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这一切,傅强的心情反而舒畅了许多,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不安和疑惑,顿时烟消云散,回头狠狠瞪了垂头耷耳的项权等人一眼,又长长吐了一口气,这才让晓晓找出一件干净的包袱,将杜老郎中的骸骨包好,掖在自已怀里。
大伙儿一起用力,花了极大的功夫,方才打开了秘道的入口。一股潮湿和发霉之气扑面而来,大伙儿忍不往旁边撤退了几步。
等待了一会儿,有人点燃了火把,傅强率先下了秘道,大伙儿紧跟其后。弯腰低头,慢慢往前行进了一段,傅强停下来了。
进入秘道,地上一堆潮湿发霉的东西,自然就是当年曾经包裹过自己和杜宇的那床被褥,长时间的吸潮浸泡,早已腐烂,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凉席全散了,腐烂了,也长满了青苔。傅强盯着地上看了许久,这才抬起头,扫视着大伙儿,语气平静地说道:“当年,我和你们二公子杜宇一起,被杜宇爷爷救下,裹进了这床凉席和被褥,推入秘道,滚至这里,才侥幸逃过一劫,没有死在火海中,但杜爷爷却是未能幸免,就在入口处遇难。”
傅强那平淡无奇的言语,而且直接称呼杜宇的爷爷杜老郎中为杜爷爷,极大地震撼了在场的众人,人人的心情无比沉重。头一回听傅强讲述当年的惨案,大伙儿揪着心,齐齐地望向他,又看看地上的败絮,都没有言语。
“我当时又聋又哑,手无缚鸡之力,又中了迷香,昏迷不醒。杜爷爷也被下了迷药,等火势大了,方才醒来,但仍然完全可以和杜宇逃入湖水中,脱离危险。杜宇却不肯丢下我,刚跑到外间,就被带火的坠物砸在脸上,毁去了双眼,也烧坏了脸。杜爷爷随后赶到,窗外门口都有人偷袭,他为救我们而不幸中招,腿骨也断了,仍然坚持把我们推入秘道,保住了两条小命。而杜爷爷为阻止其他人进入,关闭了秘道口,自己活活地葬身于火海。”
“我醒来时,四周漆黑一片,寂静得可怕。我想哭,想喊,简直恐惧到了极点,浑身发抖。直到杜宇伸过手,拉住了我,我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我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处何地,为何到了那儿。我也更不清楚,杜宇已经受了重伤,只知道有他在身边,我就不害怕了,也不用担心了。”
傅强说着说着,眼泪又无声地流淌下来,滑过他俊朗如玉般的脸庞,跌落在地,但语气依旧平静,一边说,还一边转身,低头弯腰向前走去。
“杜宇在我手掌上写写画画,告诉我,家里可能出大事了,现在很危险,不能乱动,我自然是听他的。不知过了多久,我就摸索着走动了,这才有了发现,这是一条秘道,就在澄明湖湖底。后来找到了水,解了渴,也算填过了肚子。”
潮湿而狭长的秘道里,傅强的话语声和水滴声交织在一起,沉沉地敲击着大伙儿的心灵。快到尽头时,秘道逐渐明亮起来,傅强止住脚步,挺直了身子,转过来,望着大伙儿,缓声说道:“当日,我就是站在这儿,回头惊骇地看到了杜宇的那副惨状,那焦黄的头发、眉毛、睫毛、眼皮都几乎全没有了,两眼通红,眼眶周围皮开肉绽,满脸的水泡,红黑相间,惨不忍睹!”
“从黑暗中走出来,我见到杜宇的第一眼,就惊呆了,差点崩溃,尿裤子了。倒是杜宇很淡定,若无其事地冲我点点头,并用手势和动作告诉我,他受伤了,眼睛看不见,很可能永远都是个瞎子。”
“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和表达我当时的感受与心情,我想哭,想冲过去抱着杜宇大哭一场。可是偏偏动不了,我就傻傻地站在那儿,
一动也不动。倒是杜宇自己走过来,跌跌撞撞地摸到我面前,让我不用担心,然后和我一起在秘道出口找淮山、拔草根来填肚子。一直挨到天黑,我们爬出秘道,开始了漫长的逃亡生活。”
“一路上,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饿,遭了多少罪,我现在都无法想象,更没有勇气和胆量去重新再经历一回,重走那艰难万分的坎坷路途,即使如今的我,不用费多大的功夫,我仍旧没有这个心里准备!”
“幸亏,杜宇从小跟杜爷爷生活在荒山野岭,学会了许多生存本领,摸一摸,闻一闻,嚼一下,便知道哪些东西能吃,我们这才活下来。”
傅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似乎把胸腔中积攒多年的心里话,一下子全部倾泻出来一般,痛痛快快,酣畅淋漓,毫无保留地说给大伙儿听,好像杜宇就在这里,就站在自己对面。
末了,傅强的语气加重了些,湿漉漉的脸上肃然一片。
“我说了这么多,把当年发生在我家,以及我和杜宇身上的事情,全说给大家听,是希望大家和我一起,照顾、保护好杜宇。一个人再厉害,也总有疏忽大意的时候,甚至是犯迷糊出错的时候,你们都是我最亲近,最值得信任的,因此,要尽心尽力,时时提醒我,让我保持清醒,不至于失误,酿成大错!”
傅强最后几句话,语气极重,而且还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大伙儿并没有言语什么,只是重重地点点头,脸上均露出了凝重和坚毅之色。
大伙儿轮流在秘道出口观瞧一阵,又在秘道内来回走了两趟,这才回到了地面。此时,天色灰蒙蒙,下起了雨,落地有声,竟然是雨加雪,大伙儿不禁缩紧了脖子,打了一个寒颤。
胡海指着靠北边的一处说道:“少爷,员外和夫人就住在那儿,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傅强点点头,和这一群个个湿润了眼,神情悲伤之人,跟着胡海朝那边走去。
这里曾是一栋檀木修建的单独房屋,带有一个小花园,有树也有花草,这所有的一切,在那场大火中全都化作了灰烬,只剩下了破碎的瓦砾。傅强扫视着这片废墟,心中又是一阵痛楚。已经过去了多年,父亲的形象都有些模糊了,任凭他怎么努力去回忆,脑海之中总是没有一个很真切的父亲影子,这很可怕,很悲哀,却又是很无奈。当时,自己年幼无知,暴戾而叛逆,完全不懂事,竟然未曾记住父亲的音容笑貌,真是不孝之极啊!
大伙儿冒着雨雪,在废墟之中仔细翻找。翻遍了每一寸地面,每一块瓦砾,找遍每一个角落,每一处荆棘草丛,没有发现任何遗骸残骨,大伙儿都惊疑了。稍稍一商量,大伙儿又回过头去,重新搜查,甚至连杂草藤蔓都一一拔除了,却仍旧一无所获。<微信公众号:柳连忘返>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父亲当时不在这里,还是去了书房,或者是其他地方?”
傅强眉头紧皱,心头满是疑惑。傅强知道,父亲的书房底下有秘室,他曾去过。事发时,父亲就躲进了秘室?
不过,一番努力下来,大伙儿还是失望了。书房也早已化为虚无,仅找到一块砚台,一方墨玉镇纸,以及一个被烧成黑疙瘩的狼毫铜制笔帽,便再无任何所得。就连地下秘室,木床凳椅还在,完好无损,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藏宝室内早已空无一物,整个地下秘室空无一人。
崔奇忍不住了,一把拎过项权,喝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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