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雪夜祭魂
突然之间,他感到这个人头有了几分熟悉,那微微发白的头发好像在哪里见过,甚至还有某种他童年时代就闻惯了的气味,他还记得,每次娘亲张笑莲将他叫过去,让他好好地依在她面前,挺他梳理头发的时候,他都能闻到这种气味,那是母亲的气息,充满着无限的关爱和慈祥,当时娘亲的秀发好黑好长,黑得发亮,长得好像柳条儿,顽皮的杨坏常常趁着娘亲给自己梳头的时候,将她长长的秀发抓在手里玩耍,每一次都要闻闻上面的气味,有点香,很好闻,缠在小小的手掌里好舒服好舒服的。
在前回那起暗无天日的训练中,杨坏全身被包,就只留出嘴巴和鼻孔,两个月下来,不仅本领增加了不少,嗅觉也变得异常的发达,比以前增加了一倍有余。那个人头虽然充满血腥气味,但是杨坏还是闻出了那种熟悉的味道,全身猛地一震,顿时极度地不安起来。紧接着,他两步冲上去,将那人头翻过来,面孔向上。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心中一阵刀绞般的疼痛,嘴巴猛然一张,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个人头真的就是张笑莲的。
一脸异常的疼痛凝固在她那扭曲变形的脸面上,可以想见她临死之前的的确确忍受过难以忍受的疼痛,上面那人说在她的胸口扎了一刀,流了很多血,肯定也是真的。
她那头曾经如瀑如雨的秀发轻轻地盖住了半边脸,早已失去了年轻时候的色泽;曾经红润的脸庞已经悄然苍老,并且因死亡而变得毫无血色;曾经充满着无限慈爱和关怀的眼睛,也是紧紧地幽闭起来,再也不会睁开了;还有他那被割断的颈部,此时此刻活像一个巨大的血口,仍然流着刺眼的余血。
杨坏看了两眼,痛极恨极,眼睛都要流出血来。他极力地忍住内心极度的痛恨,摇摇晃晃地走近两步,全身哆嗦着站到那颗人头之前,面如死灰,冷汗涔涔而下。
不敢相信,孟惊龙真的就杀了他的娘亲。
虽然不是他的亲娘,但是陪同着他从童年走向了成年,而且一直将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她的眼睛永远是那么慈爱,她的声音永远是那么温柔,她的举止永远是那么轻细,从来都没曾骂过杨坏,只有是有那么一次,实在实在忍不住了,才严厉的批评了他一回。
那是平生仅有的一回,也是最后一回,挨了那次批评后,杨坏宁是几天没有再去找那个之前天天都得在一起的死党乌鸦。
也是那一次,杨坏突然发现,曾经那么年轻的娘亲已经在渐渐变老,曾经水灵发亮的眸子也在悄悄失色,岁月的沧桑已经在娘亲的额头留下了明显的皱纹,娘亲老了,娘亲的一切青春已经为子女耗尽。当时表面上他什么也没有说,但又有谁知道,事后杨坏就哭了,一个人躲在荒草从中足足地哭了两个时辰。
他还记得,孟惊龙去捉他们的那天晚上,娘亲为了保全他,还悄悄地在他的酒里下药,企图将他翻倒之后带到安全的处所。她并不是杨坏的亲生母亲,所作所为,却与一个亲生母亲毫无两样,甚至有过之而无及。
杨坏天生是个混混,很多情感不愿意在脸上表现出来,他可以大吼大叫大打出手,然而你若想要他当众流泪,他就会觉得是很丢面子的事情,宁可挨你两刀也做不出来。可是现在,他实在实在忍不住了,泪水无声地滚出眼眶,叭叭的打落下来。
当他伸出颤抖的双手哆嗦着捧住张笑莲那颗人头的时候,禁不住发出一阵撕天扯的地冲天狂号,“为什么要害我娘?为什么要害我娘?为什么要害我娘亲啊……?”接连三声哭号,越叫越高,越高越痛,叫过之后,双膝一软跪下地来。
泪水如雨打落在张笑莲那颗人头上,杨坏模糊着双眼,用手去擦,哭叫着,又发出了那种被困绝地走投无路的狼嚎。
接下来长长的一段时间内,杨坏只是泪眼朦胧地看着那颗人头,一边看,一边想着从前的点点滴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掉着,哭声吞在喉咙内,发都发不出来。
从来没有哪一次,伤得这样痛,那穿心的疼痛像一把刀的尖锋,不停的搅动着杨坏的心窝,让他惨烈,令他痛苦,使他难受,叫他悲伤!
