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锤翅膀一抖就飞到拖着黄鹰奔跑的野兔上空,略微一滞,瞬间鹰目凶光毕露,肃杀之气布满全身,双翅抱拢急速俯冲下去,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铁锤这次是双爪抱锤砸向兔头,仅此一下野兔就摊在地下不动了,这时黄鹰距荆条地仅仅还有几米的距离。铁锤没有再飞向空中而是几个腾挪,落在不远的一个荆条墩上看着黄鹰,并轻轻叫了几声没有半点要飞走的意思,等我们赶过去看见野兔七窍流血已经没了气息,黄鹰也奄奄一息,双翅被磨出了血,腹部羽毛被磨掉一大块,幸亏是在雪地里比较滑,否则黄鹰不死也会重伤。大伯打着唿哨让铁锤飞回手臂上,然后检查黄鹰伤势,看了半天说道:
“还好,不算太重的伤,羽翎都没断,养几天就没事了。”说完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蹭着铁锤的头,不断重复地说道:
“多亏了铁锤!”眼中竟然涌出了泪水,铁锤的这一举动直抵我们每个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大家都不觉湿了眼眶,我泪眼婆娑的对铁锤竟有顶礼膜拜的冲动。大伯把铁锤递给三麻爹,自己抱过黄鹰说道:
“我们不应该把它激成这样的,一上午那么多兔子都没把它放出来,它早已焦躁难耐了所以才下死爪。这个野兔是个老兔子,肯定是在鹰爪下逃过命的。”我有些不明就里问道:
“你从来没碰上过这事吗?”大伯摇摇头说道:
“没有,以前我都是把黄鹰的爪用香火焌秃,防止它抓坏兔子皮卖不上价了,现在也不指望兔子皮能卖多少钱,心疼鹰就没有用香火焌秃它的爪,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
回到牲口棚大伯先弄了点金霉素软膏给黄鹰的伤口涂上,喂饱后让它慢慢养着。大家也没心思烧兔肉喝酒了,每人拎了一只兔子回家吃饭去了。到家后午饭早吃完了,见我回来姐姐忙着把捂在锅里的饭端上来,我边吃边眉飞色舞地讲着放鹰的事情,丫丫破天荒地没挑我刺,托着腮静静地听着,当听我讲完后,她居然表情忿然地说:
“你们那么多人去抓几个小兔子好意思吗!兔子惹着你们啦?”我和姐姐错愕地看着她,半晌我说道:
“野兔会吃地里种的庄稼呀。”
“小兔子是吃草的,你们放鹰把兔子都杀光了,以后我就看不见小兔子啦!”她担心地说着,姐姐见状说:
“你俩别争了,大鹏,赶紧去大队部找咱爸回来把兔子剥皮,晚上我给你们烧肉吃。”
“我不吃!”丫丫气鼓鼓地喊了一声跑了。
因那时上大学不需要考试,是从工农兵中选拔,经公社革命委员会推荐,政治审查合格后就可推荐成为工农兵大学生。可想而知肯定推荐不到我们这些普通的农村娃,虽然我已经上高一了,学校对学习抓得根本不紧,整天是学工学农就是不学文化知识。寒假很早就放了,既没有期末考试,也没留寒假作业。放假前几天庄老师叫我到他的小黑屋,把那套三国演义还给了我,我却不好意思地说:
“你那本三国志我还没看完呢,不过好多地方和三国演义里说的不一样?”他清拍一下我的头说:
“没看完就对了,你要记住史志和演义是有很大区别的。陈寿是西蜀有名的不倒翁谯周的门生,他写三国志时,由于事情发生的年代不算久远,相对是真实可信的。而罗贯中是明朝人,比陈寿小了一千多岁呢,所以读他的三国演义更多的是欣赏其文学性,而不需要探求其真实性。”我恍然大悟地点头说:
“我说怎么觉得三国演义的故事情节更能引人入胜呢,原来罗老先生进行了艺术加工。”庄老师点头说:
“也可以这么理解,但他不仅仅是艺术加工,绝大部分还进行了艺术创作,全书总体思想是尊刘贬曹。有人说三国演义三分真实,七分创作是有一定道理的。”
放了寒假我和韩孝冀几乎整天泡在牲口棚,有时朱文举、柴玉林和小胖知道我们去放鹰也会过来。有一天大伯和满堂叔架着铁锤和青头,我牵着栗子黄,韩孝冀等几个同学都跟着一起去放鹰。出发地扔是沿着沟盘河道向南趟兔子,这次人少在地里覆盖面小,走了半天也没趟起兔子来。直到快接近中午了,小胖突然大喊:
“起啦!”
