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邱会盟完结以后,齐桓公问了周国太宰周公孔一个问题,他说,我听说三代有封禅之事,封禅怎么回事,你可以给我讲讲么?
三代是指尧舜禹时代,封禅是一种祭祀活动,封为祭天,禅为祭地,封禅是中国古代帝王在太平盛世或天降祥瑞之时的祭祀天地的大型典礼。古人认为群山中泰山最高,为“天下第一山”,因此人间的帝王应到最高的泰山去祭过天帝,才算受命于天。在泰山上筑土为圆坛祭天,报天之功,称封;在泰山下梁父或云云等小山上辟方坛祭地,报地之功,称禅。这是古代帝王的最高大典,而且只有改朝换代、江山易主,或者在久乱之后,致使天下太平,才可以封禅天地,向天地报告重整乾坤的伟大功业,同时表示接受天命而治理人世。
可以看出,封禅大典不是谁都能搞的,概括一下起码要满足三个条件,才能封禅。一,你得是帝、王、或者皇帝,也就是说只有天下一人才有资格封禅。二,功劳大,不是说你是皇帝就可以封禅,得有功绩,一统天下算功绩,太平盛世也算功绩,你平了一个冤狱,赦免一个罪犯,免了三年赋税等等这些,不算功绩。也不是不算,功绩太小,分量不够。三,祥瑞降世,祥瑞就是非常好的可遇不可求的兆头,比如麒麟过地、有凤来仪等等。
你是皇帝,有功绩,有祥瑞,三个条件都有了,那么可以封禅,但也仅仅是可以,搞不搞得成还受天时、地利、人和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而且封禅大典耗资巨大,即使是所有条件都满足的皇帝也会考虑一下。
除去尧舜禹夏商周,举行过封禅大典的皇帝也就六个:秦始皇、汉武帝、汉光武帝、唐高宗、唐玄宗、宋真宗。武则天也搞过封禅,不过她封的是嵩山,是个山寨版,暂且不算吧。宋朝以后,确切的说是宋真宗以后,世间再无封禅,到了明朝,朱元璋废泰山尊号,皇帝们仍然祭祀,可封禅泰山再也没有了。
这六个皇帝之中,戊申以为,秦始皇、汉武帝、汉光武帝的封禅活动是没有异议的,这三个人绝对有资格搞。唐高宗就不行了,李治不算废材,但也没啥球本事,他能封禅,完全是仗着他爹给他留的雄厚家底儿。
唐高宗他爹李世民,他老婆武则天,哪个不比他厉害,武则天倒是搞了个山寨版封禅过了下瘾,唐太宗作为一代雄主,都没有封禅,他的儿子废柴李治却封禅,不搞笑么。其实李世民也想封禅来着,被魏征骂了个狗血淋头,就没敢再提,李治倒好,他爹死了,他爹的镜子也死了,胡搞吧。
唐玄宗马马虎虎吧,他搞封禅是在安史之乱之前,开元之治时期,也算够格吧。
宋真宗的封禅就实实在在是个笑柄,赵恒非常成功的把封禅这锅汤搞臭了,臭的没人再喝。咱们看看封禅的三个条件,宋真宗都满足了没。
皇帝,赵恒是皇帝,这只能说他命好,没他爹,他就是个球。功劳大,赵恒没功劳,耻辱倒是不少,最大的耻辱就是檀渊之盟,檀渊之盟是在被辽国打得尿血时签的,莫大的耻辱,宋真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说檀渊之盟是他的功劳。祥瑞,有个屁,没有就自己造,宋真宗是个好导演啊,而且是个好演员,自编自导自演,自己骗着自己玩。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宋真宗举行了封禅,遗臭万年,让以后他的同行们都羞与为伍,他们都想,连这个杂种都搞封禅,真他奶奶的世风日下,所以就没人再搞了,宋真宗的加入,直接把封禅从天上拉到了十八层地狱。
一千五百年后的事就那样了,咱们还是看回齐桓公。姜小白问宰孔封禅的事,难道小白真的不知道么?他肯定知道,这叫明知故问,之所以这样问,说明他心里想搞封禅。那时候还没有秦皇汉武,最起码的,齐桓公觉得自己功比五帝,业盖三代,所以才会有封禅的念头。宰孔是聪明人,他当然知道齐桓公啥意思,人家也不说破,你问我啥是封禅,那我就给你讲讲。宰孔说,封禅者,封泰山,禅梁父,祭天以报天之功,祭地以报地之灵。三代受命而兴,获佑于天地,所以他们搞封禅。
齐桓公说,夏朝商朝周朝都搞过封禅,夏朝都城在安邑,商朝都城在亳州,周朝都城在丰镐,三都离泰山这么远,三王还不忘封禅之事。现在,泰山、梁父都在我齐国境内,我也要搞一次封禅大典,你以为如何呀?宰孔原话:君以为可,谁敢曰不可!意思很明显,你是老大,你最餮,那还不是你想干啥就干啥,谁还敢说个不字。话外之音也很明显,你干你的,我有不同意见,但我不说,因为说了也没用。