他就那样一瞬不离地看着,风雨不惊,雷打不动,好久好久,他才放下人头,找来一捆新被子,撕下被单,将人头的秀发理顺,包了进去。又将剩下的被单打成包袱,包上张笑莲的人头,往自己肩上一背,感应感应,引出气来,全身一撑,血红着眼睛望向洞顶,开始打主意出逃。
你孟惊龙对付谁都行,但只要伤了他的亲人,他就是死也要逃出去,设法报还这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就在这时,一个打上面声音传了下来,“中午就餐的时候到了,过来接饭。”一个竹篮子装着饭菜,从上面吊了下来。
杨坏身形一跃,落在竹篮下面,暗中打定主意,只要竹篮一下地,自己就抓着那条绳子,使劲地向前跑,沿着石壁一冲而上,就有可能冲出去了。他想到倒是很好的,哪知对面半壁一阵嚓嚓响,站台后的那扇石门升了上去,孟惊龙出现在站台上。
偏偏事情就这么巧,放绳子这边恰恰对着站台,恰恰又在放竹篮的时候孟惊龙出现了。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杨坏狂嚎一声,咬牙切齿,跃向石梯那边,就要冲上去与孟惊龙拼了性命。
才冲到一半,杨坏又猛地止住了身。因为突然之间,他又发现了,孟惊龙的身前还有一个人,被孟惊龙那双魔手死死地掐入细嫩的脖子,而被掐住的那个人,就是自己的妹妹杨兰。
孟惊龙一脸阴森地看着他,“杨坏,你只要再冲上一步,老子便将你妹妹这颗脑袋生生的扯下来,比你娘还要死得惨烈百倍。”
杨坏猛地打了个嗝,气得又要吐血,好不容易强压住喉头的腥热又咽了下去,双眼泛出焚天化地的仇恨之光,恶狠狠的、一动不动的盯着孟惊龙,抿了抿嘴角的血丝,颤抖着声音冲着孟惊龙吼叫,“你为什么要害我娘,究竟为什么?”
孟惊龙比他还冷,“因为你不听话。”
杨坏张大血红的眼睛大吼,“老子就是不听话,你能将老子怎么了?你有本事你就杀啊,杀光老子的亲人!”
孟惊龙哈哈大笑,“如果你真是个男人,肯定就有胆。一个有胆的男人,必然不会屈服于我,可惜你错了,你根本就是一个没胆的男人。老子现在告诉你,你再说一句不听话,老子就会放掉你,但同时会立刻拧断杨兰的脖子,老子现在就叫你说,看你到底有胆没胆?”眼中暴射出两道冷光,极度不屑地冷笑说,“你说啊,你倒是说啊,你有胆倒是说给老子听啊,你告诉老子你会一直不听老子的话啊,你告诉老子啊!”
杨坏猛地张大了嘴,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自己那个十一岁的妹妹就控制在孟惊龙手里,她是那么的脆弱无力,好像孟惊龙再用大一点点的力气,她的脖子都会卡嚓一声折断开来。还有她的眼睛,满是过度惊恐的神色,眼神欲散,如见鬼魂,连一丝的不祥气息都会送断他年幼的生命。可能她有话想跟杨坏说,因为她的嘴巴是张着的,又可能是过度的害怕惊散了她的心神,因为她虽然张着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