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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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正是桃花盛开的好时节。暖熏的微风轻抚过大地,掠过河流,带着美好,回旋中吹向一座盛开桃花的青山,卷起一片片桃花。漫天飞舞时,飘飘洒洒便立刻下起了一场美轮美奂的花雨。
那盛开的桃花又像是一片片胭脂,染着青的气息,好似芳华豆蔻的少女带着羞涩。此刻伴随着夕阳的红霞照耀,又如一团团锦簇,宛若琉璃仙境。
绝美的桃林中,出现了两个下棋之人,静,好似沉默下的永恒的寂静,一时之间只剩纵横捭阖棋盘落子之声。随着黑白二子不断落下,棋局开始变得扑朔迷离,往往一子落下,格局千变万化之间顿时杀机肆溢。
不过一小小棋盘,却如星罗万象,似可包容天地间的玄妙,一眼望去,使人不由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其中一人执一白子落于棋盘,忽然开口说道:“吾观人生,人生如棋,棋如人生!”
说话的那人,是一个白发垂鬓的老者,穿着一身大红衣袍,膝间横放一把同样颜色鲜红的长剑。这老者双目如电,此刻神色带着明亮低声开口。
“何为人生?什么又是人生?”
问话之人是与老者相对之人,此人是个中年书生,面容很是儒雅,穿着一身华服紫衣长衫,衣服上面点缀着一颗颗金色星辰,总共一百零八颗,暗含天罡地煞之数,使人看起来不由生出一股神秘感。此刻这中年书生看着棋盘,慢慢落下一颗黑子,不紧不慢的说道。
“人生……人生便是脚下的路……天机难言……不可说。”红袍老者右手念须轻声摇头道。
“吾等任这白云苍狗,却始终不得其意,在吾看来,这所谓人生也不过故弄玄虚罢了。”突兀的一道带着讥讽的声音伴随微风由远及近传来。
却见一个身穿一袭白衣的男子渐渐走来,这男子看起来也就是四十多岁,剑星眉朗,神色不怒自威,如同人间帝王,此时拿着一把折扇摇动间,一脸狂傲的看着树下两人。
只是话语刚落,忽然又是一阵沙哑之声,好似金石铁磨一般骤然响起林间:“哈哈哈,说的果然极是。”
也就在这时,树下三人同时看向不远处的桃林间,此刻正有一个穿着一身灰色粗布麻衫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负手而立,正桀笑的望着三人。
“尽是荒谬,既然人生如棋,棋看人生,那若吾等尽做那执子之人这人生又当如何?”这突然出现的麻衣老者此刻对着众人阴阴一笑继续开口问道。
“善,世人皆是掌棋人,世人皆是棋盘子,又哪来如何之说!”红袍老者微微阖目,望着身前棋盘回应道。
“八百年前,八百年后!”麻衣老者冷哼一声森然一笑。
那麻衣老者话语说出之时,却见那桃树下白衣男子眉间一皱,随即又松开,手中折扇轻摇,不知又思索着什么。不过少顷,这白衣男子忽然一步踏出,合起折扇,看向树下红袍老者,面色凝重的开口问道,其目光开阖间,如有闪电在其内呼啸而过。
“荧惑已现,不知贪狼何时能现?”
白衣男子语出之际,却是这红袍老者下棋的手微微一顿,沉默良久忽然开口说道:“贪狼现时断路重续,金阕现世灵主常在,彼岸花开日,天下共主时!”
说完,这红袍老者手中白子再次落于棋盘,发出清脆之音,继而开口笑道:“棋局莫测,诸位,老朽先行一步了”那红袍老者说罢起身背负起长剑,向着远方走去。不知何时身边出现两个同样身穿红袍的金童玉女,蹦蹦跳跳间伴随着红袍老者一同远去。
“彼岸花开日,天下共主时!”白衣男子心神凝重喃喃,眉间微皱。
“哈哈哈,有趣,真有趣,这世间越来越有意思了!”片刻这白衣男子似乎联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手中折扇轻摇,向着来路归去。只留下一声带着霸气而又狂傲至极的话语传来:“吾既来时花雨相迎,走时亦应花雨相送。”
话语刚落,异象乍起,满山桃花自树上脱落,无风卷于天空,化作十万胭脂雪飘扬落下,赫然再次掀起一场美艳的桃花雨。
“荧惑守心……嘿嘿,人间多贪恋……”麻衣老者在漫天桃花****测一笑,右手握掌为拳,随后身影一闪,不知所踪。
随着花雨飘落,此地只余那身穿紫衣星袍的男子,一个人坐于棋盘一侧,不由叹世事莫测无常。
少顷,紫衣男子闭着眼拿起最后一颗黑子慢慢落于棋盘正中天元,坚定的说道:“这就是宿命!”
