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的房间门口洋气地写着Interview Room，但里面相对很狭小，有一种私密空间的感觉，让人不知不觉就想把秘密吐露出来。
琳达接待时很亲切，很热情，但问题很难回答，表格也非常难填写，因为除了AI制作给他的假身份证之外的信息，都需要方笑刚临时编出来。学历、工作经历，这些如果用假信息，对方一查不就知道了吗？
尽量用不记得了，或模糊的回答。老师的姓用极常见的张、李、王之类的来搪塞，反正初中毕业就缀学了，然后就是打零工了。用这样一份没什么用的履历混完了表格，回答了琳达的大部门问题后，就到要问他直播什么内容了。
“呃，我打算就和直播间里的女粉丝互动，类似脱口秀性质，就互相扯扯，聊聊感情啊八卦这样的内容，再配合一点音效，应该也能有点市场，对吧？毕竟我长这么好看。”方笑刚挤眉弄眼地说，这个问题他事先有准备。
琳达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问道：“可是以你的经历，你的知识储备量不够做，这样的主播啊？”她的汉语多少有点不流利。
“唉，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喜欢自学啊，喜欢看书啊，而且看的可不是网络小说。我懂很多东西的，不信我播一个试试，你就知道了，你们这么漂亮的公司，总该给年轻人个机会吧？”不知道为什么，方笑刚感觉自己演戏已经进入状态了。
“哈哈哈，好吧。”琳达被他逗笑了，算是给他通过了面试。
目前他是长离文拓招收的第一个男主播，带他去分配的房间的是老熟人，Ada。
房间里是水泥地，空空如也，一间卧室大小。唯一的电器设施是屋里上方正中间的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金中央空调出风口，还是崭新的，没撕塑料膜。
“你要把自己的设备搬过来，有需要帮助的话我们这里有电工师傅。”Ada对他说。
“啊，我没有啊，你们不提供电脑吗？”方笑刚想当然地问。
“当然没有，你以前没做过吗？”Ada奇怪地说。她和露露是好朋友，知道当主播都有一套自己的东西，软件和道具要准备很多的。
“那我明天搬过来，今天先熟悉一下环境。”他只得笑着推托，想着今天晚上带E3和E17去准备东西，哪怕用偷的，一晚上的时间肯定就能准备好了。
Ada看看他，丢下一句：“不要打扰别的主播。”就离开了。
主播们呆的这一层，是许多独立的小房间，隔音都做得很好，基本上听不到其他人在房间里播些什么内容。老实说在来之前，他还是有些小幻想的，比如姑娘们会像在巴塞尔时那样围着自己转，打情骂俏暗送秋波。现在的事实情况是没人答理他，各忙各的在。
他只得到处转转，一楼在前台后面，有一个巨大的休闲区，还没彻底完工。几个服务态度和意识都很好的工人，正在这里安装两台Johnson跑步机。此外这里还免费提供饮料茶水、零食小吃以及一些书籍报刊。布局有之前和雪莉在一起工作的公司的影子，只是面积要大几倍。可能这就是企业文化，或者都是出自Sophia的意见。
而此时Sophia正在CEO办公室里惴惴不安，因为琳达过来问她，今天这个男人像不像要她开公司的那个。
Sophia茫然地摇头，琳达淡然一笑说：“那个人可能会改变容貌，如果你发现是他，要第一时间按下手机上的一键求救，其余的事情就不用我们管了。”
——————————浙江102省道，昱岭关——————————
麦当娜爬上了昱岭关的古蹬道，登高望远，在连绵的山峰中寻找梦中的场景。
一个外国人，没学过“横看成林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诗句，所以没想明白，要如何才能找到梦中的路，怎样也无法把眼前的景色和梦中的回忆重合在一起。说这些山像吧，也像，但下面要往哪里去，她毫无头绪。
当然她也不会被这点困难击倒，今天她已经把行李都扔在了三阳乡的酒店，轻装上阵，势必要有所收获才行。
她在最高、视野最开阔的地方观察清楚了山脉走势，定下一个大方向，就以远方的山头为目标，翻山越岭而去。