果真一只野兔斜刺里向前面的一块坟地跑去,满堂叔立刻放出青头,我也松开了栗子黄的绳子。现在青头已经很对捕猎很有经验了,看见野兔朝着坟地冲去,它就俯冲迎头锤击迫使野兔改变奔跑方向,没出两个俯冲栗子黄就赶上来叼住野兔,当我们赶到时栗子黄居然没把野兔咬死,而是叼在嘴里摇头晃脑地向我们邀功。大伯很高兴地拍拍它头,从嘴里邻过野兔放进朱文举拿着的口袋,并嘱咐他道:
“把口扎好,别弄跑了,让它活着以后有用。”朱文举不解地答应着,扎好口袋背在身上跟着我们继续趟兔子。事情往往是这样,要么不来要么全来。接下来不断有野兔被我们趟起,铁锤自从那次救了黄鹰后,就开始用双爪抱锤了,为此大伯开心了很多天,他认为至此才算把铁锤熬好。现在铁锤每次都是一个俯冲就能解决问题,要么把野兔锤晕要么锤死。时间不长朱文举的口袋里已经有五六只野兔了,看着他背着口袋吃力地向前跑,大伯从包里掏出了另一只口袋递给柴玉林说:
“下次装着里面,都装一袋里太重了”说话间前面又起了两只野兔,青头和栗子黄奔着一只去了,铁锤慢悠悠的朝着另一只飞去。结果当青头和栗子黄解决了那只野兔后,看铁锤却落在一个土坡上不停地转圈。跑过去一看,原来野兔钻进土坡的一个洞里,铁锤干着急没办法。这个季节地都上了冻,没有办法把洞挖开,正在我们要走时,韩孝冀坏笑着说:
“福爷,你们歇会抽锅烟,看我把这只兔子弄出来。”说罢他让柴玉林、小胖到处找干草和树枝。我一看就知道他要干啥,马上把大伯的火链要过来,打着火绒慢慢点燃干草。我们几个小孩笑嘻嘻地拿着自己的棉帽对着洞口扇烟,时间不长就听“砰”的一声,一只野兔从火里钻出,浑身带着火星向前跑,栗子黄一个腾跃就把野兔叼在嘴里。满堂叔从栗子黄嘴里夺过兔子,看了看说:
“这兔子皮烧坏了,卖不去啦!”大伯笑着摇摇头,从包里掏出小刀拿过兔子开始剥皮,并对我们说:
“多捡点树枝,我给你们烤兔子肉吃。”我们一听原地地蹦高,高兴地都四处寻找干树枝去了。时间不长我们每人都抱着干树枝回来,大伯让我们仅把枣树枝和杨树枝挑出来,其它树枝烤出的兔肉味道不好闻。兔子剥完皮剖开肚子取出内脏留着喂鹰,我拿着水壶简单地冲洗了一下血水,把肚子用树棍撑开便放到火上烤了起来。满堂叔怕中午赶不回去,带了些玉米饼子也拿出来在火上烤。众人望着慢慢变焦,滋滋流着油的兔子,都口水直咽,两只鹰也闻到肉香,不停地挪动着双爪喳喳乱叫。在烤的过程中,大伯一边翻滚着兔子一边在肉上用刀划着小口子,并从包里掏出一些盐洒在肉上。小胖惊叹地说:
“福爷,你这包里是百宝箱呀,咋啥都有呢?”
满堂叔接过话说:“小胖子,这就是经验,放鹰时各种意外都会发生,要带齐各种物件。”
说话间兔肉考好了,大家每人一块就着玉米饼子风扫残云般地吃完,都抹着嘴意犹未尽。大伯对满堂叔说:
“再烤一只吧,孩子们平时油水少,让他们吃够才好。”满堂叔答应着准备去了,我们也都去帮忙。柴玉林却跑到大伯身边,要学着用火链打火绒给大伯点烟,结果火链打到自己拇指的指甲盖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的直叫,大伯轻笑一下要过火链自己来。柴玉林凑到大伯身边对着拇指边吹气边说:
“福爷,那天和半截河的人一起放鹰,那场面太壮观了,我当时都有点害怕了。”
“那个场面不算大,比这壮观比这惊险的你们没见到咧。”大伯笑呵呵地抽着烟说道,我们也凑过来围在他身边,朱文举央求道:
“福爷,给我们讲讲呗,你每次都给大鹏一个人讲,我们也听不到。”
“哪有呀,大伯告诉我的都和你们讲啦!”我不满地说道,朱文举连忙说:
“大鹏,算我说错了。对不起,敬个礼,放个屁,臭死你!”我们一听都哈哈大笑起来,大伯盘腿坐在地下捡来的干草上,说起他和载垣爷一起放鹰的经历。他讲的是眉飞色舞,我们听得聚精会神,最后深深地陶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