私下里,宰孔偷偷找到管仲,他知道管仲是个明白人,齐桓公想搞封禅是不合规矩的,只有管仲的话他才会听,也只有管仲才能劝得动齐桓公。宰孔对管仲说,封禅大事,不是诸侯所能问的,仲父怎么能够一言不发呢?戊申以为,单论功绩而言,齐桓公是够格的,至少比什么唐高宗、唐玄宗、宋真宗要强得多,可他既不是帝,也不是王,更不是皇帝,身份不够呀,这也是宰孔不赞成齐桓公封禅的最大理由,他再餮,不过是个诸侯,没资格。管仲也深知这一点,当时周天子虽然暗弱,但周室气数未尽,诸侯所能做到的顶尖儿也就是霸主了,再高就是越位,封禅显然是非常越位的,齐桓公一旦搞了封禅,必将大失人心,对于齐国霸业危害很大,对此管仲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当天深夜,管仲找到齐桓公,问他,听说你想封禅,不是开玩笑吧。齐桓公说,开什么玩笑,我来真的。管仲就开始进谏,主要是围绕着封禅的三个条件进行劝说,先说,古者封禅,自无怀氏至于周成王,可考者七十二家,皆以受命,然后得封。这说的是封禅的第一个条件,封禅有人搞,而且有很多人都搞过,可人家是受命,受命就是拥有天下,谁只要夺了天下都说自己是受命,很显然,齐桓公还没有夺得天下,也就不算受命,就没资格搞封禅。这是说的封禅的第一个条件,身份不符。
对此,齐桓公表示不服,嘟嘟啦啦说了三点,为自己辩解。第一点,身份是狗屁。身份都是虚的,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实力才是最重要的,现在最有资格搞封禅的就是周天子了,你去问问周襄王看他有那本事没,不要忘了,他的位子还是我搞定的。
第二点,摆功劳。南伐北平,东征西讨,诸侯臣服,兵车之会三,衣裳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受命封禅的那些主儿,谁的功劳能比我大。
第三点,夸耀子孙。你以为我搞封禅是为我自己吗,我是为了子孙后代呀。多少年以后,我的子孙提起来,俺的老祖宗搞过封禅大典,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啊。
对于齐桓公的三点辩词,第一点和第二点,管仲没有异议,他抓住第三点大做文章。第三点其实说的就是封禅的第三个条件:天降祥瑞,你夸耀子孙,夸耀什么?肯定是说,我那时候有什么稀罕事,只有我那时候有,别时候都没有,这说出去有面子。肯定不能说,我今儿打这个,明儿打那个,他们都怕我。
管仲举了几个天降祥瑞的例子。
一:嘉黍嘉禾。现在香港不是有个电影公司叫嘉禾么,嘉禾的意思很好。在古代,把一禾两穗,两苗共秀,三苗共穗等生长异常的禾苗称为“嘉禾”。人们认为它们是政治清明,天下太平的征兆。嘉禾降生,是天降祥瑞的征兆之一。
二:一茅三脊。是指有三条脊骨的茅草,即菁茅,又名灵茅。说得再明白点儿,就是三根茅草长在了一起,结了一个穗儿,就像长了一个头的连体婴儿,象征共和一统。古代帝王封禅的时候,用菁茅滤酒。菁茅只有在太平盛世才有,是祥瑞之一,平常是没有的。
三:比目之鱼,比翼之鸟。比目鱼就是连体鱼,它们的眼睛长在身体的一侧,需要两条尾巴共同作用才能向前游动,这种鱼能齐心合力,所以游得更远。比翼鸟是连体鸟,它们只有一边的翅膀,和比目鱼一样,比翼鸟能飞得更远。
四:麒麟凤凰。这个大家都比较熟悉了,麒麟和凤凰是有名的祥瑞神兽,麒麟是百兽之王,凤凰是百鸟之王,麒麟出没,凤凰来仪,都是天降祥瑞的吉兆。
举完了祥瑞的例子,管仲又举现在的例子,现在是凤凰麒麟不来,而鸱鸮数至;嘉禾不生,而蓬藁繁植。鸱鸮(读音:吃肖)就是猫头鹰,现在的人们都知道猫头鹰是一种益鸟,可在古代,鸱鸮的形象是很丑恶的,那些贪狠的人常被称为鸱鸮。蓬藁简单来说就是杂草。管仲的意思就很明显了,现在好的不来,坏的全来了,你这时候搞封禅,人家会笑话你的,更谈不上什么夸耀后世。
齐桓公是个很听劝的人,管仲这么一说,他也就不再提封禅的事了。
宰孔自葵邱回国,途中遇到晋献公来葵邱赴会,没想到会盟已经结束了,恨恨而归,路上生了场大病,回去就死了,晋国大乱。预知晋事,请继续关注戊申读东周系列。