每一座看似无人的高山，走到近前时却都有前人踩过的小路，虽然累了一些，经过两小时的攀爬之后，她已经进入覆船山景区。
终于在一次直起腰看风景的时候，她被熟悉感击中。其实大多数人都会有一瞬间似曾相识的体验，对此现象很多学者都有各自的研究，甚至我们普通人，也有对此津津乐道的。有的说做梦梦见过，有的说来自平行世界的自己或前世。
在此众多说法之中，笔者以自身的经历判断，这种现象应该是大脑的一种意识错觉，大脑是很容易产生错觉的，一瞬间的视听感受为什么就不能出错呢？你产生的熟悉感，是不是会在短暂的时间里让你觉得能预见未来，但仔细回想的话，其实这段经历你并没有体验过，这个能预见未来的感觉，是错觉罢了。
在人类过去的研究中，把这种感觉叫做即视感或海马效应。
麦当娜现在遇到的情况与之截然不同，她不是遇到了即视感，而是真正认出了眼前山体的轮廓。虽然草木是与当年完全不同的，但是山峰峻石还是梦里的样子，连小路也在，只是已经修建成一条通向村里的水泥路了，甚至还能开汽车。
沿着这条路过去，应该是当年灵宝观的位置，只是不知道这个当年是多少年以前。
麦当娜来了精神，一路跑向前，小路上几只黑黄的土鸡吓得扇着翅膀逃进树林。一条黄瘦的老狗象征性地吠了两声，然后自顾自摇摇尾巴走了，相当佛系。
这里只有十几间民房，在家门口晒太阳的老太太，脸皱成了包子，没牙的嘴上全是内陷的褶子，似乎想向这个外国人说点什么，但只见嘴抖霍，不见出声音。
民房的中间，原本应该是道观的位置，现在是一座高墙大院。麦当娜不认识中文，门上的破旧牌子写的是村民委员会，墙上模糊的标语是防止山火人人有责，都已经有年头了。
好在村里的女干部年纪不大，手机上临时下载了翻译软件，跟麦当娜一直沟通到了午饭时间。她们达成了以下三点共识：
第一，没人知道灵宝观，或寺庙，或这里有其他古迹。
第二，可以为她找一家当地人住下来，食宿费用由双方自行协商。
第三，麦当娜要提供真实有效身份信息，由村里向公安机关报备。
————————————泡妞这件小事———————————
敲架子鼓是个体力活，Anna不可能一刻不停地直播打下去，所以她是第一个到休闲区休息的。
整个公司开足了暖气，所以Anna可以穿着直播时的衣服来这边喝杯咖啡。她穿的是一件轻薄的短款白色连衣裙，不过里面有一套中袖的黑色紧身棉T恤打底，衣袖和裙摆无论怎么飘扬，也不用担心会走光。真要靠走光出位，正规直播间也不允许啊。
她的皮肤属于超白的那种，人偏瘦，脖子上系着一根黑色带子，像狗圈似的，左大腿上也有一根，在膝盖往上五厘米的位置，配合着她的光腿，很性感。
她看到在沙发上看书的方笑刚，瞟了几眼，也去书架上找了本书，坐到离他比较远的位置，端着咖啡翻看起来。
“哇！《儒林外史》的英文版，这是什么神仙看的书啊？”方笑刚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很近的地方，把Anna吓得手一抖，咖啡洒到了手上和桌上。
“啊呀对不起，对不起。”方笑刚抓着自己的衣角就要来帮Anna擦手。
她的手已经飞快地甩掉了手背上的咖啡，然后靠在自己大腿外侧降温，以防止烫伤。
“没事没事。”她举起另一只手示意他，别把你的衣角拿过来了。
“真的很报歉，”他很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来说：“你知道我们这儿的人英文普遍不怎么好，我偶然认出了书名，太兴奋，就把你给吓到了。”
这本书英文翻译成The Scholars普通人确实很难认出来。Anna对他微微笑了笑，没说什么。
“你怎么会想起来读这么冷门的书？”他大有好好聊一会天的架势。
Anna咬了咬下嘴唇，回道：“因为我选修了中国史，所以……”
方笑刚点点头，看似天真无邪地眼睛和她对视了一会，Anna赶紧躲开他的视线，脖子上又红了起来。
“你会不会讨厌和我说话啊？”他问。
“没……没有啊。”Anna只能又看向他。
“我说话太直，可能……不太招女孩子喜欢。”他话是这么说，聊天却进行得很自然。
“还好。还好。”Anna点点头，又把头低下来。
