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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chapter29

周毅然因为课程的关系要提前两周回学校,临走前他到任狄的房间里,手里依然拿了一根烟,随着袅袅升起的烟雾,他低头在自己裤兜里摸索着什么。

任狄早就习惯了这个大烟枪在她房里吞云吐雾了,相处一段时间后,任狄发现周毅然的话是真不多,偶尔就像怀春少女一样拿着手机傻乐一下,又极快的在吸下一口烟后恢复平静。

“喂,这个拿去。”周毅然‘啪’的一声把从裤兜里掏出来的东西拍在了任狄的作业本上。

任狄被周毅然这冷不丁的动作吓得不起,不小心在本儿上拉了一条线,当她看到自己面前被封得好好的‘新年快乐’的红包时,心里的气不知是被吞下了,还是烟消云散了。

看到任狄像个傻子似的看着红包,也不伸手拿,也没开口说话。

周毅然一脸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拿着压岁钱去买点自己喜欢的吧,小屁孩儿,新年快乐。”

任狄抬头看着周毅然把烟头扔进了放在窗台外的易拉罐里,不怎么斯文的把半开的窗户关上了,忽的又停了下来,一把将窗户推开了,还粗暴的用手扇了扇空气。

“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周毅然玩弄般的伸手挠了挠任狄柔软的头顶,知道任狄接下来要炸毛的样子,抢在她前面开口说,“哥就要走了,就想挠挠你。”

任狄要爆发的情绪被周毅然的那句话像是塞棉花似的揉进了心里,只是傻傻的看着周毅然没说话。

下午的时候,任狄隔着房间的门就听到隔壁房间窗开门,关门,静默片刻后,哗啦啦拉着行李箱往外走去的声音。

任狄拉开书桌的抽屉,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红包,里面有两百块钱,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等哥以后挣钱了,给你发大红包。

任狄一把关上了抽屉,打开房门往外走去,看到拿着大包小包刚准备要出门的周毅然,“然哥哥,路上小心。”

周毅然先是一愕,随机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给她,“好好学习啊!”

任狄点了点头,她也不打算跟出去,当她到客厅看到任华芳和周正德那副依依不舍,抹眼擦泪的惜别模样就有些受不了。

寒假过得很快,初三比其他年级还要少放半个月,为的就是奋斗备战接下来的中考。

几乎所有人的目标都是冲刺台云一中,这所高中不仅仅是台云最好的一所高中,也是附近几个市最好的一所高中,它和普通高中不同的是,它还有特有国际班和艺术培养班,没实力进的就靠钱来砸,就算是给钱进,还得找关系。这竞争有多激烈,就更是不言而喻了。

上次期末考试她考进了班级第六,老胡高兴得不得了。

任狄自从英语拉上来之后,学起来就没什么可吃力的了。

不仅不吃力,还有一丝气定神闲的意思,基本上上课听了,题也就会做了,前两次摸底考试任狄在班级排名甚至还一度冲到了第四名。

而黎璨臣又恢复到了那个第一宝座,不管是班级还是年级,对他来说似乎都是手到擒来的名列前茅。

到了后面老胡也没心思给任狄这个稳定成绩的好苗子开小灶了,而是疯狂给班上的所有人开小灶,各种不知道哪儿搞来的摸底卷,押题卷。

任狄把题做完后慵懒的伸了伸懒腰,把头倒在摊开的书本上,睁着眼盯着眼前的墙壁。

许昊一脸谄媚的转过头来,“呀,狄姐,物理做完啦?可否借......”

“要抄就拿走,别吵我。”任狄咕哝的说,眼睛一直盯着墙壁。

许昊一脸得逞的模样,拿着试卷大刀阔斧的抄了起来。

任狄看着墙壁,眼皮也越来越沉,完全没注意到刚从办公室回来的黎璨臣。

直到上课铃响起时,任狄才一脸疲倦的从书里爬起来。

“你是晚上没睡啊?这都能睡着。”黎璨臣看着她问。

“没睡好。”任狄伸了个懒腰,又拿起桌上的水杯,猛的灌了一口凉水,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黎璨臣听到任狄的话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压着声儿,神神秘秘的往任狄那边儿靠近了问道,“你又睡沙发了?”

