的斗争了。
“只要六王爷一落败。之前老皇帝看中的这些个皇子就算是全都没了。他意图扶持起来的人，最终全都和他背道而驰，也算是给他一个打击。”
顾妩一边说话，一边给君衡屋子里的躺椅铺厚厚的毯子。
冬天已经来了，也逐渐的冷起来了。君衡对这种生活上的小细节没放在心上，所以也只有顾妩多用心一些了。
毯子多铺了好多层，周围很多地方也都换上厚帘子，这样可以隔绝外间的冷空气吹进来。折腾完这些之后，屋子里瞬间就暖和了起来。
“等六王爷一退出，本王便要对付东世子了。顾妩，你会舍不得他吗？”
君衡专注的看着她。
她的回答，只要有一点儿让他不满意，他一定会将原本打算的留东世子一命改成让他死。
“成王败寇，路是他选择的。他一开始打算了要争，就当是最好了成功和失败的两手准备的。我不会舍不得他的。更何况，他对我而言，也不过是比萍水相逢稍微熟悉一点儿的过客而已。我怎会为舍不得一个过客。
最最重要是他若是不落败，就要对付您了。一旦他对付您，我不亲手对付他都算我忍了。”
顾妩往火盆里加了一些炭，将火折子丢了进去，一瞬间，整个屋子变得更加的暖和了起来。
对她而言，最重要始终还是君衡的。
“本王记住你的话了。你也要将这番话记住。”
……
入冬刚过不久，六王爷请了东亲王去府上，当天，宁因郡主滑倒出事儿。六王爷正打算攀咬东亲王的时候，东亲王在皇帝的面前拆穿了他的把戏，并且交出了一系列六王爷一系列的罪证。
自此，六王爷被贬为庶人，六王爷落败。
东亲王更得皇帝重用。朝中上下，众人纷纷以为下一个成为储君的人将是东亲王。一时之间，东亲王府的门槛都快要被人给踏破了。
东亲王府内，东世子自己给自己研磨，脸上没有半点儿喜悦，反而比之前的时候看起来神情更加的凝重。
“主上，刚刚传来消息，前大王子死了。就连尸体都不翼而飞。”
世子谋臣同样是眉头皱着。在这样的时候传来之前被贬谪为大皇子的人死亡，无疑是会让人直接怀疑到东亲王的身上的。
“无须去管。”
东世子在铺就而成的白纸上作画。他写得一手好字，丹青上也有些许建树。不过片刻，白纸上属于顾妩的模样就已经浮现了出来。
“可是……主子，这事儿若是不管的话，会对您的名声不太好，那些人会说您不能够容人。竟然连被贬为平民的兄长都不放过。”
现在已经有人在这样传了。
“本世子现在不管做什么，都不会阻止别人去这样猜测。但他们也只会底下这样议论而已。而且，他们也议论不了多久。以本世子现在的权势，那些人只会依附过来。所以，不用担心。不过……大王子的尸骨丢失之事儿却是要查一查。”
一个失去了权势的大王爷，活着也好，死了也罢，都构不成威胁。但骨头丢失，却值得一探究竟。
或者，暗中做这个事情的人其实就是想得到那骨头。
“属下明白。这就派人去查。”
世子谋臣于得到命令之后就先行离去。
东世子吹干了白纸上的墨迹，原本清亮干净的眼眸在此一刻顿时发生变化。
“妩妩，本世子不希望有不得不利用你的那一天。但若是那一天真的来了，希望你千万不要怪罪本世子。”
白纸在他用力之下有规则的变成一条条的细线，然后碎成浮末。
此刻的凌虚山上。
观云台上，就着君烈现在所站的这个位置俯身望去，看见的已经不全是云雾了。他能够看见山上四处栽种着的树木。那些树木现在虽然没有枝叶，但也比这观云台上常年笼罩的云雾要好得多。
原本摆着瑶琴的位置现在放着的却是一排的制香道具。
用来碾碎固态物的钵里，此刻一大截还未曾的东西。君烈正将碾碎。碾碎之后，那固体成了一些含有淡金的粉末。他连续不同的往里加了各种各样的香料，将属于这固体的气味掩盖。
香料制成的一瞬间，他就将其点燃。
“可真是难闻。这玩意，如同它主人一样是个充满恶臭的。”
君烈很嫌弃。但他没有打翻这香料。
一旁的东于也没说接他这个话，只是说：“殿主，您解除了一处禁锢，虽说武功会大幅度提升，但近来却也是桎梏反噬的时候。您的身体只怕会比平常更脆弱。”
