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公公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大师,陛下此次驾临贵寺,是有一件紧急之事,想请贵寺的普弱大师施以援手!”
普善再次合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还请圣上明示,老僧当竭尽所能!善哉善哉!”
姚公公的语气放缓了,也逐渐沉重起来:“雨虹公主是万岁最小的女儿,一向被视为掌上明珠,深居简出,未曾出宫示人。半年前,忽然身染奇疾,茶饭不思,滴水不进,药石无效。御医郎中束手无策,忙得朝堂上下团团转,乱成一锅粥。纷纷去各地寻访名医郎中,为万岁分忧,替公主除疾。”
“只是,一番努力下来,公主的病情不见好转,反而愈加沉重,卧倒在床,起不来了。这可愁坏了万岁,近日都无心打理朝政,忧心忡忡。就在这时,有大臣上奏,提及贵寺的普弱大师,精通医术,乃杏林高手。若有神僧出手,公主必定无恙。故此,万岁今日御驾亲临,还请大师们尽心尽力,大发慈悲我主,一展妙术才是!
普善点点头:“原来如此,善哉善哉!还请圣上宽心。此刻,我普弱师弟与法松师侄正在给公主诊脉,加之公主乃吉人吉相,又有神佛保佑,必定能度过此刧!”
说到这里,普善看了看刘王,又转头瞧着姚公公,沉声问道:“老僧还有几点疑问,请姚公公释疑。莲花庵的怡心师太,是否?”
不等普善说完,姚公公便十分肯定地回答道:“请过了,万岁先后四次派人,携带重礼去请怡心师太,结果次次都扑了空,怡心师太四海云游,不在庵中。唉,真是不凑巧!”<微信公众号:柳连忘返>
普善又问道:“那金陵钱家的钱婆婆呢?”
“也去了。不过,大家也知道,我家万岁爷从南唐手中夺下潭州,自行建国立业。因此,南唐的人不肯帮我们,我们派岀去的人,连钱婆婆的面都未能见上,更別提其他了!唉!”
普善再次点点头,稍稍一沉吟,又迟疑地问:“潭州城内,有一家宜香医馆。可否曾去过?”
“宜香医馆?”姚公公一脸的茫然与疑惑,紧紧地盯着普善,反问道,“潭州城内有这么一家医馆吗?很有名吗?咱家都沒听说过啊!”
普善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姚公公,对方的一举一动,甚至脸上的一丝细微表情,都尽收眼底。
在暮云寺,除了师叔无畏于数年前云游四海,至今杳无音信之外。目前,就只有普字辈的七位大师辈份最高。当然,普慈是方丈,最早进入师门,故此被尊为方丈师兄。但若以年齿相论,却是普弱为长。普弱本是一位有名郎中,拥有一身精湛的医术,游医四方,造福黎民百姓,到了中年以后,方才遁入空门,昄依佛祖。此刻,普弱就在隔壁禅房,正在替雨虹公主诊脉,查看病情。因此,普善在这次接待刘王的事宜中,势必要了解更多的详情。
见得姚公公如此一说,普善便点点头,随口道:“也没什么,老僧随意问问。”
普善说罢,站起身来,向刘王施礼:“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圣上远道而来,鞍马劳顿,颇为辛苦,且先品茶解乏,老僧去让人准备斋菜斋饭,一会儿就献上来。”
刘王倒是并不介意,微笑道:“好,大师请便。”
半个时辰之后,普善和普弱坐在普慈面前。三人你瞧着我,我瞧着他,谁都沒有言语。不过,人人脸上全是凝重之色。
良久,还是普慈首先开口了:“你们都不说话,看来这里面有些蹊跷。那么,究竟如何,说来听听,大家共同参详参详!”
普善吐一口气,沉声应道:“回禀方丈师兄得知,的确有些问题。”
说罢,普善便将刚才他与刘王、姚公公之间的对话,以及当时那两人脸上的表情,详细地说了一遍。末了,普善缓声道:“公主身染重疾,这属实;四请怡心师太都不成,说是云游在外,不在庵中,这点老衲也可以相信;因两国是仇敌,请不动金陵钱家的人,那也是真的。至于御医和其他郎中,均瞧不了公主的病,老衲仍然相信。可是有一点,让人大惑不解!”
普慈眉头一挑:“哦?哪一点?”
“宜香医馆在潭州,乃至整个中原,绝对算得上有名,无论江湖人士,还是黎民百姓,受其益者不在少数。可为何偏偏主宰潭州的刘王他们就不知晓呢?所谓病急乱投医,就算刘王自己不清楚,那也一定会有受其恩惠的大臣们提及举荐啊。”
“而且,这君臣二人既无相互对视、询问打探之举,又无任何惊疑之色,反倒是镇定得紧,甚至有不屑之意,抑或有刻意漠视之嫌!”
普慈静静地听着,眼中神光忽闪忽闪。待得普善说完,普慈的脸上又多了几分凝重,但语气却十分平静:“师弟的顾虑原是好的,只是红尘之中是非多,君威圣意难测,远非我等出家人所能应付,暂且不予理会吧!
说完这话,普慈看向普弱,缓声问道:“普弱师弟你呢?有何发现?”
本来,刚才普弱给雨虹公主把了脉,瞧过病,然后再向方丈禀明实情,再开出药方,定下治疗方案,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之事。可是这会儿,深目高鼻、身材高大魁梧的普弱竟然出现了异常。只见他脸色煞白,呼吸急促粗重,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他那光亮的头顶、脸上涌出,浑身如同筛糠一般,颤栗不已。
就是说话的这短短片刻时间,竟然发生了这般诡异的变化,屋内的气氛陡然一滞,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普慈神色一凛,微微一眯眼。就在这时,似乎外面有了异响,普慈猛然站起,绕过普弱身侧,掠至窗前,举目观瞧。
这是单独的一间禅房,位于峭壁上的一个山洞。洞口有石门,旁边还有一扇窗户。窗口还有藤蔓遮挡。在峭壁之下的不远处,便是一口寒潭,终年雾气袅袅,冷气森森。此刻,在寒潭四周的草丛、树木、石头缝隙之中,竟然隐隐有刀光人影闪动。
普慈稍稍瞧了一会儿,便又脚步沉重地返回,跌坐在蒲团之上,脸色十分难看。
“不错,果然有问题!”普慈嘴里喃喃地念着,“寒潭四周有人埋伏,封住了所有的退路,仅留一条进入之道!”
普慈又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两人,继续说道:“老衲的寒疾,就在这几日便要发作,那位必将如期而至!可寺内竟然如此凑巧地汇聚大批人,连他最喜欢静坐、玩耍的寒潭附近,都有人团团包围住了,如同张网以待,专等他的到来一般!”
“据普善师弟你所言,他们应该是刻意隐瞒,推说不知道宜香医馆,不知晓张老郎和其背后的傅少侠,自然就不会牵扯到那位了。而瞧普弱师弟的模样,只怕这病人所患之病,也大有文章,甚至涉及到某些极为隐秘之事!”
“寒潭被围,还有一位身患重疾,而又不得不救的病人,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而又天衣无缝,无隙可击!想必此刻,整座暮云山,包括幕云寺都被包围起来了,也不知设下了多少陷阱!”
说到这里,普慈那张苍老的脸上多了些许的无奈,迷茫和痛苦。遁入空门潜心修行,哪知竟为凡尘俗世所扰,无意间被利用,成了帮凶,真是可气可恨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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