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主您吩咐。”
君烈想了想要寻那个人现在的行踪,只说:“去念幽山。找一个真名叫君封的人。告诉他,他也许还有机会见到他的挚爱。”
“君封?!殿主,他不是死了的上一朝太子吗?”
君封是老皇帝的兄长,早就死了的人才对。
“死?诈死而已。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去将人寻到凌虚殿来。当然,他有可能并不会答应你。若是他不肯答应跟你一起走,你也不要强势的威胁他。多请几次就可以了。”
这位,可是君衡的生父,而且还是天生的强者。
至于要如何利用这一位帮自己得到顾妩,君烈还没做详细的计划。但他有感觉,这个人可以派上用场也就是了。
“是,属下这就派人去寻他。”
观云台上的风吹得越发的冷了起来,从他所站立的位置一下子往下看去,原本被云雾遮掩的地方,烟雾已经只有原来的两成了。
枷锁一破,当无人再可与他相比较了。
冷手拨瑶琴,一根细弦割破了手指。
“殿主,您受伤了,现在要包扎一下吗?”
东于看见君烈的手在滴血,最开始想的就是去叫大夫过来包扎。但凌虚殿主的事情,他做不得主。
“不用包扎,又不是什么大伤。”
君烈看着手上的伤口快速凝结,想到自己身上的血脉劣根似乎已经不再发作了。
原来,真正能够靠着自身彻底压制住血脉劣根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其余的人。
“退下吧。”
他将一切的禁锢打破,将所有的一切,都由自己掌握。
却发现四周空荡荡……
碰到心的时候,心却怪满的。哪怕装的只是一个人而已。
这却已经足矣。
皇宫。
顾妩这些天为了各国使臣将临的事情忙得不沾地。
好在还有几个太妃来一并帮忙。
好不容易有一点儿休息时间了,她就被君衡传去了御书房。
君衡同样也在忙着布防,使团来说是为了恭贺大衡新帝登基,实则可能有些人会趁着这个时间在大衡各个地方折腾出一些麻烦来。
对了,他还得防着剩下的这四国借着这个时候搞合纵。
大衡强大,若是剩下的这几国关系好起来了,一致对大衡,那也是麻烦。
“妩妩,你说,朕要如何让这几国使臣绝无合纵的机会?”
君衡有时候乐意听一下顾妩的意见。他的小心肝有时候出的主意非常的好,甚至能够刚巧落在点子上。
顾妩像是小猫一样蜷缩到他怀中去,抓了君衡的手,落在御案上一个缩小的沙盘上去。
“在他们合纵之前,您先一步合纵了一国啊。当然,一定得是对大衡没有威胁的。我以前在一本兵书上看过,要远交,近攻。”
顾妩人魂状态存活的时间长,最喜欢飘来飘去的。她曾经在一个很能打的,又很有谋略的将军那儿听来的这些话。
“好一个远交近攻。朕的妩妩,果然在治理国的事情上很有天赋。你这小脑瓜里若是还有什么好的提议和主意,都可以不用藏着掖着了。”
现在大衡的天下,是君衡的天下。顾妩无论做什么,有什么好的,获利的都是大衡,都是君衡。
“别的法子倒是没有了。在这些事情上我懂得不多。不过,关于基础建设这些我知道一点点的皮毛。等宫宴会结束了,我回去列一个我知道的单子出来。然后去找懂的人来办这些事儿啊。”
顾妩什么事情都是只懂一点点,懂得多,却都不专业。以前君衡还是王爷的时候,她偶尔都想搞点这些事情的,然那会儿她的风头实在是不能够更过了,所以全都没有进行。
现在,说不得就可以将所有的奇思妙想都运用起来呢。
“妩妩又让朕对你有了一些新的认知了。”
他看她的眼神陡然间变了,反手扣着顾妩的时候,像是唯恐她不见了一样。
“二爷,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来一点点慢慢了解彼此啊。”
顾妩说得软乎乎的。
就如今这般,和他在一起,她已然不害怕成为他的皇后了。也不害怕他也许会不给自己过多的自由。
只要自己的武功能够强到胜过大多数人,君衡肯定是允许自己有自由的吧。
“嗯。是如此。你先去皇后殿那边等着朕吧。一会儿让朕看一看你进来武功方面可有进步。”
君衡轻轻的推了一下还在自己怀中的小女人。
“我在御书房里陪您把折子一起看完再去闯关不可以吗?”