紫衣男子起身,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天空,大袖一甩间,身下棋盘蓦然破碎无数,随后迎着夕阳踏步远去,背后拉长的身影逐渐消失,如风扫初痕不留下一丝。
片刻此地再无一人,只余树下那一地散落的棋局,似曾见证着有人来过。清风徐徐吹过,再度卷起地上胭脂落花,零落飘洒,好似无声对人间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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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记载,盛唐天启十三年春,有人间绝世强者曾齐聚青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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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已落下一半有余,这片桃林再次迎来三位不速之客,一眼望去,很是古怪。
一个二十余岁的俊俏书生,一个穿着一身花格子长衫的老者,还有一只毛发杂乱的毛驴。
那驴子上的老者,头发花白,身子干瘦,仿佛风一吹就可以倒下,明明看起来很是苍老,可偏偏在老者身上却看不到一丝衰败,反而有着超乎常人的气血旺盛,精神更是抖擞。
这老者此刻正举着一只青色葫芦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浓烈的酒香顺着嘴角淌下的酒渍慢慢挥散开来。
老者身下的驴子毛发五颜六色,尤其眼睛部位,左眼一圈黑色,右眼一圈红色,看起来很是滑稽,可偏偏似乎在它自己的感觉却是一副趾高气扬。此时这杂色毛驴正得意的打着鼻响,在桃树上左啃一口,右啃一口,显得极为快活,对于地面上的落花则完全是一副视若无睹,那模样要多欠抽有多欠抽。
毛驴前方则是那书生,这书生面容俊美,有着一双妖冶的桃花眸子,穿着一件天青色长衫,腰间插着一把黝黑铁尺,头发随意披散脑后,一根红绳系在发间,尽是说不完的潇洒。
花衫老头望着那树下破乱的棋局,喝了一口酒,冷哼笑道:“呵,一群无聊的人。徒弟啊,你悟性高,你听明白了什么叫人生了吗?”
青年书生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望着那盘破碎棋局开口道:“人生?这所谓的人生从这世间生灵诞生起,便开始了思考。无数年来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所谓人生不过根据个人的理解而理解罢了,什么又能算人生。”
“呵,那人生是何物?”花衫老者醉眼朦胧继续问道。
青年书生神色不变,温和一笑,那笑容如让人沐浴春风一般的开口道:“在弟子看来所谓人生逃不开生老病死,人生百态,若非要说出个一二三,那么活着不就是人生吗!”
“活着就是人生…。。”
花衫老者在驴背上摇摇晃晃,再次喝上一口酒轻声说道:“希望的开端,宿命的相逢,徒弟,你不怕吗?”
花衫老者这句话,显然又是另外一个问题。
“怕与不怕,该来的总会来,躲不开,逃不掉,既然如此又何来怕与不怕一说,人生当浮一大白啊!”书生说完顺手捻起一片桃花放入嘴中,眼底浮现一股淡淡迷茫,抬头看向远方崇山峻岭。
“桃花入口有些苦,却又有些甜。这桃花,花开于树,花落于风,朵朵桃花看似相同,可实际上又哪里会有一模一样的两朵桃花,如同命运,分不清,理不明,这或许便是人生吧!”
花衫老者眼神越来越迷离,继续喝了一口酒这才喃喃自语:“人生当浮一大白,还是老子的徒弟看的透彻……人生……这人生就是当浮一大白呀,徒弟这话说的有水平。”
邋遢老者顺手摘了一朵桃花放入嘴中,拿着葫芦继续喝了一大口酒,随后轻笑道:“人生!”
暮色里,老人轻手抚摸毛驴,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酒,摇晃着头,断断续续开始哼着一首临时新编凑的新曲。
“白云白啊白,桃花红呀红。小娘胸脯白,小娘屁股翘,夜色添微凉,小娘乖乖入怀来,来来来,来看人生自在多潇洒……”
花衫老者背靠毛驴,举头望天,这一刻,老者有一刹那恍惚失神。蓦然,驴背老者猛然放肆大笑,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与此同时,当夜色吞入最后一口夕阳余晖的刹那,距离这不知多远的一座道观内,一个浑身笼罩在黑暗中的男人看着眼前明灭不定的烛火带着嘶哑开口道:“宿命,终于要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