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再回到人间界,却是这种陌生的熟悉感。
陈酒依稀怀念着当日与江左盟一众好友把酒言欢的场景,漫步在江南烟雨的吴兴镇外。
望着身侧,春雨连绵,时不时掀起阵阵浓雾。?两拳打倒了正准备前来叼食的二三野狗,它们狼狈四散而逃,收拳运气后,那感觉却又与昔日快意江湖时一样了,陈酒是这么觉得的。
烟雨朦胧,让眼前泥泞的道路变得更加曲折不堪,一如这么多年他独自所背负的:?罪恶,痛苦,与死亡。
昔日游子衣的无名剑法让陈酒的心脏一度骤停了五个时辰,几个庸医见死亡已成定局,便草草埋在了深山中的乱葬岗上,泥存百年,风吹百年,雨淋百年。
本是早已死去的陈酒,却一手一手从坟墓中爬出,站立在山丘荒野之上,恍若未觉今时今日,已是过去了整整三百年。
乱葬岗内到底蕴含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神奇力量,他也无心去挂念。?望着那不远处高楼耸立的房屋,陈酒心中全无一丝好奇之心,有的,只是对往昔回忆的最后一丝眷恋……?此时,他终于舒展了那三百年前的声带,缓缓吐出几个音节:?“不……归……乡……“
朦胧雨声掩盖了这微不可察的三个字,淹没在茫茫烟海之内,却又依稀回荡在天地间。
…………………………
归乡语(壹)
“涓流虽寡,浸成江河,爝火虽微,卒能燎原……”叶驹默念这句话。
此刻的他位于一个巨大峡谷内,谷内青峰错立,云雾缭绕,远山蜿蜒隐约。
老头子撒手前,莫名奇妙的交代了这番话,并要叶驹牢牢记住,不许书于纸上。
话中暗含离坎之相,只是其中深意不得其解。
不过只从字面上的意思来解,总不会是叫自己掘开河道淹了这里吧?亦或是放火烧山吧??“我的乖乖,如果闹这么一出,动静可不小,这特么至少也得判十年……”
叶驹不禁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笑什么呢?”面前的土族少女眨了眨眼好奇的问道。
“没啥……”叶驹摇了摇头。?“朵娃……那啥?快到寨子了吗?我感觉我们已经走了好久了。”
董沁不禁乐出了声:“还是按照你们汉人的叫法吧,叫我董沁就可以了。快了,脚程快一些,再过十分钟就到了。”
董沁一路上和叶驹介绍了一些寨子中的情况,朵娃翻译成汉姓便是董。董姓在寨中只是小姓,慕容氏才是寨里的大族,族中长老多是慕容氏。?而族长一职历来都是由慕容氏担任的,现在或者说是乡长吧,听说现在政府正忙着修建公路,准备搞旅游开发。
以前的朵依寨,正式更名为朵依土族自治乡,公里一直没修通,所以寨里还保持着原本的生活习惯。?快到寨子的时候,叶驹送了董沁一支口红,算是对她带路的报酬吧。?这支口红原本是送给她的,只是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因为交通不便,董沁很少出寨子,最远也只到过县城里,一支口红自然惹得她雀跃不已,叶驹再次摇了摇头,果然天下女孩子都是爱美的。
叶驹在车上不仅一次地想过这个土司寨子的落后模样,落后的竹楼,简易的土屋,甚至在某个显眼的地方,摆上个茹毛饮血的猛兽头颅。?可当他看到寨门的时候,却猛然地被震撼到了。?朵依自治乡,建在一个云雾缭绕的山谷中,而在通向它谷口的,只有一条崎岖的山路。寨门就建在山路第一个弯道的上坡处。?叶驹随着土家少女窈窕迅捷地身影,转过高耸入云的荒山石地,一道巨大的阴影,突然挡在了叶驹的面前,骇得他猛地停住了脚步。?他抬起头,只见那是一个几十米高由石木混搭的寨楼。
那寨楼已有些破旧,低调地伏在转角的上坡处,仿佛一个择人而噬的老虎一般,静谧又充满了压迫感。?仔细打量过后,对军事领域情有独钟的叶驹,不犹倒吸一口凉气,这寨门的选址大有门道。