“不过是大病一场而已。有何惧怕的，死不了就成了。东于，东亲王而今成了皇子中的第一人，我们也该准备着了。该我们登场了。将这些年建立了却故意压制的功勋传出去吧。该是时候让老皇帝知道，本尊这个九王爷，也不是如同表现那样碌碌无为了。”
大王爷完了，六王爷完了。接下来该是东世子了。
之前储君的位置他不想坐，想看着那些人相互算计。现在却是到了拿回那个位置的时候了。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安排。”
今年的冬天，比往常更冷啊。那他这将被反噬的身体，也许会比平常更容易生病了。
同一时间。
皇宫。
老皇帝已经苍老了很多。
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竭力扶持的两个皇子同时被排除朝堂之外。就连朝中的大臣也有许多人开始不把他的旨意完全的放在心上。
他开始急了。
君衡失踪后，他并未如同往常那样更容易掌控朝局，反而是局势变得越来越不明朗。
“拟旨，朕要将廷尉的嫡女赐婚给东亲王……”
因为皇帝的这一纸诏书，让宣贵妃原本打算举行的选妃宴成了笑话。
皇帝的赐婚看似恩赏，但那些稍微有着一些心思的人却看出来皇帝这是在敲打东亲王了。
妩园。
顾妩将前两天送到她这儿来的果子剁成了细馅，然后包起了汤圆。
水果馅的汤圆，她最喜欢了。
君衡去她院子寻人的时候未曾看见她，一问之下知道她去了厨房也就跟着到了厨房里。
顾妩正在和面，现在满手都是面粉。这让原本打算伸手去拉君衡的她不得不在中途停了下来。
“二爷，您不该来厨房的，这会儿厨房里乱糟糟的。”
顾妩将和好的面搓成一条一条的，然后剁成了小小的一团，果陷放进面团里之后再给变得圆圆的。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无碍。”
君衡矗立在一旁，眼神柔和的看着顾妩下厨。这温馨的一幕，往后一定还会时常的上演。这样的认知一旦形成，就让君衡对往后的日子也充满了无数的期待。
“那二爷稍微站远一点，免得一会儿汤圆下锅的时候不小心开水漫出来。”
顾妩看着离自己并不远的君衡，颇为有些担心。
君衡却还是未动。他甚至也开始动手了起来。
两个人煮好了两碗汤圆一起在亭子里吃的时候顾妩都还是懵的。她怀疑自己在做梦。
君衡竟然同她一起下厨了啊。
虽然二爷的厨艺不行，包出来的汤圆也不够圆，但是，但是二爷跟她一起下厨了啊。
直到一大碗汤圆吃完，顾妩才恢复正常。
“本王要回衡园去住了。顾妩，你也是时候让别人知道你的双重身份其实都是一个人了。”
顾妩：“二爷是打算让失踪的二王爷平安无事儿的归来了？”
“是。各地该浮现出来的爪牙现在都已经尽数浮现。本王也该出现了，然后再毁去那些人的爪牙。”
有些避无可避的斗争，以及一定要实现的一切，也要开始了。
“正好。二王爷现在平安无事儿的回来，刚巧可参加东亲王的婚宴呢。这可是个好时机。”
君衡：“是啊。本王还得参加他的婚宴。”
吃过汤圆之后，两人在庭院里稍微散步了一会儿。
妩园内的景致要比衡园那边的好，任何季节都是如此。
两人走完这段路后，君衡前去书房处理要务，顾妩也开始去忙。
九王府。
慵懒靠着躺椅的男子此刻看上去神思倦怠，更甚者他整个人瞧着都有些虚弱。
君烈从不会隐藏这些，因为饶是他端着如此一番虚弱的状态，那些意图对他暗中下手的人也会相当的倒霉。故而，他一点儿也不担心有人会将他这般虚弱的样子瞧了去。
小矮子仰视着自家主子，最终有些忍无可忍：“主子，您已经感染风寒了，就不要继续在这当风口吹风了。还有，大夫都说，您现在应该多穿一些，而不应该任性的只穿单衣。”
是了，君烈到现在身上都还只穿着单衣，单薄的白衣迎风飞舞，瞧着是很仙气，但这对一个生病的人来说却并不友好。
“本尊府邸里的大夫都是庸医。若是现在医治本尊的人是顾妩，她定然不会有那么多的絮絮叨叨，本尊想怎样就怎样。而身上这风寒应该也会很快就好。”
君烈的额头现在出了一些汗水，他却并不热，甚至还有一些冷。