任狄满脸茫然的抬起头看着满是神秘的黎璨臣,半张的口,看着黎璨臣酝酿了好一会儿才说,“没有。”

今年开年后,周正德隔三差五就去外省出差,在周正德出差的这段时间任华芳除了上班式的炒炒股,其他时间就闲的发慌,就把牌友叫到家里来搓麻将,经常会搓得忘记时间,不到凌晨决不罢休。

外面的麻将声冲破房间的小木门,径直就窜入了任狄的耳朵。

甚至有两次任狄在床上正处于混沌的睡醒之间时,从外面传来扭门锁的声音,门口人嘴里似乎叼着烟,含糊不清的抱怨着怎么打不开门。

吓得任狄瞬间清醒了起来,慌乱的从床上跳了下去,连忙把校服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把书桌前的椅子抵在了门背后,直到任华芳冲着这边喊了一声,“王哥,你走错了!厕所在走廊尽头!”任狄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那天晚上任狄就像是喝了一杯浓美式咖啡,精神抖擞的坐在门背后的板凳上,思绪很混乱,又很疲倦。

直到她隔着门听到那群人都散场走了,她才忐忑的又去床上躺着,但却怎么也睡不踏实。

想到这里任狄又止不住的吐了一口长气,回过神看了黎璨臣一眼,扯了扯嘴角对他说,“学霸,上课了。”

说完任狄就用手撑着头盯着黑板,晃眼间却瞥见,黎璨臣左手悄悄的从右手的腋下穿了过来,越过宽大的校服,给任狄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任狄继续盯着黑板,听着讲台上唾沫横飞的老师讲题,任狄听得眼皮越来越重,那老师却是讲得越来越激动,恨不得捧起每个人的头都问上一句,Do you understand?!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任狄刚刚扑倒在桌上准备睡一会儿就被人拍了拍后背。

任狄强忍着怒气抬起头,看到陈萱因一脸乖巧的站在她旁边。

任狄看着她问,“有什么事吗?”

陈萱因把抱在胸口的纸拿到任狄面前,“校运动会,你要参加吗?”

任狄刚张口要回绝,陈萱因又开口,“她...她们都说要复习,不想参加,我能岔开时间的比赛全都报了....”

陈萱因一脸为难的样子又补充道,“你能参加吗?要是你都拒绝了,我就真的......”

“奖品是什么啊?”任狄问,“不会是破风鸭吧?”

陈萱因愣了一下,随机又是满脸高兴的笑说,“不不不,今年学校办这个运动会是为了给我们毕业生放松心情,奖品也很有诚意,一等奖是一块手表,二等奖是拼图,三等奖.......”

“我参加。”任狄光听到一等奖是手表的时候就已经没什么兴趣了,她参加纯粹是因为不想看到陈萱因一副为难的样子。

对她来说参加运动会本来就不是什么多难的事儿,就当做是去放松放松了。

“还剩什么项目啊?”任狄拿过陈萱因手里的表,一边看着一边问。

“女子八百米,还有男女接力赛,还有一个射击比赛。”陈萱因一边用手指着表格上的空白栏一边说,“就剩这俩了,我报了个铅球,跳远还有一个男女接力。”

任狄实在没法想象陈萱因这瘦小的身子去扔铅球时的样子,画面总觉得有些残忍,相对于还剩下的跑步对她来说还是很轻松的。

“射击?”任狄笔挪到射击那一行的时候有些不肯定的看着陈萱因,“我没搞过这个。”

陈萱因笑盈盈的说,“那没事,要不你来扔铅球吧,反正射击和扔铅球我都不会。”

自己来扔铅球?任狄连那个画面都不敢想,连忙摆手拒绝,“不了不了,那我还是选射击,感觉更适合我一点儿。”

陈萱因相当好说话,感觉任狄想选什么就选什么,剩下的她都能包了,在某种程度上任狄还是很佩服陈萱因的,就冲着她选择铅球的勇气任狄对她也是敬佩有加。

从开始一直到现在各种不停的考试把初三的学生都死死的包围了,快要临近毕业考试办一场运动会对这些学生来说,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成绩好的就想趁着这次运动会,好好的出一场汗,调节一下情绪能够准备不久后的毕业考试,而成绩处于中下的学生则是恨不得边赛跑边练听力,看得让人觉得心里的弦快崩断了。

“听说你报了射击?”黎璨臣在前面骑着车,声音透过头盔传到任狄耳朵里。

“嗯,对。”任狄说。

“哟嚯,看不出来啊,任狄。”黎璨臣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笑着问,“以前练过啊?”