“你这个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戴它？”方笑刚突然手指到她大腿上的黑色束带上去了。
“这……”Anna一紧张，大腿上的肌肉都绷紧了一下，往回缩了一点说：“就是一个装饰，个人喜好。”
“那说明你很闷骚啊。”他很认真地说。
Anna呆若木鸡地看着他，忍不住大声说：“你说话也太直了吧？”
“是是是，这是我的缺点。”方笑刚低头避开她的视线。
“你怎么看出来我闷骚？”Anna见他不看自己，也有勇气问他了。
“我觉得这是一个意像类的饰物，让人想像成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看噢，一条黑色的、蕾丝的、三角或丁字的那个啥，如果要脱下来，脱一半的话，是不是就很像你戴的这东西，挂在一条腿上。所以这就会让男人联想啊，吸引男人的注意力。那反过来说，也就是你渴望异性注意你啊。对不对？”方笑刚振振有词。
Anna听他说完，有些无语地说：“就一根带子，非要被你解读成这样。”
“我觉得他说得很对啊。”身后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休闲区又来了一个人。她个子很高，穿着一件素色带条纹的宽松长袍，把自己的身材遮了起来。她是做脱口秀类直播的伊丽莎白（Elizabeth），为了让粉丝把注意力集中到她说的内容上来，才故意隐藏了她的模特身段。不过她穿的也不是说相声用的马褂，而是三宅一生的设计师款，随意中透着干练。
“那我以后不戴了。”Anna弯下腰就要把带子取下来。
“还是戴着吧。”伊丽莎白哈哈大笑着说：“你这么容易害羞的性子，戴着它容易找到男朋友。”
方笑刚也阻止道：“不要因为我改变你的喜好啊，戴着很漂亮的，超性感。给你加分的。”
Anna不等他们两个说完，已经曲起膝盖，把这根弹性不错的束带取了下来。她也不带走，就往方笑刚摊在桌前的书上一拍，转身回去继续直播去了。
“唉？怎么走了？”方笑刚把束带拿起来，当着伊丽莎白的面，忍住了要凑上去闻一闻的冲动。
伊丽莎白笑吟吟地接替Anna坐到他身边，对他使了个眼色说：“哎，我说，我们Anna妹妹看上你了。”
“你开玩笑吧，何以见得？”
“她把带子扔你这了啊，就像你说的，它是内裤的意像化表达啊？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不不不不，我们刚认识，没说上几句话呢还。”他连忙否认。
“你别不信呐，我是学的心理学。”伊丽莎白笑得很有深意，她本来是一种知性美，但笑起来之后就让人感觉很浪荡。
连方笑刚都一时不敢搭话。
“你是来直播什么的？”她问。
“呃，脱口秀吧。”他说。
“同行啊！”伊丽莎白叫起来，眼神看向他手上黑色束带下面的书问：“在看什么书？”
方笑刚把书合上，《金瓶梅》三个大字，后面还写着崇祯本，这是明末繁体竖排，无批评的版本，他偶然在这里书架上看见拿的。
这个书名亮出来，方笑刚多少还是有点尴尬的。
“不错，有眼力。”伊丽莎白的称赞听来有戏谑的成份。
“见笑见笑。”
“你什么时候开播，我能不能去旁听一下？”伊丽莎白突然勾上他的肩膀问？完全一种男女间不设防的气质。
“我要明天才能……今天电脑还没搬过来。”他解释道。
“那去我直播间做我的嘉宾吧？”她反而高兴起来，有些期待地看着这里的天花板，自言自语道：“我们一起说荤段子，那粉丝肯定要拼命地涨啊。而且我那儿还有床，我们时不时来点暧昧的肢体语言，哎呀！”她突然看向方笑刚：“我这不算是抢了Anna的男朋友了吧？”
他一下子语塞，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哎不算不算，到晚上我把你还给她就是了，反正她住在这儿。走吧走吧，我给你涨一点预备役粉。”她热情地拉着他就要上楼去了。
方笑刚突然感觉这个地方来对了，而且是来得太对了。
半推半就地跟着这个高个美女站起来，刚一转身，休闲区又走进来一个绝世美女。
方笑刚一下感觉透心凉，这不是玄后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