顾妩显得稍微有些委屈和可怜巴巴的,像是被人给欺负得很了一样。
“你可以,朕不可以。顾妩,你得对自己之于朕的影响力有点认知。你在这儿,朕无法静心批阅。”
当初就一直压在心中的感情,就像是火山之下的岩浆,一但喷薄而出,就无法抑制。
曾经故意克制的一切,现在全都不想再克制。
比如那些控制不住想说甜言蜜语,不如想一直和她腻腻歪歪。
但好男儿,为君者,又如何能够只是看着儿女情长。
所以,还是让顾妩这没有一点儿自知的小女人去皇后殿里等着他吧。
“那好吧。我去皇后殿等你。”
顾妩不好意思的离开。
她没想到二爷居然是这样的二爷。
顾妩离开之后,君衡总算是可以静心了。
皇后殿里。
顾妩亲自剪了一束花,拿着剪刀自己剪裁。她花艺一般,剪出来的成品也就那样。
她欣赏着剪好的花,在要动手将花瓶抱进屋子的时候。一个端着一盆水的小宫女朝着她的方向撞了过来。
滚烫的水全部倾倒在了顾妩的身上。
灼伤的疼让顾妩几乎扛不住。
酒酒立即传唤了女医官,同时将那小宫女给拿下。
身上的泡被一个个的挑破,顾妩为了不让自己惨叫出声,只得咬住自己的嘴皮。
“酒酒,派人去看着那小宫女,盯着,没问出什么来之前,别让她死了。”
疼得要死,还得去管这些糟心的事情。皇后不好当。
“主子,奴婢已经将她带下去了,派人卸了她的筋骨,她应当没有自尽的能力。”
酒酒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顾妩身上若是留下烫伤了,那可就是她们这些做近身侍女的人罪大恶极了。
“嗯,那就好。二爷那边……”
她还没说先不急着告诉二爷呢,二爷就已经进来了。
他拿过女医手上的药,直接说:“是又想瞒着朕你受伤了的消息吗?顾妩,诺大的皇宫都是朕的,朕想知道的事情,你有什么是瞒得住的。”
刚刚还乖乖软软的小姑娘,转身就将自己弄得满身是伤,偏他还连责骂都不敢大声。
果然,爱是掣肘,让人变得越发的无法左右自己的思绪行动。
“也没想瞒的,只是想等稍微查出一点儿端倪了再告诉你。二爷,我就不明白了,现在皇宫都还没开三宫六院,也没有什么妃嫔,怎么就已经开始斗起来了?”
顾妩嘶了一声,刚刚君衡涂药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总之他碰的那一下,让她疼得快喊天了。
“无论宫中有无妃嫔,这皇位之上,后宫之中,永远都有这些无休止的暗斗。顾妩,怪朕将你卷入这看似华丽,实则充满肮脏腌制的地方吗?”
顾妩想了想也是,享天下尊,那可不是什么小吸引力。
所以,为了能够让自己也有机会得到这个,这世上定然有很多,很多明知道前方是火坑了,还是要一下一下跳到这火坑里来的人。
因为谁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遇火化为凤凰。
“二爷,哪儿都好。有你的地方,便是九重宫阙。不过就是要斗而已。我虽不是那种会故意找事儿的人。但别人爬到我头上来了,算计到我这儿,我也不会让那人好过的。”
君衡碰了一下她额头,旋即说:“那此番的事情,朕就不替你处置了。也不替你去查,你自己去查。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顾妩需要一点点的适应这一切。而且,顾妩也需要立威了。
平常她对这些宫女都太亲近了,哪怕现在已经是准皇后了,对这些下人也是格外的宽容。
然而,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一味的宽容不行。恩威并施,才是真正的解决方法。
君衡不告诉她,让她自己去摸索。
“好的,二爷,您可以什么都不用管。我自己来查清楚这一切就好。我知道该怎么的。”
因为二爷一直将她保护得很好的缘故,她顾妩已经很久没有靠自己保护自己了。
得自己来啊。
如不然,猛虎也只会变成被豢养的猫,连锋利的爪牙都会没有。
“嗯。顾妩,不管你是否会怪朕将你拽进这皇宫的暗无天光里来。朕都不会让你离开的。朕也不后悔这么做。”
顾妩:“二爷,我知道的啦。不过……我这身上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一些烫伤的伤痕。我大概,可能,也许需要去一趟凌虚山。寻一些可以将这伤痕彻底驱除的药材。”
她说这话是很小心的。君衡不喜欢她去凌虚山,曾经还反复的说过这事儿。以前只是不喜欢她去。现在是根本不让她去。
仿佛她去了就会不回来一样。
君衡现在却有些左右为难。
他知道顾妩是很爱美的。她倒不是怕自己身上有了伤痕君衡会不会不喜欢。而是顾妩自己本身就是个爱美主义,喜欢自己全身一点儿都没问题。
“二爷,您让我去吧。您都已经让我当了这个我其实不怎么想当的准皇后了,您也稍微满足一下我的心意好不好?”