寨门建在v型转角的一侧20米处,不仅抢占了山坡的居高临下,更是卡住了进攻方的兵力投放上限,同时又变向消弱了进攻方远程进攻的手段,当真是占尽地利优势。?而更可怕的是,本就是一夫当关的地形,寨门又是三段突出结构,咋一看去,就像鳄鱼上颚一般遮天压顶而来。
深谙冷兵器作战的叶驹知道,这样的寨门设计,恫吓敌人只能算是它的副产品。
这种立体的结构,可以在有限地形山布置三层兵力,这样进攻的敌人不仅要面临寨门一层的防御,更是会时刻受到来自二三层的长矛、抛石、弓弩等立体打击。?本就是一夫当关的地形,又形成了居高临下、以多打少的防御优势,叶驹不禁想到就算是现在化部队,想打进去也只能是爆破推进,换成冷兵器时代,只要有粮有水,几百人挡在这,几千、几万人怕是也难以攻破。?噗嗤,董沁的笑声,将叶驹拉回了现实,他自觉有些失态,边自嘲笑道。?“城里人没见过世面,你们村还挺阔的,哈哈,这个寨门有历史了吧,能合个影吗?”?董沁也笑道。?“阿哥,九曲十八弯,这才第一弯,你每个闸口都合影,进谷可就赶不上晚饭了。”
叶驹闻言咂舌,冲董沁做了鬼脸道。?“你们不造反,应该是真心爱国了!”?董沁笑的前后摇摆,越过寨门,继续轻快地向前走去。
叶驹跟在后面,不禁想到,这地方绝不简单,说不得师傅说的那个“水火同源”,在这真能找到个蛛丝马迹。?二人从大寨门走过后,那高耸的山头上渐渐显现出一个身披鹤蓝长袍的妩媚人影。?人影叼着个烟卷,手里不住的掐算着什么。
她嘴中含糊的念着什么,最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便闪身离去。
……
“那是什么?”好奇宝宝叶驹再次提问。
“那是茼蒿。”
“那是什么?”
“莴笋。”
“那个大的是什么?”
“……那是我们董家长老……”董沁一脸黑线的假笑了一下。
“哦哦!”叶驹恍然大悟般赢了上来,拎起长老董攀的粗手不住的摇晃。?董家长老一脸黢黑的支愣着手,心里想着老东西是怎么把这么个孙子培养成这么大的,难道长的越帅智商越低吗??“阁下就是陈酒的外孙叶驹?”长老把手抽了回来,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是的,外公前些日子刚刚仙逝,他老人家本是要亲自来解决这危机的……”一说到老头子,叶驹的眼神中再次散发出几丝落寞。?“唉…你外公也算是一代神人了,想当年你外公刚来我们寨子的时候,那可是惊呆了一众乡民啊…”董长老叹道。?“……”?“罢了,朵娃,你先带贵人前去用膳…”董长老摆了摆手,端起茶杯再度坐在了寨子前面,眼中蕴含着什么。
“长老,您不进去吗?”董沁问道。?长老甩了下袖子,脸上也看不出喜怒,那意思不言而喻。?叶驹对于刚到寨子门口发生的这一切感到奇怪,奇怪的长老,门口长的奇形怪状的蔬菜,高耸而又危险的两侧山崖,无数危险而又诡异的事情不断勾引着他的好奇心,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去一探究竟了。
二人消失在寨子门口后,须臾。?长老面前闪身出现了一个窈窕的鹤蓝长袍人影。?这是一个窈窕的年轻男子,绝美的容颜恐怕只有极少数女子能够媲美。?用窈窕形容一个男子似乎有些不恰当,只是除此之外好像找不到更贴切的词语。?男子率先开口说话道,他所说的是本族土语,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过见男子眼中带着几分怒意,语气不善,似乎是在质问什么??而董家长老面对年轻男子的质问,语速却是不紧不慢的解释着。?终于男子怒气稍缓,两人同时转身,一言不发的朝着寨中那栋最大的木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