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不包含任何感情的声音从洞道的尽头传来。
偌大的浴池旁,一位戴着半张墨色面具的男子蹲下身子,探出右手试了试池水的温度,然后收回手,将搭在臂弯间的一件裘衣披在池中之人的肩上。
青色的池水映着池边各种怪异的植物,仿佛它们是自水底生长上来般。扭曲着,舞摆着,浑噩滋长。像极了沉睡于古河淤泥中千万年之久才刚刚苏醒的水妖。
九仟岁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原本熠熠的金眸现今已经不那么透彻,多少掺进了亡灵灰色的怨念。闭起眼睛,他微微仰起了头,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洞顶的凝珠跌落下来敲砸在水面上的声音。
……
“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创造这个世界”,九仟岁低声语道:“但讽刺的是,我却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而现在,我就要毁灭这个…我亲手创造的世界,正是因为那个‘结果’。矛盾,和完整的轮回。果然是令人捉摸不透。呵”。
“想要的结果”?晴无站起身,“我不明白”。
“一个,真正了解,我的孤独…的人”。
“是墨轨”。
“难得,你和我想法一致”。
“卿洛和兰迦不知去向,童门就无法开启,那么…你是想和墨轨同归于尽吗”?
九仟岁睁开了眼睛,良久:“她必须活着,若当这个世界毁灭之际只有一个人能活着,那也只会是——墨轨”。
“这是她的荣幸”。晴无不易察觉地冷笑道。
“不,这…是我的宿命。墨轨,亦是我的宿命”。
青色的潭水泛起微波,如同平静的心湖荡起了重重心事的波澜。
九仟岁的瞳孔由不透彻的金色彻底变作了烟雾色,这不仅仅是一种预兆,更是一种象征。
堕入,地狱道。
地狱道,无情的恨与炽烈的愤怒会让众生堕入六道中最黑暗的地狱道,饱受极热和极冷的折磨,青色佛陀带着水和火,宣说忍辱的功德,显示光明之道。
晴无看着九仟岁的变化,心中嘲讽:可笑,谁?会是为你宣说忍辱的功德,显示光明之道的青色佛陀?且不说墨轨不可能是佛陀,就说你九仟岁区区一只妖物,还敢妄想得到神佛的垂怜吗?……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释修帝——诡撰,如今销声匿迹。
樱修帝——墒陌,对你心怀芥蒂。
而我晴无,则是要杀了你的人。
我尊贵的冥皇,九仟岁。
要是连现实都看不清楚的话,又怎配:“天要灭你”?是你,自取灭亡罢了。
……
幽冥界,释修帝封地。
浴池里的血液已经凝结干裂,原本在这池中沉睡了千年的人,是和他一起苏醒了吗?
诡撰在池边坐下,一如千年前那般。
墨轨的宽容,与哀伤。
花黎的决绝,与释然。
自己,明知故犯,让九仟岁抓住了把柄,被送入冰棺之中锁封千年。
……
麟泪匕的锋刃闪烁着寒光,灼热的血液滑落指隙。
窒息的笑容,与耳边的轻语。相约好的千年,还好…没有人,失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