顾妩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凌虚山上的那些药材,才是真正针对各种疤痕有好效果的。
她精心养着的美貌,断然不能就这么没了。
“好,朕准你去。但现在先不准去。将你身上的这些伤稍微的养一养了再说。”
君衡妥协都成习惯了。
顾妩一撒娇,他就拿她没办法了。
仿佛以前他对她的冷淡,都变成了现在的娇纵。
是,他心甘情愿。
时间很快过去。
顾妩养了一天,就有精力来处理昨天的事情了。
皇后殿的凤座上,她威严的目光横扫而去,对着整个皇后殿的宫女都带着冷意。
“酒酒,念。”
顾妩一如真正的,高高在上的凤凰,让人不敢直视,气度凌然,让人折服。
酒酒念出了很多人的名字。
顾妩敲了敲凤椅上的东珠,道:“这些人,在其位不谋事,重责十板,逐出宫外。”
“主子恕罪,主子恕罪……”
顾妩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看了酒酒。
酒酒又念了一些名字。
顾妩又吩咐:“这些人在宫中尔虞我诈,相互算计。责打三十大板,发入永巷……”
这一天,顾妩在皇后殿中立了威严。
所有人都明白了,皇后不是看起来那么好相处的。一个个的看到皇后之后更显得有些害怕。
这些宫女太监们做事儿的时候更加的不敢马虎了。
宫中的人看顾妩都是畏惧的,惶恐的,战战兢兢的。
顾妩坐在亭子里,吃着甜甜的酒,手上带了华丽护甲的手拿着一块糕点。
“酒酒,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想这些人怕我。如果每个人都开始畏惧我了,我怕自己也会成为孤家寡人。”
站在高处的代价,便是无人可以交心。
“主子,您说笑了,哪怕所有人都只是畏惧您,陛下哪儿,一定是真爱您,且不会畏惧您的。”
顾妩端着酒,一口饮尽:“若是哪天陛下不在爱我了,那我该怎么办?”
拥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坐在高高的位置上,守着冷冷的宫殿,孤家寡人。
想想就有点儿小可怜啊。
她想,她还是不能够自己的世界只是君衡的。
她想,自己一定要有一个新的身份,在皇宫之外建造自己的一切。
二爷能够爱她一辈子,纵她一辈子就最好。若是哪天没有了这些。她依然能够活得潇洒快乐。
“陛下不会的。陛下对您,是真的爱的。”
顾妩只是笑。
相爱容易,相守难。
这世间的爱情,一见倾心者有之,爱得山崩地裂的有之。但是当所有的热情褪去,在各种琐事之间,又有几人,相守白头。
“昨天那个宫女,问得怎么样了?是谁指使她的?”
一个小宫女,还是一点儿底细都没有的小宫女,哪儿来的胆子用开水泼未来的皇后?
“那就是个软骨头,没有经得住几下就什么都招了。指使她的人是珍家嫡女。”
顾妩:“她行动之前,怕是受了人蛊惑,觉得我顾妩心软,不会对她怎么样。”
“是。小宫女说,珍嫡女说您顶多责罚她一下,不会怎么样。”
“愚蠢。将她斩了吧。然后挂在皇后殿门前的那颗大树上去。得让那些暗中还想继续对我动手的人知道若是想伤我,得做好死无全尸的准备。”
顾妩并不觉得自己狠。这些暗中想将她杀了的人,应该太多了。
她是未来的准皇后,却是一个没有任何母族可以依靠的准皇后。
“主子,不等她指认珍嫡女之后再要了她的命吗?”
酒酒也不觉得顾妩心狠,
只是,主子现在就要了小宫女的命,那珍嫡女可就没事儿了。这可是讲究人证物证的。
“不着急。珍嫡女的父亲是跟着二爷一起谋划的功臣,她家哥哥前一阵子攻打大氏也算建了很多奇功。二爷那边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现在对付珍嫡女,只会让他们珍家跟二爷离心。”
顾妩如何不想现在就料理了那位嫡女。但是……
她也得为二爷考虑考虑啊。
都快是当皇后的人了,顾虑自然多了很多。不能够像是以前那样不服就是开打了。
“那就一直放过她吗?”