“没练过。”任狄坐在后边儿十分平静的说。

车子刚刚到达水电厂宿舍,黎璨臣取下头盔,脚撑在地上,戏谑的说,“不是,你没练过参加什么射击比赛啊?你在开玩笑吗?”

任狄把头盔挂到了黎璨臣的把手上,用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有些漫不经心的说,“总比咱们班弃权的好呗。再说了,你报了男子组,就不许我报女子组了?怎么着?要不你到时候戴个假发替我去比赛?”

“反正我挺乐意的。”任狄一脸贱笑的看着黎璨臣,“嗯?璨姐姐?”

“看你到时候怎么哭鼻子。”黎璨臣嗤笑了一下,嗖的一声启动车子,一头扎进了小巷。

一周后运动会如约而至,听着操场上激情昂扬的口号,让人不由得心头一震,变得热血沸腾起来。

第一场比赛是团体赛,比的是各个班级的广播体操,各种划水摸鱼倒是对比赛结果都无伤大雅。

随之而来的就是八百米,任狄本来是不紧张的,倒是因为陈萱因一直在她耳边劝慰她,让她别紧张,反倒是搞得任狄紧张了起来。

春末夏初的五月天,若是没有太阳就是凉而不寒,倘若是出了太阳,那就是热而不炙,无论怎样,五月的天都让人觉得洒满了青春的活力,茁壮着生命的奇迹,温暖且舒适。

站在跑道起点的任狄迎着早晨的阳光,额头却零零星星的布满了一层薄汗。

她望了望身边其他班级的参赛同学,有的做着高抬腿,有的正做着后踢腿的动作,任狄不由得产生了一种焦灼的情绪。

“你不做热身的吗?”黎璨臣从任狄身边经过问。

任狄以前学校运动会的跑步哪儿这么专业啊,大家就象征性的跑跑得了,哪儿像现在这样,还得做热身。

任狄摇了摇头说,“我只是个炮灰。”

“你不怕待会儿抽筋啊?”黎璨臣擦了擦手上的口哨说。

“长这么大,我就没抽过筋。”任狄满脸不屑的说。

黎璨臣点了点头,往跑道内圈走去,清了清嗓子说,“热身做得差不多的话,比赛也马上快要开始了,大家做一下最后的准备。”

任狄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黎璨臣一眼,“你是裁判?”

黎璨臣扬了扬手里的发令枪,挑着眉说,“怎么?想贿赂我啊?晚啦。”

任狄啧了一声,“就你这小人得势的样子。”

任狄弯腰确认了自己的鞋带系好了,在起跑线上活动活动脚腕,“快点儿开始吧,再磨叽都快要中午了。”

起跑线上的一行人蓄势待发的目视着前方时刻准备着冲刺,神情紧绷。

黎璨臣握着手里的发令枪,食指轻轻拨动,一声枪响,起跑线上的一行人向前冲刺而去。

任狄心里的那根弦随着枪声一起断开,那一刻任狄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往前跑什么也想不到。

当她看到刚刚还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像踩了风火轮似的跑在了她的前面时,明明感觉自己已经铆足了劲儿的往前跑了。

跑完了一圈,大家都没了之前的那股子冲劲儿,都开始保持匀速奔跑,而任狄和其它人的距离也一直保持在两三米的距离。

此时任狄感觉有人正在捏着自己的心脏,还有人捂着她的耳朵,每一次的呼吸都很难受,耳朵也生疼,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暴露在了烈日下的撒哈拉沙漠,又干又疼,脚下却鬼使神差的往前用力奔跑着,似乎前面就是绿洲。

