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聚贤阁出来的时候，宋广福虽然心情沉重，但是如释重负。
不管母亲怎么看他，说出来总比一味地牵强附合，一味地放弃自己的意志要好。他已经二十多了，不愿事事总被家中父母操控摆布。
他不是机器人，也不是提线木偶，长期以来的唯命是从终于把他这个老实人也激起了一些不满，一些挣脱束缚的渴望。
江学丰一直围观，整个谈话他的话都不多。本来就是宋广福的家事，他不应该过多参与。何况宋广福所做所求与他所想的结果又有出入。这种情况下，江学丰更是不愿过多参与其中。
“让你来帮忙，一开口就在帮倒忙。”宋广福长舒一口气，总算感觉自己活过来了，空气都让他觉得有自由的味道。
“我也不希望你留下来……”江学丰也只是实话实说。
“你觉得我妈说得特别对是吗？”宋广福看着站在台阶上的江学丰。此刻的他正看向街道的尽头，目光迷茫呆滞。
自从叔叔的事情发生以后，宋广福经常看到这样的江学丰。以前的他多自信啊，这样的场合他一定会主张让他留下来，并且还要煽动自己和自己母亲的霸权主义抗争到底。
现在的他，越来越不像他了。他学会了向现实低头，学会了自我约束，学会了新的说话方式。
青春年少的他们再也回不去了，从开始工作的第一天就注定这是新的生活，新的征途。而生活是没有学生时期学习的知识那样只有对和错。生活和工作是没有对错的，没有参考答案，没有老师站在他们面前告诉他们往前怎么走才是正确的道路。
“对你的前途来说，是的！”江学丰的模样有些郑重其事，这几年还真没看他这么当真的说那句话。
“我也知道，但我不想回去。随我妈怎么想吧。觉得我没出息也好，逃兵也罢，对我来说也都不重要。”宋广福只觉得话说出去了，人都释然了，“我这个人就没有当官的能力，真给我总工让我拍板设备的所有问题，我怕也干不好。”
“我觉得你很优秀，这次没有我盯着，你不是也带着技术科把新机器搞定了吗？”在江学丰看来，宋广福只是对于未知有些担心，甚至因为担心而低估了他自己本身的能力。他怕出错，就会越出错，他过于喜欢窝在自己原有的壳里，也只会越不敢走出去。
“图纸都是你画的，我所有的调试都是根据你给的数据进行的。我还没有独挡一面的能力。”宋广福觉得自己已经看透自己的能力了，江学丰真没必要为了劝他回去说什么欺骗他的话语。
无论怎么说，这个事情算是就这样尘埃落定了。
初冬的天气越来越阴冷，天总是灰蒙蒙的，空气中透不过一丝的亮光。
路上没有人愿意多停留一分，来来往往的人行色匆匆，停在路上的人瑟瑟发抖。夏日的熙熙攘攘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冷清清。
天越来越冷，技术科最近忙着帮各个车间排查问题。不然再冷一些，机器频出问题的话，恐怕过年是不用回去了。
厂里下通知，厂里停工一个星期，全厂职工进行机器检修。
周末原本约好一起去看电影，因为工作关系江学丰放了胡亚茹鸽子。
吴兰玉昨晚夜班，累得要命，回来倒头就睡。
胡亚茹因为吴兰玉回来“踢里哐啷”一通响动，现在清醒不已。胡亚茹索性起床坐到书桌前看书。
快到中午，吴兰玉才醒过来，一睁眼就瞧见胡亚茹坐在书桌前安静得看书。
“什么书啊？这么入迷…”吴兰玉侧过身，声音略略沙哑，眼神朦胧看着胡亚茹。
房间里正是安静，胡亚茹看得正是入迷，吴兰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她却一点儿没听见。
吴兰玉拔高声音，“胡亚茹。”
依旧没有回音，胡亚茹看得十分专注。
吴兰玉不禁怀疑，这是看什么书，这么入神，着了魔了，叫她跟没听见一样。
吴兰玉蹑手蹑脚到胡亚茹身旁，轻轻弯腰侧头看书的封面，“倚天屠龙记”吴兰玉在胡亚茹身边念出书名。
胡亚茹一惊，“你怎么过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吴兰玉站直身子看着她，“我叫你了，还叫了好几声，你不理我。”
“我没听见你叫我啊？”胡亚茹眼神迷惑，神色不解。
“你太投入了。有这么好看吗？”吴兰玉一把从胡亚茹手里抽出来书。
“唉唉，等一下，看一下……多少……页……”胡亚茹话还没有说完，吴兰玉已经合上了书，盯着书的封面看。
吴兰玉抽掉她手里的书，实在是让她措手不及，胡亚茹本来想把书签加进去再让吴兰玉翻看。
“来不及了……”吴兰玉看着胡亚茹急切到失落的眼神，有些尴尬回应。
“算了，我一会儿自己找吧。”胡亚茹单手托腮，胳膊肘支在书桌上看着吴兰玉。
“看我干嘛。”吴兰玉余光看到胡亚茹正盯着她看，“怕我把你的书翻坏啊？”
胡亚茹咬着下唇，轻轻摇摇头，她的眼神中有疑惑，有担忧，有期待。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吴兰玉把目光从书上移到胡亚茹的脸上。
“尘埃落定了吗？”
胡亚茹突然这么一问，吴兰玉感叹，果然一起住得久了，她居然听明白胡亚茹在问自己什么了！
胡亚茹这么问，她多少有些好奇。她看着吴兰玉从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女变成一个寡言少语的怨妇。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吴兰玉似乎有点回到以前的样子。
“不算，但是一直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中。”吴兰玉喜笑颜开，红光满面的样子全是掩不住的喜悦。
“还不能说？”胡亚茹可是好奇很久了，她甚至猜测吴兰玉是不是谈男朋友了。
“'还不是时候。”吴兰玉把胡亚茹的书轻轻放在她的桌子上，“再过几天吧，我就可以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