“你去妩园将顾妩请过来。就说本尊生病了，而且病得已经快起不来了。去……现在就将她给本尊请过来。”
这会儿，他和往常的处事方法变了，他显得稍微有些任性，并且纵容着自己的一切想法。就比如现在。
他想见顾妩，那就一定要见到。
“属下这就去请他。您还是先去暖和一些的地方待着可好。”
小矮子劝谏着自己的主子，见主子一点儿也没有稍微挪动一下的想法后也就不劝了。
劝不动，劝不动。
还是先去妩园将顾妩给请过来。她到了之后总该是拿他家主子有办法的。
妩园。
顾妩将一排一排的瓶子重新规整了一下，疑惑的说道：“病了？你家主子？九王爷？”
她印象中，君烈可从来没有生病过。那人强悍得都不像是寻常人。
“是。妩神医，我家主子病得都已经快起不来了。您就过去看看吧。”
小矮子按照君烈给他的说法如实奉告。
顾妩哪里肯信，只当君烈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找她过去而已。说不定是想问问她之前凌虚殿之行的情况。
说来，她觉得以君烈的影响力应该能够拿到凌虚殿的邀请帖才对。结果她那天却并未看见君烈到山上。
心底虽然有疑惑，但她始终秉持着现在想不明白那就先不要在想的原则。
她提了药箱，打算过去装模作样的查探一番。
半个时辰后，她就到了九王府。
君烈就穿着白色的单衣站在院子里，人看起来的确是虚弱了不少。
“不是说病得都动不了吗？我看九爷您现在好好的，一点儿事儿都没有。您分明是在骗我啊。”
顾妩不悦了。
知道骗，和看见他骗是两回事儿。
“没骗你。”
君烈直接将手腕放在了顾妩一贯用来搭脉的手上。
他的手赫然温度比平时要高太多了。而且探脉的时候也能够感到他感染了风寒了。
“九爷，既然病了，就好好在屋子里待着，跑外面吹风算什么事儿？您这是嫌风寒不够严重，想直接病死算了？”
顾妩嘀咕了他两句，快速的拿出纸笔就着最近的位置写了个药方，并让近旁的侍女拿去煎药。
一旁的小矮子听着这话，心想这妩神医果然和之前那些庸医不同。毕竟，那些庸医说了那么多话，还百般讨好，都比不上顾妩这一听就不怎么恭敬的话有用。
“你这丫头，成，本尊听你的，现在去屋子里待着。”
等到了屋子，顾妩就被他屋子里的冷气给惊了一下。
“让人去多端几个炭盆进来。九王府又不是真的却银子，至于连几个炭盆都放不起吗？”
顾妩忽然觉得这君烈纯粹是活该风寒，这自个儿不把自个儿当回事儿，别人能把它怎么样？
屋子里的侍女没有动。大概是因为不敢随便听从顾妩的吩咐吧。
“去准备炭盆。”
直到君烈发话之后，那些人才开始去准备炭盆。
煎好了的药也很快端了上来。
顾妩接过药，直接给了他：“喝下去，一会儿再乖乖的蒙着被子好好的睡一觉，明天应该就会好了。”
被顾妩这样凶巴巴的对待，君烈却异常欢喜。
他喝下了那一大碗黑乎乎的药，再看着顾妩：“小妩妩，你这模样，倒像是管家婆。”
顾妩气鼓鼓的撤走了他面前的碗，旋即说：“觉得我像管家婆，你就不该来请我替你治病。你这小风寒，你府上的人轻易就该能够治好才对。”
君烈躺回了椅子上，单手撑着头看她。
他想，这会儿的顾妩，也是真的很美的。
“本尊只想让你医治，不可吗？”
顾妩：“可啊。太可了。您想如何，就如何。不过，前些时间的凌虚盛会你怎么没去啊？我觉得你你该去才对。”
她觉得君烈肯定是拿到了邀请帖的，不去，肯定是有另外的原因。
“临时有些你别的事情，所以才没去那个凌虚盛会。你见到凌虚殿主了吗？他人如何？”
君烈现下仗着自己的两重身份，变着法儿的从顾妩这儿打听她对自己的看法。
“他人很好啊。是一个有风度的高冷强者。看着难以接近了一些，但却是个值得接触的人。我觉得，我跟他肯定有发展有意的可能。不瞒你说，我还很喜欢他的厨艺。他那一手烤鹅的厨艺，可是比你都要厉害。”
顾妩赞扬着凌虚殿主。
君烈忍住笑，严肃的回答她：“嗯，本尊也觉得你定然能够和他发展友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