当第二圈跑完半圈后,任狄已经感觉自己奔跑靠的是身体的惯性而非动力。

在最后的一百米时,任狄准备最后冲刺一下,这是很常见的战略,早在任狄冲刺之前,几个人就已经先发制人了。

任狄捏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像是一只冲出笼子的野兽往前冲刺而去。

“任狄!加油!!”一道响亮的加油声冲出嘈杂的人声穿进了任狄的耳朵,任狄最后破釜沉舟的一股劲儿冲过了终点。

当她跃过了白色起点线时,心满意足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只感觉身体里只有一股有一股来自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这种强烈的跳动占据了她全身的感官,最后有意识的倒向跑道内的草坪。

倒在柔软的草坪上,如愿以偿的大口呼吸着,但此时的呼吸在此刻却像一把尖刀,随着呼吸一次又一次的滑进了呼吸道,却仍然还是觉得需要更多的氧气,这个星球上的氧气对她来说远远不足。

最开始耳边充血的鼓动声和嘈杂的人声和各种拉扯,到后面变得安静起来,也没有人再来拉扯她了。

她闭着眼睛似乎都能看到翻滚的银河了,身下的草地很柔软,嘈杂声愈来越远。

任狄的心跳在慢慢恢复后,整个感官也变得安静下来,极度的喧嚣后,整个人都变得安静了起来,尽管还在进行的运动会仍旧热火朝天,任狄却开始享受这种别样的安静,这似乎是她在台云第一次感觉到真正的安静。

薄薄的阳光爬上任狄的阖着的眼,她都不用睁眼都能勾出外面的一切景色,碧蓝的天空,几朵幽幽的白云,穿着校服的人热血沸腾的呐喊,这会儿应该是男子八百米了,他们应该还在热身,裁判似乎还没到位......

“你是睡着了吗?”身下的草坪突然开口说话了。

任狄的感官恢复得差不多了,她此刻有些怀疑自己的双耳效应,这声音又确确实实是从自己身下传来的。

任狄依然闭着眼,眉头却慢慢的紧促了起来,有些不确定的用后背感受了一下‘草坪’,这草坪不是平的,还是温热的,甚至耳边还有呼吸的气息......

任狄猛的睁开眼睛,用手撑着地坐了起来,转过头看地上。

那哪儿是什么‘草坪’,那是个人!不仅是个人,那个人还是黎璨臣!

只见黎璨臣缓缓的从草坪上爬了起来,无关痛痒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屑,又垂眼看了一眼依然傻坐在地上的任狄。

一只宽大的手掌赫然出现在任狄的眼前,“跑傻了?”

任狄愣了一下,推开了黎璨臣伸过来的手,黎璨臣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看着她笑了笑。

任狄自己撑着草坪站了起来,心情复杂的转过头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屑。

拍完草屑的任狄,抬头就发现跑道上的一群人正把她盯着,又或者说把她所在的方位盯着,看得任狄有些局促不安。

“裁判,能开始了吗?”一个男生手叉着腰,一脸不爽的朝这边喊道,而他身后的一群男生都把不爽写在了脸上。

“这就过来,催个毛啊!”身后黎璨臣一边说一边朝赛道走去。

在经过任狄身边时,黎璨臣极其短暂的停留了一下,用及其轻浅的声音说,“你跑得很棒。”

任狄在原地伫立了一会儿,慢悠悠的朝观众台走去。

走着走着任狄才想起自己没有问裁判自己的名次,她倒不是在乎这些,但是因为自己尽力了,她只想知道自己尽力后的成绩是什么样的而已,所以任狄又掉头往起点处走去。

走过去时黎璨臣正背对着自己在和旁边的男生说着什么,手指扣在发令枪上,漫不经心的转着。

任狄拍了拍他的肩,才跑完步后嗓子有些干涩,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和哑声,“我...我,咳,咳,第几名?”

黎璨臣转过身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把手里的发令枪握在手里问,“你嗓子怎么了?”

任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沙哑着开口,“跑急了,嗓子劈....劈叉了。”

“所以我第几名?”任狄问。

黎璨臣转过头看了一眼跑道上奔腾的人,轻飘飘的说,“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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