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琳,去你爸办公室,跟他说,今天下班早点回来。”周琳噘嘴,不情不愿地走出门,一分钟后又转回来,“妈,她这就搬回来住啊?”
“说啥呢!她是你妹,别一口一个她,你是不认识还是咋的?”张兰弯腰给璐丫头收拾床铺,小丫头满眼都是新鲜,东张西望,这摸摸那动动。
周琳翻个白眼,又没人征求她意见,莫名其妙多个妹不说,突然回到家,房间就被一分为二。讨厌!爸妈和家都是她的,小屁孩凭啥跟我抢!
周琳在妈没注意的时候狠狠瞪了一眼妹妹,璐丫头接到信号,也毫不客气瞪回去。凭啥她可以占着爸妈,自己就得待在姥姥家,以后别想独占这个家!
两个小孩嘟着嘴互相敌视,在张兰转身的一瞬间,周琳跑出门去找爸爸,璐丫头一头栽进温暖的床铺,对着妈妈“哈哈”笑。
矿部大院里一片静谧。门口传达室的王大爷认识周琳,看到她慈祥笑笑。
因抽水烟而泛黑的牙齿露出,周琳好奇地盯着中间缺失一颗的牙缝看。有次班里的小刚就拿笔把门牙涂黑,看起来跟王大爷的好像。
“爷爷,你这儿是拿笔涂黑的对吧?”周琳趴在窗台上,伸手指了指王大爷的嘴,两颗黑葡萄似的大眼珠滴溜溜乱转。
“哈哈,是涂的,像不像真掉了?”
“像!比小刚涂得好!”
下午四点,矿部大楼的全体干部被组织起来开会。周琳走进大院一个人影都没看到。右边靠近锅炉房的墙面上粉刷着一排标语“只生一个好”。她今年七岁多,这几个字爸爸教过她。她走上前摸了摸,叹口气。
锅炉房后有一大片草丛自由生长。周琳扒开草丛,低头在里面找花大姐(七星瓢虫)。一条弯腰的长叶上正卧着两只瓢虫,红色的衣服上几点黑,漂亮极了。
周琳小心翼翼把拇指伸过去,轻轻抚了下花大姐的脊背,然后一只手指垫在叶子下,一只手压下叶茎,两只花大姐就坐着滑梯溜到她细小的掌中。
周琳轻握拳头,欢欣不已,一蹦一跳地跑进大楼,跟下楼的小赵撞在一起。
“琳琳,你咋来了?碰到没?”小赵赶紧揉揉周琳的小脑袋。
“小赵叔叔,我来找我爸。”
“哦,周秘书长主持会议呢,我带你去办公室等他。”
小赵是周德明去年招进来的办事员,从小家里穷,读书少,但贵在眼活手勤,很受领导们器重。他一向引周德明为师傅,对师傅一家更是殷勤备至,无不妥帖。
小赵让周琳坐在办公室沙发上,掏出钥匙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包放在周琳面前。“打开!”
“啥?”周琳怕有只大蜈蚣爬出来。上次小赵叔叔带他到院东面一片荒废的菜地里玩,不知哪里就爬出一条蜈蚣,周琳都吓哭了。
“好吃的!”
“真的?”虽眼含质疑,手却不由自主已经拆开了小包。
“酒心糖!”周琳最喜欢的,她欢呼一声,全然忘了手心里的两只花大姐。
“咦!琳琳,啥东西飞走了。”小赵一闪身,两只花大姐趁机逃出魔掌。
“啊!我的花大姐!”只惋惜了一小会,周琳全副注意力都回到了酒心糖,拆开一颗,把印着小花的紫色糖纸对着阳光,世界一下子全变成彩色的,太好玩了!
“你咋跑来了!”一声低沉的训斥传来,周琳赶忙放下糖纸。
“又不是我要来。妈叫我来传话的。”周琳趁爸爸走向办公桌,悄悄抓一把糖塞进口袋里。
“传啥话?”
“妈把妹接回家了,说要你下班就回家,别在外面吃饭。”周琳耷拉着脸,说完转身就走。
“站住!你过来!”
周德明皱眉盯着大女儿。
“你嘴里是啥?黑乎乎的?”
周琳眼睛圆睁,不打自招地双手捂住嘴。被周德明一把扒拉开,小嘴大张,一颗大门牙黑中带白,掉了色,舌头都染上黑。
“在哪儿弄的?!谁给你涂的?”周琳嘟嘴不言,小赵走了进来。
“秘书长,你可回来了,琳琳等你半天了。”
“她这牙你知道咋回事?”周德明又掰开女儿的嘴,周琳一扭一扭强烈表示抗议。
“啊!刚才说话牙还是白的呀!”
小赵转身看向自己的办公桌。果不其然,一只黑色水笔躺在桌面,笔帽打开着扔在一旁。小赵给周德明指了指,周德明无语了。
“你给自己牙涂成黑色干啥?丑死了!”
“不丑,可好玩啦,门口王爷爷也涂拉!”
她这话一出,两个大男人都被逗乐拉。
“好啦,就你皮!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