顾妩却笑了,笑起来的时候仿佛荒山上绽放无数的花。
“小傻瓜,我是会吃这样闷亏的人吗?二爷和珍家的人不能够离心。又不是只有靠珍嫡女。只要二爷那边多多加恩他们家。再让珍嫡女犯下一个足够她爹也不敢站出来护她的错就行了。
此番,我到底只不过是被开水烫了一下而已。没出什么大事儿。”
“主子,那您有什么打算吗?”
顾妩捧着酒杯:“让方家嫡女帮着对付这个吧。”
她无心在这些人身上再用更多的心了。
费脑。
“可要告诉陛下这件事情是珍嫡女在背后指使的?”
酒酒记得二爷说过这事儿不会帮顾妩查,让顾妩自己去查。
“不用告诉二爷。二爷只是说不帮我查这些。他可能比你我都先知道是谁在背后谋划的这个事情。”
酒酒:“那陛下会不会也暗中帮你料理了珍嫡女?”
以前陛下也会在暗中做这样的事儿。陛下总是说不会帮顾妩,但是通常是一转头,就去帮顾妩将这些事都给解决了。
“以前会,但是现在不会了。他得留着珍嫡女给我练手呢。”
二爷也知道顾妩现在的处境。准皇后,除了陛下之外,没有任何倚仗的准皇后。
她若是没点儿手段,定然是坐不稳这个位置的。
二爷可以护着她,看在二爷的威仪下,无人可以动她。但那样的顾妩,只是拖后腿的废物。
旁人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顾妩自己都不允许。
又是两天的时间过去,顾妩可以出宫走动了。
此番出宫,依旧是易容了的。跟在她身边的影卫足足增加了十倍。在她要离开之前,那些影卫甚至提早去清理了一下她要走的路。
很是麻烦啊。
顾妩到了凌虚山,她觉得奇怪。她都易容了,这凌虚山的人却仿佛还是能够认出她来一样。
接到她要到山上了的消息,东于连忙去观云台通知君烈。
因为要回雪域而和君烈逐渐疏远起来的东于再次变得和以前一样了。
“殿主,您快些将您雕刻的这些石像,还有您挂起来的这红衣服全部都收起来吧。您若是再不收起来,等到妩神医一进来,看到这些熟悉的一切,您就是九王爷这事儿,真的就瞒不住了。”
东于现在比君烈自己还担心殿主捂不住这层伪装。
君衡和君烈之间的间隙已经不可逾越了。顾妩甚至都不会主动的和君烈说一句话。
君烈唯一能够和顾妩好生交谈的身份只有殿主身份了。
这层伪装死也不能掉啊。
“行了,本尊自然会将这些东西都收起来的。你去看着后山那边。别让雪梦出来撞见了妩妩才是。那才是大麻烦。”
东于:“殿主放心,雪梦连她自己待的那个屋子都出不去。不会撞见顾妩的。”
“嗯。你可以走了。别打扰本尊和妩妩单独相处。”
两盏茶后,顾妩到了观云台。
她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殿主,我需要一些对于烫伤有奇效的药,一会儿我可以直接去山寻找吗?”
殿主却从袖子里拿了一盒药出来:“你若是需要药材,自然是可以随时去拿。不过。若是针对烫伤的话,本殿主这儿已经制好了的药膏,保证用了之后不会有一点儿疤痕。”
他将其推给了顾妩,这就算是将这玩意送给顾妩了的。
顾妩收下了他好意。
“谢谢殿主。”
殿主:“本殿虽不在帝京城中,却是听说了皇宫中有人故意用开水泼你的事情。准皇后,你都这么能忍住暗地伤你的人继续好好的活着吗?”
君烈也来气。他那二皇兄简直没用。小心肝被人泼了滚水,居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顾妩也是个没用的蠢笨东西,竟然也一直没动手。
“多谢殿下关心。这事儿,我只是暂时不处理而已。不瞒您说,我这准皇后,当得可不怎么得朝中大臣的心。想取我而代之的人田铎了。我也是不能妄动的。”
“你是衡帝的皇后,衡帝不护着你?”
君烈袖子底下的手摩挲过前不久才雕好的小人像,心说。君衡不知道好好护他,他来护。
“我是衡帝的皇后,也该是朝中大臣的皇后,天下人的皇后。我不要衡帝护我,我得自己护自己,得靠自己的能力,让所有人认下我堪当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